4 ☆、不需族姓的逃亡者
傑西和凱特登上列車的那瞬,老式的拉門嘎吱嘎吱地阖上,震得車廂頂的水晶吊燈不安地晃了晃——沒錯,是只在懷舊電影裏見到過的、閃閃發亮的吊燈,細長的燈管下綴着同樣線條纖細而精細地切割的大塊水晶,給猩紅地毯投下細碎的光影。質感厚重的香槟色桌布垂墜及地,桌面上德累斯頓産的瓷花瓶中一簇丁香盛放,鎏金座鐘有條不紊地細數着列車前行的分秒。
這就是彗星列車一等座車廂。宛如自膠片中開出,又好像将踏入車廂的每個人都凝固在了單色的光陰裏。
兩個人一時間都只站在車門邊愣愣打量四周,連呼吸聲都不自覺放輕放緩,仿佛唯恐一出聲,眼前一切便會連同地上的七彩碎光齊齊消失。
傑西先從最初的怔忡中清醒過來,上前兩步貼到窗口,喃喃:“天啊,我真的離開地球了。”
凱特的高跟鞋叩地的聲響被地毯柔化,一路響到傑西身邊,悶悶的。她抱着臂看向窗外,蔚藍的星球已經飛速遠去,列車正擦着紅色星球軌道的邊沿,向小行星帶飛馳。窗玻璃上,凱特的面容淺淺地融化在太空的黑裏,只有遠處的星子點綴着她的眉眼。
“你是準備一路在這列車上坐下去,還是在某站下車?”半晌,她問。
傑西偏了頭看他,露齒笑了:“誰知道呢。”頓了頓,他補了半句:“你呢?”
凱特的手指繞上窗簾香槟色的系帶,她也低下頭含蓄地一笑:“誰知道呢。”
她的視線從睫毛底下小心翼翼地擡起來,和他的對上了。他們的眼睛都像冰,凱特的冷得近似,傑西的淺得相若。冰一樣的克制和冷靜碰在一處,卻滋生出靜而猛烈的星火來,靜谧的車廂裏一瞬間有難言的微妙情懷漸濃。
而後凱特擡起頭來,以從容自若卻也客套的口吻提議:“到其它車廂看看?”
傑西的耳根卻有些泛紅:“啊,好。”
乳白色鐵門的另一側是一等座的卧鋪,左側視線開闊的走廊,右側一字排開一個個分隔的小套間。這裏仍舊靜悄悄的,讓人疑心根本沒有住客。傑西随手拉開了一扇套間門,裏頭是鋪有松軟被褥的雙人床,和整套胡桃木的古典家具。床對側的小門應該通往洗漱室。
凱特有些懷疑這是全息投影的把戲,便伸出手摩挲櫃門上的薔薇圖案。觸感光潔流暢,就好像之前有無數人這般順着藤蔓的線條緩緩撫摸。這念頭一起,凱特忽然就有些不寒而栗——倒好像有無數過去人的鬼魂附在這房間的每一處,窺視着、無聲評論着她一樣。
這節列車的一切都屬于過去,于他們而言全然陌生。
也許是被這種不适意驅使,傑西拿起梳妝臺上的一個八音盒,打開。
投影出的仙子随着輕靈的音樂翩翩起舞。分明是虛幻的光景,卻莫名讓傑西和凱特略感心安。方才還被無形的鬼魂們占領的房間,轉眼便顯得款款溫情起來:仔細打量之下,座鐘是宇宙機理的現代仿品,床頭也裝有熟悉的終端裝置,科技感和懷舊的裝幀水.乳.交.融,令人很難不生出好感。
凱特卻有些自嘲地勾起嘴角:她之前說服自己,她是忍受不了那機械、冰冷、只有一個又一個等待排着隊湧來的人生,才逃到這列車上。可如今她還是要依靠冰冷的科技尋找心安。
傑西卻明顯對投影的八音盒不感興趣,恹恹地阖上蓋子,倒對真的印花的牆紙大為欣賞。他饒有興致地觀察繪畫筆觸的模樣,顯得十分稚氣。凱特看着不由微微松弛了心情。
“到下一節車廂去吧?”察覺到了凱特的視線,傑西有些別扭地開口。
下一節車廂是娛樂室,終端屏幕、游藝機、運動器械一應俱全。再下一節車廂是圖書館,除了兩個存得滿滿的閱讀終端,書架上擺滿了紙質的書籍。
還是沒有見到其餘乘客的影子。
傑西懷疑這列車上真的只有他們兩人。
圖書館出口的另一側是餐車。
就在兩人以為車上再無旁人的時候,這明亮橘紅色裝飾的餐車裏,卻坐了一個微微謝頂的瘦消老頭。他一身得體的西裝,見到兩人挑挑眉,舉起手邊的酒杯一敬:“晚上好。”
仿佛是應和他一般,一只純白的長毛貓幽靈般地現身,輕巧地一蹬後腿跳上了餐桌,媚.聲喚了句:“——喵。”
老頭低低地笑了,他的笑聲并不開朗,甚至有種和他白皙膚色合稱的陰冷低沉。他撫摸着貓咪的腦袋,沖着傑西和凱特道:“我叫布列茲。這是雪球。”
“傑西維斯特。”說話時,他不自覺将雙手插在了沖鋒衣口袋裏,眉眼的線條微微緊繃——很顯然,這老者并不是普通人。即便他一身老錢格調的英式西裝,說話抑揚頓挫得有些做作,但他冷銳的神态,平穩的氣息,都不是平凡的富商或者年邁的花花公子會有的氣質。
布列茲聽到他的姓氏善意地挑了挑形态淩厲的眉。
凱特也在打量布列茲先生,她當然看得出他出身優越、十分富有,但除此以外……她并不覺得他和其他選擇登上這有去無回的列車的乘客,有什麽太大的不同。這裏彙集的是最頂尖的輸家,最瘋狂的逃亡者。這麽想着,她微微一笑:“凱特。”
她沒有說自己的姓氏。逃亡者不需要族姓。
布列茲起身,從一旁的吧臺上取下兩個空杯,斟上紅酒:“看來今晚我應該多喝一杯。畢竟這是二十六年來第一次有新乘客上車。”
傑西撩了一眼布列茲走路的姿态,在心裏稍估算:眼前人在男人最鼎盛的年紀放棄了過去登上這列車,究竟是為什麽?無數個揣測掠過他的腦海,他卻搖搖頭打住這近乎是惡習的思維方式——他不再需要僅憑無數細節來推定一個人的一切。
三個人默默無言地飲酒。視線都黏連在窗外的星河之中。
布列茲忽然道:“有時候我會想,假如有一天我終于死去,我是會慢慢風幹成為這車廂中貨真價實的幽靈,還是會被列車上從未現身的工作人員扔進太空。”
“這麽說,您是不準備在任何一站下車了?”傑西才問出口,就覺得這問題實在幼稚。已經在車上盤桓二十六年的人,能給出的答案顯而易見。
對此布列茲近乎寬容地笑了笑。
凱特伸出手讓好奇的雪球用鼻尖輕蹭,問布列茲:“恕我冒昧,請問您是在哪裏上車的?”
“歐羅巴。”布列茲看着兩個人的表情加了半句:“是木星的衛星,那個歐羅巴。”
那是一個剔透而冰冷的地方。水流動在深寒的冰層之下,在那裏定居的是最前沿的科研者和隐身于大衆面前的幕後掌權人。
“也許過不了多久,這列車會經過那裏。”布列茲淡淡地道。但他顯然不準備下車。
又是一陣沉默。
雪球終于對來客喪失了興趣,搖搖尾巴輕巧地跳下桌面。
“長夜漫漫,正好适合講故事。”布列茲線條分明的臉容因為酒微微多了絲血色,“薄伽丘筆下的主人公是為了逃離瘟疫,我和傑西先生,也是逃亡者。”
凱特不動聲色地問:“那麽我呢?”
“逃離的反義詞是什麽?”布列茲黑色的眼睛裏閃着近乎狡黠的光芒。
傑西皺着眉猜道:“面對?”
布列茲唇邊噙着神秘兮兮的微笑:“凱特小姐的意見?”
“我不知道。”
“是尋找。”布列茲背過身,面對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平靜而和緩地說:“逃離者沒有目标,只是單純的放棄而已;逃離本身并不足以成為尋找的對象。而尋找,即使它意味着要和逃離一樣放棄過去、放棄一切,但與逃離并不同。”
凱特瞄了傑西一眼。他淺色的眼睛閃爍着,睫毛卻一眨不眨。她吸了口氣,不自覺帶上了幾分挑釁的口吻:“哦?我竟然不知道自己還在尋找什麽。”
布列茲并沒有被她的語氣冒犯,只是以長輩般的、游刃有餘的姿态微微一笑:“尋找未必是個及物動詞。”而後,他微微松弛了脊背,向後一靠:“好了,講故事時間到。”
他們最後都講了一個故事。關于朋友的、遠房親戚的、聽說的陌生人的故事。
一個含着金湯勺的貴家公子突然厭倦了一切從所有人面前消失的故事,一個小鎮女孩掙紮着成長、最後結束了一段漫長而無果的戀情的故事,一個安全局前途無量的技術骨幹始終向往漫無目的的漂游的故事。
彗星列車無聲地滑過小行星帶,又受着牽引波折了軌道往更為幽邃的遠處進發。在遠離地球的空間裏,時間漸漸變得無關緊要。
作者有話要說: 理論上這三個故事我應該寫出來,并且相互有關聯,但是……不想寫了=、=
傑西的職業之前也暗示過,對人臉過目不忘、分析獲得的相關信息,是做情報工作的,和凱特男友的單位其實也有略微的關系。老頭的過去也和這兩個機構有一點牽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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