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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快歸不快, 衆人卻也不敢當着龐牧的面遷怒王文斐, 畢竟這兩位祖宗他們那一尊都惹不起。
沒有王文斐在場,大家便以年紀最大資歷最老的宜川知府林詠馬首是瞻,或明或暗的朝他看去。
林詠朝龐牧拱了拱手,“不知公爺緊急召集下官至此, 可是有什麽要務?”
說着,又看向晏驕,詫異中透着關切道:“莫非是跟夫人有關?”
對晏驕這個人的存在,其實絕大多數官員, 尤其是年紀偏大的官員始終還是抵觸偏多。
畢竟在他們看來,自古乾天坤地,而聖人将一個女人放入官場,并允許她舉薦同為女人的許倩、阿苗為正式在冊的官吏,簡直是荒唐至極。
規矩何在, 祖宗禮法何在?
長此以往, 給那些女人有樣學樣的擴散開來,還不反了天?
所以林詠明知晏驕身負六品官銜, 也還是故意喊她夫人。
雖然木已成舟,于事無補,但惡心你還是可以的。
龐牧微微挑了下眉, 倒不急着替妻子辯駁,反而是一副饒有趣味等看好戲的表情。
類似的事情晏驕經歷了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回, 早就煉就無敵金鐘罩, 端的百毒不侵, 絲毫沒在怕的!
她不緊不慢的站起來,變戲法似的從袖子裏抽出來一卷明黃色的聖旨,笑眯眯道:“陛下有旨。”
下頭一衆官員都本能的一撩袍子跪了下去,膝蓋碰到冰涼的地面才後知後覺的羞惱、畏懼起來。
下馬威。
真是一報還一報。
若放在以前,說不定晏驕還會生悶氣,想法子跟別人強調婦女能頂半邊天,可偏見這種東西根深蒂固,不是那麽容易就會改變的。號稱經濟文化高度發達開放的現代社會尚且做不到這一點,她又有什麽資格要求封建社會的男人們做到?
所以,她學聰明了。
你們所依仗、敬畏的,不就是皇權嗎?那我就用這個壓你們。
咱們不用講道理,忒費勁。
晏驕抑揚頓挫字正腔圓的宣讀完畢,又舒舒服服的吃了口熱茶潤口,這才微笑着糾正,“請叫我宴大人。”
此刻的她并非什麽依附于男人生存的,可有可無的國公夫人,而且名正言順的天子近臣,正六品刑部黃字甲號晏捕頭,欽差大臣,準便宜行事。單純從這一點來看,她與龐牧平起平坐。
林詠等人都叩了頭,起來之後果然收斂不少,哪怕心裏更憋了一包火,可面上卻都恭恭敬敬的喊了聲“晏大人”。
知府是四品不假,但來的是代表聖意的欽差,所有一切的品階便都蒼白無力了。
晏驕頓時神清氣爽,将聖旨朝後一遞,許倩無聲上前,雙手接了,又悄無聲息的退到後面去。
“諸位不必多禮,都坐吧。”
說着,晏驕一轉身,身後的袍子啪的抖開一個花兒,随着她的落座緩緩落下,靜靜伏在腿後,好似拉開了大戲的帷幕。
她可太享受“尚方寶劍”打臉的戲碼了。
林詠等人在下面兩排椅子上按照官職高低重新落座,再擡頭去看時,就見晏驕與龐牧在上首兩把椅子上并肩而坐,身後齊遠挎刀、許倩捧旨,雖未發一言,可屋裏的空氣卻都好似凝滞沉重了不少。
晏驕亮的這一手着實叫林詠面上無光,老頭子心裏面不了疙疙瘩瘩,坐下之後只是埋頭吃茶,好像剛才率先發言的不是他似的。
可怕的沉寂迅速蔓延,不少官員耐不住這種安靜,下意識将視線投到在場剩下的一位知府,渝東知府薛路身上。
後者頓覺如芒刺在背,不安的扭動着換了幾個姿勢,這才掩飾性的端起茶盞,刮了刮并不存在的茶梗,硬着頭皮堆笑問道:“不知公爺、晏大人此番前來,為的是什麽案子?”
聖旨都說了,許兩人插手大祿境內一切案件,沿途諸府州縣需全力配合,那麽他們這回來,肯定是聽到什麽風聲了。
龐牧倒是沒繼續讓他難堪,開門見山道:“途徑貴寶地,本是貪戀風光,想沿河細細游覽的,誰知卻聽到幾件事,着實令人不快。”
他說話的當兒,牛高馬大的宋亮就捧着一摞紙出來,給每個人手上都發了一份。
薛路低頭一看,右眼皮瘋狂的跳了起來。
上面密密麻麻寫的全都是這幾年虎狼潭發生過的錢財勒索、船只損毀,甚至是人員失蹤的案子,可見過去幾天內那對夫妻還真沒閑着。
他粗粗遺數,一共二十一起,三人失蹤,在場幾個府州縣哪兒也跑不了!
薛路忍不住偷瞟了那兩人一眼,心中直打鼓:
他們究竟是有備而來呢,還是……
不可能,短短幾天,他們人生地不熟,怎麽就收集的這樣全乎?
可若是有備而來,又不大像,除非……那些水匪真的踢到了鋼板?
想到這裏,薛路又本能的将手中的紙張仔細過了一遍,發現那些受害人确實不太像有權有勢的,求告到龐牧跟前的可能性不大。
莫非,真的只是巧合?
薛路腦袋裏亂哄哄跑馬車的當兒,林詠已經開口了,“公爺,晏大人,兩位初來乍到,對這裏的人文風物都不熟悉,正所謂惡水出刁民,難免有些人見你們和善就信口雌黃、胡亂污蔑的,此實乃一面之詞,信不得。”
說着,就神色淡然的将那些資料都到桌上。
龐牧呵呵笑了幾聲,同時注意到坐在最後排的一個年輕人頻頻朝這邊投以複雜的眼神,數次欲言又止。
如果他沒有記錯,那人應當是第二個來的官員,清河縣令吳榕。
而這位吳榕的履歷就很有些意思了。
他是四年前來到清河縣做縣令的,三年過後政績考核很不錯,但卻一直沒有得到晉升或者調動的機會。
兩年前,他曾接過一起案子。
當時清河縣一對父子從京城販貨歸來,途徑虎狼潭時遭遇水匪訛詐,所乘船只差點被毀。吳榕接了案子,當日就過堂審理,而且也按照受害人口述去捉了疑犯來,但疑犯死活不承認。
因為缺乏物證,而受害人也只是販貨的父子倆,也很難作為人證,案件審理陷入僵局。
吳榕很重視這起案子,花費大量心力深入調查,然而就在半月後,原告竟突然反水,說自己記錯了,犯人是外地口音,說是吳榕抓錯了人。
案件就這麽不了了之,而吳榕也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淪為三府官場的大笑話……
覺察到龐牧的視線後,吳榕飛快的低下頭去,很有點不自在的整理着本就沒有褶皺的衣服。
“照林大人的意思,”晏驕似笑非笑的問道,“二十一起案子,近三十名原告,死生不明的三個人,全都是玩笑?”
林詠道:“非但下官沒聽到一點風聲,恐怕在座諸位,也是一般無二。”
說着,他和晏驕的視線同時朝在場其他人掃去,目光所及之處,衆人皆紛紛點頭,七嘴八舌道:“不錯不錯。”
“正是如此,想必是有人開玩笑哩。”
晏驕不怒反笑,看着說這話那人道:“還真是好笑。”
那人本也只是混在人堆兒裏,順着打哈哈,哪裏想過竟會被單獨針對,登時掌心裏都冒出汗來,幹巴巴的從嗓子裏擠出幾聲意義不明的嘶聲後便沒了動靜。
龐牧翹起二郎腿,老神在在道:“我知道你們都不願說,不肯說,不敢說。”
薛路條件反射的賠笑道:“公爺哪裏的話。”
龐牧嗤笑一聲,“不過想來你們也知道我的名聲,我呢,大老粗一個,沒別的喜好,就愛幫着陛下撸個官兒啊、抄個家什麽的,你們越不想叫我知道的事兒,我還偏就要掘地三尺。”
說到撸官、抄家後,他每往外蹦一個字,下頭一群人就跟着抖一下,生怕下一個倒黴蛋就是自己。
既然總有人要倒黴,為什麽不能是別人呢?
林詠皺眉,“公爺這樣要挾,恐怕不妥吧?”
龐牧一攤手,轉頭看向晏驕和齊遠他們,“我說什麽了嗎?”
齊遠一本正經道:“非但卑職沒聽到一點風聲,恐怕在座諸位,也是一般無二。”
話音剛落,晏驕和許倩等人便紛紛點頭,“不錯不錯。”
“是極是極,公爺慣愛說笑的。”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被還的人險些一口老血噴出來,臉都漲成豬肝色。
龐牧呵呵笑了幾聲,臉色陡然一變,突然狠狠往桌上拍了一把,如願以償的看着衆人被吓得一哆嗦,厲聲道:“我知你們做慣了欺上瞞下的事,也不把百姓這點小事放在心上,可已确知的水匪就有四十多人,再加上幕後協助、包庇者,不下百人!如此禍患,就在諸位眼皮子底下張牙舞爪,你們竟也敢腆着臉說沒有、不知道!”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簡直厚顏無恥!”
衆人被他罵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年紀最大的林詠喘氣都不勻和了。
他哆嗦了一陣,竟猛地站了起來,義正辭嚴道:“公爺慎言,吾等雖不才,卻也是陛下任命的朝廷命官,今日卻被如此折辱,若不秉明聖人,讨一個公道,還有何顏面活在世上!”
“我給你紙筆,你現在就寫!”龐牧非但不攔,反而早有準備似的叫人搬出來一摞空白折子和筆墨。
“你!”林詠活了五十多年,哪兒見過這種玩法,真可謂騎虎難下。
事到如今,若是不寫,豈不坐實了自己為官無能、禍害百姓的罪名?
林詠狠狠一甩袖子坐下,竟當真運筆如飛的寫了起來。
其他人都沒想到短短片刻場面竟僵持到這般田地,都是面面相觑,望着眼前的筆墨紙硯踟躇起來。
寫,得罪定國公一脈;
不寫,自己屁股下的官位岌岌可危,且又得罪林詠、王文斐……
他娘的,真是神仙打仗,凡人遭殃,你們要鬧,回頭挑個沒人的時候鬧不行嗎?哪怕相互撕扯着頭發,潑婦罵街一樣的扭打在一起呢,我們也懶得管!
可你看看,你看看!這他娘的弄的叫什麽事兒!
不過話說回來,正如定國公自己所言,他的做派無人不知,即便他們不寫,官位真就穩當嗎?
林詠是當年的二甲頭名,文采是有的,不多時就寫了滿滿一張。他又蘸了蘸毛筆,哼了一聲,繼續提筆寫第二張。
龐牧也不着急,等他第二張也快寫完時,這才悠悠道:“實不相瞞,三日前我已寫了奏折,六百裏加急送往京城,只怕這會兒陛下都看完了。”
林詠的手一頓。
“諸位也不必擔心政務無人料理,我已吩咐下去,各自的文武副官各司其職,若有大事,只管送到這裏。”
林詠怒不可遏的道:“你敢軟禁朝廷大臣!”
“林大人年紀大了,火氣卻不小,竟這樣沉不住氣,”龐牧懶洋洋道,“百姓事無小事,更何況已知的便有三人疑似死亡,想必聖人也必要督促盡快查明真相的。”
“我二人奉旨辦事,好言好語請諸位大人協同調查,奈何大約是天高皇帝遠,諸位非要抗旨不遵,竟無人配合。”
“我也不是什麽一意孤行意氣用事的,所以諸位大人盡管參我,有什麽不滿也只管告訴陛下。”
林詠好像随時都有可能被氣厥過去,薛路等人已經完全呆了。
他們何曾見過如此激烈的針鋒相對!
龐牧和晏驕不是沒想過以禮相待,然後動之以情,可這群人打從一開始就擺明了非暴力不合作,溫柔是行不通的。
林詠等人是典型的老油子,不見棺材不落淚,自然明白一旦承認了水匪的事,就相當于認同龐牧口中“屍位素餐”的判斷,只怕頭頂烏紗也到了頭。
所以,他們絕不會主動交代。
“我知道你們有些人還在指望或是忌憚王文斐,”龐牧爽快的丢出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不過我倒挺感謝他今天不來。”
薛路猛地擡頭看去,恰見對方也看過來,兩道視線好像就這麽直直的戳到他心窩子裏,把一切小算盤都撕撸開,血淋淋的暴露在陽光下,無處遁形。
“他今兒不來,就可以順水推舟的說一切與他無關,那麽以後即便發生什麽事,也不過順手找個替罪羊的事兒。”
“而只要他沒事,于情于理,也都不可能再替在座諸位說情,免得引火燒身。”
“而只要他不替諸位考量,那麽不管他出身如何,依仗何人,自然也都沒有了意義。”
話糙理不糙,王文斐不來固然落了龐牧的面子,可也正因為此,反而讓龐牧可以暫時完全不必擔心可能來自王家或是太後的阻力。
下面已經沒人敢開口接茬了。
開口,是欲蓋彌彰;可不開口,又難免順着龐牧說的話往下想,越想……還真是這麽回事兒!
屋子裏安靜的吓人,已經有膽小的低級官員開始偷偷抹汗,不住地吞咽着口水。
本就位卑言輕,只怕王文斐也沒将他們放在眼中,若有朝一日當真東窗事發,王文斐又不在,首當其沖的只能是他們!
就在此時,晏驕忽然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在座諸位皆是飽學之士,可知三十六計之外還有一計勝算極高。”
她的話題跳躍度太高,衆人一時沒回過神來,有些茫然的愣了會兒,這才聽渝東府巡檢脫口而出,“離間計。”
雖然搶答成功,但他臉上看不見分毫喜悅。
顯然在座衆人都是聰明人,而聰明人的一大特征就是喜歡想,他們很快就将這幾句話聯系起來,然後越想越焦躁。
王文斐不來,他們來了卻遲遲不歸,大家本就不是什麽生死之交,何談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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