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一篇文的精髓就在于船戲啊![手動加粗] (12)

肉膨脹,轉個身剛要出拳對面卻是自己人,打麽不能打,收手麽浪費時間。而要命的根子,被急于求生的人一腳踹過去,就廢了。

豁出去用下三濫的打法,流光取得了意料之外的成果。

打鬥間,門被哭爹喊娘的打手活活撞開。更奇怪的是原本圍着她轉的打手接二連三打起噴嚏來。

流光趁機蹚着漫過鞋底的水出去。

雨水終于小了。

淋着也沒有鐵豆子打在身上的感覺。

外面是坑坑窪窪的水泥空地,足有足球場那麽大,鋪滿狂風吹落的花草樹枝。流光喘了口氣,側耳聽了下身後一片噴嚏和“哎喲哎喲”的奇怪聲效。

然後頭也不回地奔向外圍雨幕中若隐若現的大鐵門。

「一個機會都不給我,你太狠心了!我讓你生不如死!」

曾被流光認為是幻覺的聲音氣急敗壞。

随後,前額湧出撕裂般的痛楚。

流光用力按着額角,痛感頓了一頓,随即變成煙熏火燎的灼痛,混在着針紮的刺痛。

「你會後悔的!」

流光發現了一個秘密,這秘密是好是壞暫時不知,但确定這件事她連痛也顧不上了:腦子裏那東西果然是活的。

“诶,都解決了。”後方半空中傳來音色熟悉的驚呼,細聽上去有些懊惱之感。

流光腳步一滞,難以置信地緩緩扭頭望向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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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夷吾騎着一只雪白的豹子,斜挎的單肩包裏金光閃耀,迎上流光視線,卻不知為何“哼”一聲別過臉去。

“十五?”

在這地方看到十五,流光不可謂不驚喜——對方的出場猶如魔幻電影救世主降臨的關鍵時刻:主角身上加了起碼三層特效,雨霧雲煙缭繞,頭頂飄着弧七色彩虹,雪豹與其說匍匐在地,更像懶洋洋趴在一團雲朵上。

……

十五是偏向那種帶有些微嬰兒肥的軟糯長相,隔了沒幾天,輪廓忽然變得更加清晰。這會兒不知鬧什麽情緒,小下巴一擡,甚至看得出下颌骨的輪廓。

但周身卻又籠罩着一層淡淡的水霧柔光。

流光喚了她一聲見她凝視門內東倒西歪的打手,懊惱神色愈發明顯,于是折回去。

費夷吾跳下雪豹,拍拍它,然後踩着水窪以同樣快的速度和流光彙合了,然後——

重重地“哼”了聲。

流光不知道她在惱什麽,看她凝眉望着門內,驀地反應過來,像被誤會了似的急聲為自己辯解:“我……我這是自保,沒辦法呀。但是我可沒再殺人,也沒有用能力。”

她很緊張,明明客觀上沒有做錯的事也要想方設法找可靠依據。她想洗去任何可能給費夷吾造成不好印象的證據。

小十五一直給她心地善良、單純正直的印象。動手傷人也好,搞一些生意場約定俗成的小動作也好,就算流光會做,也堅決會确保小十五不會知情乃至直面。而且還要加上諸多前提,比如保護自己的生命。

她揣摩錯了。

費夷吾的重點根本沒放在那些受陰兵影響打噴嚏流眼淚的陰兵身上,踮起腳,在流光耳旁問:“我出場帥不帥?”

流光毫不猶豫:“帥!”

“……”

盡管得到對方由衷的贊揚,但費夷吾還是很委屈。

委屈中還有一絲有力沒處使的火氣。

她可是好不容易說動謎之女士給她安排一個超帥的出場,就是她想象中那樣披着七彩霞光,腳踩祥雲,在危急關頭出現在美人面前,給她留下終生難忘的深刻印象。

但現實呢!

現實是她又晚了一步。她後悔不該等夜狩磨磨蹭蹭變回原型,還有挑選衣服的時間可能也長了點。

流光笑。

且不論十五經歷過何種奇遇,再相逢依舊是熟悉的腦回路、熟悉的配方。

撥開一縷快要遮蓋小十五眼睛的劉海,認真的回望着她,随後流光不顧衣服上都是雨水,狼藉不堪,用力地抱住她。

費夷吾粗聲粗氣地問:“你是不是以為再也見不到我了?”

“沒有啊。”流光下意識道。她确實擔心過十五,但是她很清楚十五不太可能出事。

那是種很奇妙的信任:篤定費先生不管遇到什麽事都能化險為夷。她是個值得命運厚待的人。

“那你根本不想我……唔?”

費夷吾沒能再說話,唇被另一雙冰涼的卻慢慢升起熱度的唇覆蓋了。

唇舌的糾纏熾熱難當,一股前所未有的酥麻感自尾椎骨升騰,旋轉着一路高歌着攀爬上中樞神經。

扶在腰間的手越來越用力。費夷吾猛地睜開眼。

對面那人的臉上泛着紅暈,唇角還有些血跡,一側腮邊紅腫鼓起,實在是比不上平時好看。但眼眸邊緣的黑色濃如墨,瞳仁深不可測,吸引所有不經意路過此地的靈魂沉淪。

費夷吾沉得更深一些。

“頭……好痛,身上也好痛,剛才吓死了,以為見不到你了。”流光整個人的重量都靠在費夷吾身上,帶着幾分笑意低聲道,“還好你來了。”

費夷吾情感爆炸。

壞人好可惡!

受傷弱氣的越老板好讓人心疼!

紛雜的情緒爆發下,費夷吾:“诶诶诶!”

“……”

雪豹不等費夷吾召喚,自行來到兩個人身旁,擺出個扭曲的姿勢,好方便流光騎上來。

“記住這回事,回頭我要找你收報酬的。”——雌雄莫辨,來歷不明。

流光假裝沒聽到。

“先回剛才你出來的房間休息下,我帶了八個鬼影過來,等下我們正好得……”

話還沒說完,只聽尖銳的利器撕破雨幕空氣,大門方向響起歇斯底裏的怒吼:“攔下她們!”

流光出自本能地低頭避開一記□□。

地上無數粘稠黑水滴騰空而起,團團包圍二人一豹。

費夷吾喜上眉梢。

“哎呀哎呀,還是有機會的嘛!”

過去二十年她內向、避世,發自內心地不喜歡和人打交道,深層次來說,她也承認自己很自私。

比如流落神農架的時候,她很少主動興起過主動尋找爸爸的念頭,也很少想過把媽媽帶去城市醫院,根治那偶爾發作的失憶症。

她信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随遇而安地窩在道觀裏,師父和媽媽讓她做什麽就做什麽。但如果沒吩咐,她也不會想着去做。

既來之則安之,或者幹脆說她渾俗和光、坐享其成,費夷吾都認的。謎之女士說極少數概率下,守山人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會面臨漫長的孤寂,她一點兒不在意。

她全部注意力放在能選擇合适的時間點返回人間界上。

費夷吾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這種欲望沖動,她極度渴望在某個人面前展現威風,展示出自己強大的一面。

就像到了春天,孔雀張開那色澤豔麗、美不勝收的尾屏,去吸引心儀孔雀的注意。

她,想成為越流光的英雄。

作者有話要說: 十五真以為自己是攻。

☆、087:意不意外

照顧背上傷員快散架的骨頭, 雪豹慢悠悠地踱着步子悄然走進哀嚎聲遍地的走廊, 時不時停下來舔舐打手身上和地上的黑色水滴。

頭疼得幾近喪失意識, 流光抓緊手下的一切, 譬如雪豹光滑水亮的毛皮,比如雪豹的耳朵, 帶着雪豹一起感受疼痛。

“喂!夠了沒!”

疼到極致,除了痛覺其它感官接近封閉, 流光自然聽不到雪豹的低吼。但她還是在腦血管要爆開之前回頭看十五。

費夷吾獨自面對一衆近四十名神态各異的兇徒, 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一老頭的鼻子正說些什麽, 威風凜凜,甚有替天行道的架勢。

應該……不會有事的吧。

“放心。”

雪豹說的話前一句沒聽到, 後一句流光聽得清楚。兩個字入耳, 如同強效鎮定劑,安撫了心神,驅趕了疼痛。流光放任自己倒在比普通貓科動物寬闊一倍的脊背上。

“你就是鐘魁?”

那老頭頭發都快掉光了, 還有意賣弄地龇出一口大白牙,不消說, 肯定是假牙。滿臉皺紋不遑老樹皮多讓, 竟然還有閑心耍陰謀詭計搞叛變。說實在的, 上界相關部門到現在還沒把他捉拿歸案,效率可真不是一般的低。

同樣是老人,陽江街道風水辦事處那對老夫妻精神矍铄、神清氣爽,人家老了是兩朵花。這壞到骨子裏的老頭就是一坨散發着腐臭氣味的爛泥巴。

費夷吾想了一會兒,沒想到什麽文雅的臺詞, 幹脆把心裏想的全說出來。

鐘魁嘴唇哆嗦,瀕臨中風,皮膚上的老年斑抽搐不定。

他記得這風水師。

登記的資料顯示她來自神農架,卻不知道怎麽會跟蛇老仙,以及另一個辦事處扯上關系。

她是怎麽出現的來着?

鐘魁朝屬下投去疑惑的眼神。

屬下以萬般不能相信自己眼睛的語氣小心翼翼道:“主任,她……她就是騎着豹子從天而降。”

“豹子?”

“剛剛馱着那個女的進去了。”

鐘魁轉動生了鏽的脖頸看向小二層的低矮建築。他什麽也沒看到,視力早就不行了。

“回手術室了嗎?”他喃喃自語。

屬下忙不疊說是的。

這樣啊。

鐘魁覺得思維越來越遲鈍了,他揮揮拐杖,杖尖從費夷吾鼻頭上擦過去,“讓開。”

他不想再陪一個又一個小丫頭玩下去。

避免過多人知曉“第三只眼”和“移花接木”的秘密,除了親信和施法必須的幫手,鐘魁沒帶多少風水師來這裏,大多數是從勞務市場雇來的保安。還有幾個要命的傭兵,他想再等等,看這丫頭是否識相,如果實在不識相,再拿出來用。

費夷吾不動如山。她還沒決定好是主動出擊還是被動防禦。光天化日下,對方不見得動刀動槍——等等,剛剛朝她們飛來的是什麽?

正想着哪裏不太妙,頸間一陣刺痛。

臭老頭子真下作。

費夷吾恨恨地踩了一腳水窪,黑色水滴四下濺開,她朝虛空喊了聲:“該你們出場了!”

嚴格來說,守山人不需要掌握很多肉搏技能,他們更擅長就地取材,就地結夥。

謎之女士交給費夷吾的第一件委托,就是妥善安置一路跟随她下山的八個“鬼影”,亦即和流光一同進山的八個年輕風水師。

困在兩界夾縫一段時間後,他們變成了無法定義的存在,既不能被風水師看到,也不能被地府輪回系統檢測到,非生非死形同無主生魂。出于對逃出生天的本能追求,他們追上了守山人繼承人。

至于為什麽當時不找師父幫忙——

“瓜二可能有自己的考量,也可能是快退休了,遲鈍了些。”

謎之女士如此解釋。

所以那次泥石流爆發,費夷吾作為繼承人的征兆已嶄露頭角。只是瓜二師父不怎麽上心,二選一的幾率押錯了人。好在她沒糊塗到底,知道自己帶着候選人之一,把羅盤給另一個候選人。

費夷吾看不到“鬼影”怎麽對付人類,謎之女士只強調他們會竭盡所能地幫助她,畢竟要靠她返回人間界。

謎之女士還提到一點,條件達到時最好有越流光在場。說是九個人一同進山,相互之間有感應。和“鬼影”之前好不容易顯形時提出的請求一致。

雨歇,冷風乍起,費夷吾突然有種預感:某些事情會在這地方了結。

她抱着羅盤,穩穩站在原地。

麻醉劑對目标沒産生效果,放冷槍的屬下被鐘魁劈頭一拐杖。但杖擊的微痛僅是一眨眼,脊柱深處冒出的一絲絲徹骨冷意異常持久,他往後看了看,沒看到任何人。

如果流光在場,只要睜開第三只眼,便能看到八人之一正笑嘻嘻地站在槍手身後,五指并攏,從上到下,從下到上拂過槍手的脊背。

鐘魁也聽到了一個聲音。

“爺爺。”

是他尚未認進門的獨苗孫子。他聽過好幾次,過耳不忘。

但鐘炳坤不是死了嗎?

鐘魁念了幾個口訣,并沒有鬼魂出現。

“誰!誰在裝神弄鬼?”

同樣情況還發生在其他人身上。一部分人被陰風困住了雙腿,一部分人疑神疑鬼,萌生退意。

隊列裏三名臨時招募的風水師捕捉到非同尋常的靈感,開始逼問鐘主任到底招惹了誰。

鐘魁拄着拐杖,也想知道自己招惹了誰。

不就是自絕經脈的“第三只眼”嗎?

待鐘魁身後的人跑走一大半,費夷吾扭扭腰,活動活動腕關節,問鐘魁:“背叛人間又被手下抛棄的感覺怎麽樣?”

“大丈夫在世,仰不愧天俯不愧地,該有所作為當有所……你到底在哪兒?!”

漂亮話說到一半被鐘炳坤凄慘的哭訴打斷。

“爺爺,你為什麽不來救我?你快來救我啊,我現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嗚嗚……”

鐘魁頭皮一陣發麻,尋望四周卻看不到任何影子。

“我就在你面前啊爺爺。”

鐘魁不行了,轉身找屬下拿來藥,慌慌張張吞了幾顆下去。看了看手表,離移花接木的天時還有半小時不到。

手表上代表地府使者通信儀器的信號燈熄滅了,聯系不到地府使者,地府大軍三下五除二都被清除出了人間界也未可知。眼瞅所剩無幾的幫手,鐘魁暗自做了決定。

反正越流光自己回了手術室,時間也快到了,這高深莫測的小丫頭不知耍什麽花招,或只是在拖延時間。施法之前還有一些準備工作要做,他實在耗不起。

眼看鐘魁朝天豎起兩根手指,一勾,伸直,再一勾。

兩聲細微的子彈出膛聲響,左右兩個相反方向的狙擊手同時開槍。

子彈飛來的瞬間,羅盤發出一圈金光,肉眼看不見的金鐘罩将費夷吾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一顆打在胸口,一顆打在後腦勺。費夷吾眼前一黑,晃了晃身軟軟倒下去。

謎之女士還真沒騙她,會疼,而且很疼。

羅盤是守山人的護身符。

類似鋼鐵俠的盔甲,避免守山人在穿梭時空時被時間洪流拉傷。但比鋼鐵俠戰甲弱一點,它不能吸收沖擊力,因此雖然沒受皮外傷,但子彈的沖擊力打在身上還挺疼。

費夷吾趴在地上裝死,等沖擊力過去。她承認自己低估敵人的無恥程度了,堂堂一介辦事處主任,不正正經經用玄術對決,居然玩陰的動用熱武器。

半分鐘後,費夷吾從地上撿起兩枚子彈,揣進口袋,氣沖沖進了小兩層建築。

她一定會把子彈還給鐘魁的。

沿途的重傷患費夷吾看在眼裏倒是沒多大感觸。想到流光還曾為了傷害過他們而作辯解,費夷吾不由好笑。

她還算不上真正的聖母,對于欺負流光的人,她只恨不能自己親手懲罰。

說白了,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助纣為虐的壞人本應該受到懲罰。

她往裏走,由鬼影開路,一路暢行無阻。

到了盡頭——

說是盡頭不太恰當,到了流光出來的那扇門,費夷吾發現有些不對。

狹窄的走廊兩旁出現了八扇一模一樣的門。

她正要打開其中一扇,那門不知受什麽機關所控制,轟隆隆地往後退。她立定,幾秒鐘後,其他七扇門也發生位移變化。

費夷吾拿出羅盤,磁針指向坎位。她正準備往坎位走,磁針變了,又指向艮位。

她遇上了還沒來得及學的奇門八卦陣。

相傳此陣變化近似無窮無盡,如果沒有正确的依循口訣,走錯一步便會離出路越來越遠。人會被活生生困在其中,直至餓死渴死。

費夷吾才不想落到那種地步。

她想了想,扯開喉嚨喊:“刑嵘!小熊!紅英!雙喜!快來人呀!人間的叛徒就在這兒呢!”

作者有話要說: 看,我真的是把時間拿來更文了。

☆、088:驚不驚喜

一進房間, 鐘魁看到越流光乖乖躺在手術臺上, 苗丫頭蜷縮角落宛如偷懶小憩, 而屬下說的豹子無影無蹤, 沒留下一丁點蛛絲馬跡。他恍惚以為自己做了場噩夢,現實裏并沒有被任何人攪局, 他所有的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期待已久的夢想也将要成真。

他沖屬下做了個手勢。

屬下會意, 從手術床底下抽出一條小板凳, 站上去揭開吊頂上的燈罩, 向左、向右分別扭了三下燈泡,轟然一陣重物挪動, 四面牆發生了顯而易見的變化, 連開了門的那面牆在內,整個房間擴大了三倍有餘。

除原先苗丫頭一廂情願當作手術室的部分,新出現的建築結構畫滿了金色符文。

正對門的那面牆上出現了極具工業感的數字倒計時。

00:22:31

鐘魁換上手術服, 将一根白得近乎透明的絲線系在越流光的手腕上。

00:18:29

流光是清醒的。

腦子裏那東西還在鬧脾氣,但疼痛在雪豹的幫助下壓制了不少。讓她保持清醒的同時積蓄力量, 心頭始終萦繞一星怒火。

雪豹隐去身形前說她還好沒有答應那聲音的條件。還說她可以酌情使用“第三只眼”的力量。沒有顧慮是不可能的, 但在意識到雪豹即是附在十五羅盤上的靈體, 牠說的話,又讓流光略有些期待。

不比以前,現在她不需要時時刻刻維系父親在身邊幫她,也不需要制造一些恐怖場景提高自己的威懾力、鞏固權力。

如果不是碰上這種情況,一輩子不用這種能力流光也無所謂。

00:16:18

房間的正中間, 鐘魁将絲線的另一端綁在自己食指上。四名幫手站在房間的四個角落。

陪伴多年的拐杖咣當掉在地上,鐘魁掐了個手訣,其餘四人開始念咒。

00:14:52

鐘魁閉上眼,加入了念咒的行列。

00:13:28

流光“睜開”了與生俱來的第三只眼。

說是睜開不太恰當。她好像靈魂出竅了一般,飄蕩在手術室中央,俯視自己和鐘魁。這并非一種全新的體驗,但這次她明顯感受到不同。

像是被更強大的力量趕出了自己的身體,而非自願離開——床上的自己眼睫顫動。

身旁有什麽一閃而過,流光追尋過去,看到一只白貓昂首站在她肚子上,不時伸舌頭舔胖乎乎但髒兮兮的爪子。

“想想你那些朋友,看我做什麽?我很好看?”

雌雄莫辨的聲音一出來,流光立刻認出來是雪豹。

她試圖離開這裏去室外,但牆上、地上、天花板上的符文閃爍起璀璨金光,組成密不透風的結界,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定下神來,照白貓所說的,一一回憶那八人的名字,以及面容。

金光倏忽大盛,倏忽晦暗,靈魂的視覺不适應明暗交替,短暫失明片刻。

00:13:25

金光散去,房間裏恢複了之前的亮度。

鐘魁和其他風水師的念咒施法到了一個小高|潮,從低聲念誦平穩過渡到高聲吟唱。

白貓不見了。

房間裏多了一個人。

鐘炳坤。

然後是另一個。

秦佳佳。

00:08:28

和流光一同去神農架的八個人全部現身于這間用作施法的手術室。

流光召集他們,是在正式進山的半年前。但一直到進入那道狹窄的門,流光也不曾告訴他們自己的真實姓名和身份。

更沒想過把八個人當成朋友。

九個人都是孤兒,無牽無挂,目标統一,要去另一個世界。

人間界科技發展迅速,相應的,道術式微,妖間界崇尚修仙、靈能強盛——九個人彙同的資料。

和其他八人的修仙願望不同,流光只是想去異世界尋找鳳卵,老錢說它可能是鳳凰下的蛋,也可能是結在九霄雲端通天樹的果實。

服用鳳卵能夠讓人在短時間內性命無虞。結合這種存在于異界的果實,廖弘可以把手術的成功幾率提高到40%。

流光從沒表現出來,但她對八人修仙的念頭其實嗤之以鼻。

現實情況不可能是像小說裏那樣。他們過去很有可能會被當成怪物。

不過,她沒說出來。

她要彙集他們所有人的力量進入另一個世界。

等她死裏逃生從神農架下來,在數十個難以成眠的夜晚,她想到去紀念他們,收集他們的資料,回顧他們的人生。

那時候她才反思,為了自己召集所有人進山是不是太自私了。

回想從網絡到現實,在尋找兩個世界交彙點的十八天裏他們相互鼓勵,相互扶持,沒有一個人落單,也沒有一個人中途退縮。

最終到了老錢所說的交彙點——

它隐藏在大山深處常見的一線天之間。高聳入天的石山被巨靈神斧當中劈了深深一道,一端望另一端,對面只是一條狹長的光帶。

九個人中,流光掌握從老錢那裏得到的“門”的方位,鐘炳坤負責推算時間,廖峰、徐默、海玉昌三人合力刻畫五行陣,秦佳佳定位……

各有各的獨門密學。

孫寧是九個人中間最小的,剛剛成年,她的靈感最強,傳說她奶奶是妖怪,所以她對另一個世界的感應最為強烈,也是她找到了那條不同尋常的縫隙。

九個人各司其職,各顯神通。

鐘炳坤推算出的時間定在雞鳴醜時——淩晨一點到三點。

一點十分,附着在縫隙兩側的陣法生效,九個人一個接一個進去,鐘炳坤排頭,流光在最後。

起初走得還算順利,九個人手牽着手,魚貫前行。

默數到三百下,前方傳來的騷動,傳過來的消息說鐘炳坤被吸入兩旁峭壁。

流光立刻反應過來往回走,然而那道深色的橢圓入口卻已消失不見。

他們困在了一線天,亦即兩個世界的夾縫。

然後,越流光得以逃脫,其他人卻還困在兩界之間。

她問老錢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老錢起初不願意正面回應,後來才猶猶豫豫說可能是她忘了一個關鍵點。

九個人應從一線天的北端進入,而如果是在他們選擇的南端進入,時間應該在未時而非醜時。

很簡單很基礎的朝向問題,因為太過基礎,反而被所有人忽略了。

00:08:08

“嘿阿越!意不意外驚不驚喜?”鐘炳坤開心地拍着流光的肩膀,“夠能藏的啊,大老板。”

流光有些不自在:“不好意思,一直瞞着你們。”

“那有啥。”孫寧推開鐘炳坤,自己湊上來,“偷偷告訴你,其實我今年四十三歲了。”她下巴微擡,撩了下鬓角的頭發,剛成年的一張臉卻透着成熟的風情韻味,和印象中差了太多,“沒辦法,像我這樣的半妖就是有年齡優勢。”

“行了吧你們。”印象中最不善言辭的劉清華此時俨然八人的老大,一出聲,孫寧乖乖閉嘴,其餘人則都收起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圍着流光站好。

時隔将近兩年,再重逢的九人竟毫無生疏,八個人對流光并無怨言。最多嫉妒她運氣真好,被蘆喜山人救了。

“蘆喜山人?”流光一時沒反應過來。

“就是你那個腦回路九轉十八彎的小女朋友啊哈哈哈。”鐘炳坤笑得拍肚子,劉清華用手肘頂了他一記。

流光笑了:“确實很難跟得上她的思路。”

劉清華清清嗓子,正色道:“其實我們更要感謝你,幸好你還記得我們。”

“我?”

“沒錯,要不是你還記得我們——”

鐘炳坤插嘴道:“用把我們挂牆上的方式紀念我們……”

秦佳佳接口:“可能到現在我們還困在夾縫裏,也沒辦法自救。”

“诶?”

大家七嘴八舌地解說起來,流光漸漸了解了事情原委。就是在她着手布置照片牆的那段時間,八人以靈體的形式回到了人間界,順利和費夷吾接頭。

“我們都是孤兒,沒有親人,朋友也就只有彼此。要不是你,我們可能根本撐不到現在。”

00:04:15

以鐘魁為首,念咒的五個人陸續停下來。

九個靈體也停止交談,注視着對方下一步動向。

四個幫手端起海碗,用毛筆和刷子吸飽水往鐘魁身上揮灑。

00:02:12

随着四人和聲的“咄!”

大風拔地起兮,八個靈體同時被無形巨力撕扯向鐘魁。

廖峰破口大罵:“卧槽鐘炳坤你爺爺的!”

鐘炳坤:“……我不認他當爺爺。”

蘇朝陽:“放屁,剛才還叫那麽親切這會兒說不認就不認了真看不出你是這種人!”

人類妖怪混血的孫寧也很崩潰:“我不會要變成這個糟老頭子吧?”

“……”

流光生平頭一次有種混亂的感覺,但她随即看到床上的自己突然睜眼,淺色寶石晶瑩剔透的質地取代了肉眼。

原來在她身體裏的不是自己的元神,而是雪豹。

倒計時:0:00:51

外面雨停了。

龐然大物從天而降,一聲不響壓塌了位于海城偏僻遠郊的小二層建築。

剛從樓裏逃出來的人面對巨大怪獸,甚至連逃過一劫的慶幸都沒有,連滾帶爬争相奔逃。

大怪獸漫不經心地伸長蛇頸吞吐猩紅長信,襲卷之處,逃兵無一幸免全都一頭栽地。

然後搖身一變,變成了綽約美人,顧盼生輝,搖曳生姿。

一片廢墟中,費夷吾高舉羅盤,半張着嘴巴說不出話。

如果她不是守山人,剛剛是不是就被這老蛇妖一屁股壓死了?!

“嗨,小蘆喜。”老蛇妖變了大半模樣,蛇信子卻沒跟着一同變化,在費夷吾臉上一舔。“喲,去過北冥了,味道真好。”

費夷吾真是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試圖推開蛇妖,但蛇妖越纏越緊,像要把她生吞活剝。

“哎,老仙兒也來了。”

第二波人馬及時就位,把費夷吾從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

雞精老夫婦從小熊的背上跳下來,張開翅膀用尖喙啄刑嵘以示友好。

費夷吾感動不已:“不好意思麻煩你們來一趟。”

守山人面子原來這麽大嗎?

“捉拿人間叛徒的功勞還能讓老泥鳅拿了不成?”雞婆婆紅英理所當然道。

雞爺爺雙喜緊跟着道:“獎金不少呢,夠我們蓋新辦公樓了。”

為什麽你們堂堂風水街道辦事處連蓋新樓的經費都拿不出來?費夷吾可沒敢問出口。

刑嵘恨鐵不成鋼:“瞅瞅你們這點出息,這麽多年過去怎麽還計較錢不錢的,就不能像我一樣,任勞任怨為人民服務嗎?”

紅英:“老泥鳅你這話真棒棒哦,到底是誰每次搞出一堆爛攤子就跑去睡覺讓別人收拾的?”

雙喜:“你為人民服務,呸,人民為你服務。”

“那個……”

費夷吾想提醒他們要不要去把正事兒辦了,再談家長裏短,但她一開口,三個加起來不知道多少歲的老妖怪齊聲:“邊兒去!”

所以……

他們到底是來幹嘛的?

費夷吾正發愁,身後傳來雄厚的男聲:“讓一讓。”

實幹主義者小熊同志沒跟着老妖怪們聊天打屁,一雙熊掌如同挖土機,很快在廢墟中刨出東西。

整座建築被蛇妖壓塌,其中卻有寬長十米,入地半米左右的金屬盒子沒有受到任何損傷。

貼過符紙的施法地點固若金湯。不過,再怎麽堅固也是要給人進出的。門就是破綻。

但這扇門是反鎖的。小熊用蠻力撞了幾次,看似破舊的小木門紋絲不動。

小熊沖費夷吾搖搖頭,又看了看那邊打得火熱的領導上級。

“等等吧。”

費夷吾急死了。

當一衆老妖怪拌完嘴終于想起來好像有什麽事情要做時——

門,自己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下午好。

朝向問題在風水學裏真是特別基礎但特別重要:1°的偏差對整個運勢的影響就是天差地別,即有可能從丁財兩旺的福地變成絕戶破門的七殺絕局。

不過搞這種小動作的人一般活不久,要麽就生孩子沒(消音)。

瞎叨叨兩句。自己住房的話,就選主活動區(卧室、書房、客廳)通風采光好的。只要不是特別奇葩的戶型,一般也不會有問題。

☆、089:撒手不幹

開門過程猶如慢鏡頭, 無數雙眼睛盯着, 無數雙耳朵豎着。

門內人拿足了架勢。

光打開一道巴掌寬的縫就足足花了五分鐘, 好像那門有千鈞之重。

門開了, 還沒看到裏面走出來的是何方神聖,先聞一把蒼老可怖的老年男聲。

“嘤嘤嘤阿越快救我們出去啊, 我不想在這個老頭子身體裏。”

“鐘炳坤你爺爺活該白發人送黑發人,這種斷子絕孫的法術都敢用, 你命不長了哦。”

“我跟他沒半毛錢關系!他!不!是!我!爺!爺!”

“坤兒啊, 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

口音和語言習慣各不相同, 就好像鐘魁身體裏住了很多人。

事實正是如此,鐘魁的法術沒把第三只眼的能力吸收來, 反而讓八個漂泊不定的靈體有了臨時歇腳處。

但大家顯然對這歇腳處并不滿意。

裏面吵得不可開交, 外面倒是風平浪靜。費夷吾守在門口,低聲問小熊捉拿了背叛人間界的奸細到底有什麽獎賞。

小熊同志十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賞金果然很豐厚。除現金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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