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宿命

我們糾纏在神明的傳說和無盡的歲月裏。

那是千萬年來屬于我們的牢籠。

不老不死,不生不滅,孤寂清冷的聆聽着信徒的祈禱,

我們恪守着神明的準則。

無論在這之前有着怎樣的款款情深,

我們都要不知愛恨,不懂悲喜,不念過去。

這是代價,也是宿命。

如果說,重逢是靈魂的另一種相遇。那此時此刻的重逢應該是最痛苦卻又最幸福的了。

那是深埋于記憶裏的聲音,“我家有一盆茉莉花,但我不會養,你能來看一看嗎?”

段泠看着面前那張熟悉卻毫無記憶的面孔,壓抑着自己微微顫抖的聲音,“好啊,只要是咱們國家有的,我都會養。”在嚴軒的注視下,他的回答未經思考就脫口而出,那一瞬間湧上心頭的熟悉感難過的讓人想要哭泣。

自己應該記得他的,看過無數次那石板上的畫,努力地記住想要自己記住的每一件事。一筆一劃,每一個細節他都用手輕輕撫摸過。可為什麽,他現在仍舊覺得那是別人的故事。只是個熟悉的陌生人,早該想到的,神明的宿命怎麽會那麽簡單打破。

感受不到喜悅和愛意,即使現在滿眼淚水。不敢去擁抱他的愛人,即使他就完好的站在面前。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如果還是那個不谙世事的小皇子。那麽此時此刻,他一定已經撲了過去,向他訴說着自己的思念和愛意。

但他不能,這對嚴軒是一種欺騙,對自己是一種酷刑。

嚴軒看着一臉委屈的段泠什麽也沒有說。他知道他的茉莉受了太多苦,潮水般湧進來的屬于前世的記憶,混雜在他的腦海中。他們都需要一段時間來接受。

還是沒有保護好他,嚴軒抓住了段泠的手,牽着他向廢墟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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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被禁锢了太久,千年之前他曾經那麽努力的想要記住那些過往,把一切都押在了自己會被找到這一點。

嚴軒在心裏想着,他失去的一切,由自己來帶他一點點找回來吧。

那些錯過的時間裏,愛人獨自面對的孤獨,都補償給他。

不是愧疚也不是責任,僅僅只是因為愛。

因為我愛你。

嚴軒牽着段泠從廢墟神殿中走了出來。段泠多年沒和其他人接觸,看着身邊的游客有些慌張,被嚴軒握住的手不再想着抽出來,而是握的更緊。似乎是察覺了段泠的不适,嚴軒把人從身後拽過來,胳膊搭在段泠的肩上,護着他走到了自己的車旁,上車後,他側過身去給段泠系好了安全帶,回身時右手不小心劃過段泠的臉。兩個人頓時都愣了一下,對于這種身體接觸還是有些不适應。

嚴軒掩飾着咳了一聲,段泠紅着臉在那裏一言不發。

不知是誰先開的口,兩個人異口同聲的說“你......”

像是剛剛确定關系的小情侶,小心翼翼又滿眼期待。嚴軒笑了笑,挑了挑眉示意段泠先講。像是深藏久遠的默契,段泠看着嚴軒自然地開口“你都記得嗎?以前的事。”

“都記得,我的小殿下。從我們認識到我死的那一刻,一點一滴我都記得。”嚴軒面色平靜看着前方的道路。

段泠聽到死的那一刻,眼神裏濃郁的悲傷再也掩飾不住,他問道“那你後悔嗎?”

“後悔?後悔什麽?”

“後悔愛上我,後悔替我去死。”段泠此時已經不敢再看嚴軒,他閉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說。

“說起來,倒還真的有些後悔。”嚴軒眼睛裏有一絲笑意,但語氣卻平靜的很。

果然,果然是這樣嗎?段泠心髒狠狠地揪了起來。明明有着大好前途,卻為了我這樣的人賠上性命,如今自己更是連記憶都沒有,這樣的自己,有什麽資格讓他以命相抵。

“你在瞎想什麽啊?茉莉。”嚴軒只是眼神一掃就看出段泠此時的心态。“我不僅僅想起了這些,我還知道你在我死後都做了什麽。”

段泠猛地睜開雙眼,“你知道了?”

“嗯,我知道你現在面對我很痛苦,像是對待一個陌生人,但這陌生人卻和你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你不敢面對我,也害怕面對我。”嚴軒把車停在了路邊,他決定在到家之前把這些說開。

段泠覺得自己被他看透,他怔怔的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回答道“對不起,我一直都無法把這些聯想到自己身上,我......無法像當年那樣面對你。”

嚴軒看着段泠委屈又難過的樣子,心裏也不是滋味。他雙手按住段泠的肩膀,讓他和自己對視,用自己最溫柔的語調說,“我最後悔的就是當年用了那樣一個方式去保護你,是我的錯,是我把你禁锢在這裏這麽久,對不起。”

段泠有些驚訝的看着他,“最後悔的事,不是愛上我,然後替我死去嗎?”

“怎麽會?我那一生,最濃墨重彩的一筆,就是愛上你。”雖然記憶有些混亂,但那滿腔愛意卻無法忽視。嚴軒此時的整顆心都在訴說着“我愛他。”

段泠看着嚴軒深邃的要把他吸進去的眼眸,心裏湧上了一股別樣的感覺。那種感覺很熟悉,同樣也很遙遠,像是他失去了多年的愛。

神明嗎?

宿命不可打破嗎?

他不相信。

愛人就在身邊,如果過去注定無法成為現在,那就讓自己學着重新愛上他。

愛恨悲喜,本就是埋藏在靈魂深處的情感,

神明也一樣。

嚴軒看着他的小茉莉露出熟悉的害羞笑容,伸手在他光滑的臉上捏了一把,段泠臉上微紅,他沒忍住使壞的說道,“好了,我知道你也愛我。回家随你怎麽說。”

無論過了多久,只要人還一樣,就是好事。又有什麽困難是無法克服的呢?

嚴軒帶着段泠回到了家。那是郊外的一套小公寓,周圍很安靜,空氣和風景都很好。

嚴軒進了屋子卻遲遲不見身後的人跟上來。他不由得轉身走回去。只見段泠略有慌張的站在門外,眼神躲閃。他笑了笑,伸手過去把人半摟半推的弄進屋子裏,順手關上了門。“把鞋換了,穿這個。”他從門口的鞋櫃裏拿出一雙棉質的拖鞋,放在段泠腳下。

段泠沉睡了這麽多年,自然沒見過這麽軟的鞋,換上拖鞋新鮮地在屋子裏走來走去。嚴軒打開衣櫃找了件自己幹淨的睡衣,遞給坐在沙發上看什麽都新奇的段泠。

“換上吧,到家了就別套着那身變出來的衣服了。”

段泠抱着絲絨的睡衣,眼睛笑得彎彎的,語氣有些撒嬌地問,“怎麽?不好看嗎?我看大家都這麽穿。”

那你也要變出個合适的尺寸啊,嚴軒看着他充滿期待的眼神不好意思打擊,安慰道“好看,穿什麽都好看。行了,快換上。”

段泠像只偷了魚吃的貓兒,總算不再是剛剛廢墟中那清冷的神明。整個人明豔鮮活了起來,頗有當年鬧着嚴軒帶他出去玩的風範。

“那個,你能不能轉過去別看我。”

“怎麽?害羞?”想到段泠可能是暫時無法适應那麽親密的感覺,嚴軒無奈地轉過身去,嘴裏振振有詞,“太久不見了,有情可原,下不為例啊。”

“好了!”段泠在他身後紅着臉,迅速消除了變出來的衣服,套上帶有清爽的陽光味道的睡衣。因為過于着急,上衣的扣子扣串了幾個。嚴軒轉過身就看他在跟幾個扣子作鬥争。他走上前去,伸手幫他解開扣錯的衣扣,然後一個一個系好,細心地沒有觸摸到段泠衣服裏光裸的身體。

段泠有些別扭的退後了一步,怯怯說道“謝......謝謝。”

“哈哈哈,有什麽好謝的,又不是沒伺候過你。這麽久了怎麽還是冒冒失失。”嚴軒也不逼他現在就适應。他牽着段泠坐到沙發上,給他把電視機打開。

“你先看着,我去弄點東西吃。”

段泠看着嚴軒溫柔的眼神,硬生生把那句“神是不需要吃飯的。”咽了回去。以前的嚴軒可從來沒為他做過飯,他不由得有些期待。

看着嚴軒走進了廚房,段泠把目光轉移到了電視上,他打量着這個奇怪的東西。為什麽這個東西裏面有人啊?好詭異。這人還穿着我們那個時代的衣服。什麽?皇子?他也是皇子?

段泠疑惑地感覺自己腦袋上冒出了幾個大大的問號。

嚴軒看着廚房裏的菜陷入了沉思。他記得段泠原來愛吃甜的,明明他們的國家喜愛辛辣,段泠偏偏像是泡在蜜罐子裏,人甜喜歡的食物也甜。也不知道這麽多年口味有沒有變化。不過他沉睡了那麽久,估計也沒什麽時間換口味,還是按原來的喜好做吧。

嚴軒切着菜,聽到段泠走過來的聲音。

“怎麽不乖乖在那裏看電視。”

“不好看,我不看了。”段泠委屈巴巴地低着頭,停頓了一下接着說道“那裏面的君主對皇子特別好,還和他們一起提詩作畫。”

嚴軒聽到這也明白了過來,這小孩準是想起來當年在宮裏的日子了。自己在王城時還能陪一陪他,可一旦自己出征,就只剩段泠一個人孤孤單單地照顧着他的花,心驚膽戰等着自己回去。連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就更別提他不在了之後。

那段時間,怎麽熬過來的啊。

他轉過身去,也不管段泠能不能适應,一把将人扯到懷裏抱住。

太瘦了。嚴軒覺得懷中的人脆弱得仿佛一使勁就會碎掉。這樣的段泠,本應被人哄着疼着,像世上最珍貴的寶物。可偏偏這瘦削的身體裏,埋着那樣善良堅決的靈魂,埋着那樣不屑一顧的沖動,埋着一個神明的匆匆千年。

他太愛,也太自責。

“不是還有我嗎?你做什麽我都陪你,別難過了好不好。”

段泠在嚴軒懷裏微微顫抖着,但他卻沒有推開。貪婪的享受着嚴軒身上傳來的溫暖,奢侈又令人沉醉。即使是神明,也會有脆弱需要安慰的時候。

“我們不看這個了,換一個怎麽樣,等吃完了飯,我帶你看星星。”

段泠擡起頭看他,像是在思考怎麽看星星。

嚴軒寵溺的笑了笑,右手捏了下他的臉,“在這等我一會,乖。”

段泠站在嚴軒身後,看着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心裏那種奇怪的感覺像是早春沖破寒冬的第一縷微風,溫柔缱绻,沁人心脾。

吃過了飯,段泠抱着自己那碗椰果芋圓一口一口的吃着。椰果甜甜的,咬起來還有椰汁滲出,芋圓軟軟糯糯入口即化。他竟不知道還有這等美食,真是太可惜了。

“這個,還有嗎?”一碗飯後甜點就這麽見了底,段泠嘴角還沾着沒舔幹淨的椰奶,認真的看着嚴軒。

“有,我明天再給你做,今天不能再吃了。”嚴軒差點被他看的直接答應再做一份。他定了定神,拇指擦去段泠嘴角的椰奶,在他乞求的目光中堅決地奪走了碗。

段泠回味着甜品的味道,等他再回過神,已經被嚴軒牽着手走到了樓上。

“這是去幹嘛?”

“帶你看星星啊,不是剛剛答應過。”

嚴軒牽着他,走到了通往閣樓的梯子旁邊。他先爬了上去,推開擋在上面的隔板,然後一手抓着梯子,側身對段泠伸出了另一只手。

“來。”

像是多年之前場景的重現。每次帶着段泠偷偷溜出宮去,他都在段泠的窗邊這樣向他伸出手。

然後對着他的小戀人溫柔的說“來。”

再然後是怎樣的呢?

大概是段泠一邊數落他沒規矩,一邊笑着抱緊他。任由他抱着自己從窗邊飛身而下。

段泠伸出手,嚴軒先是牽着他,然後改為扶着他的腰讓他一步一步爬上去。梯子很寬,但兩個人還是免不了身體的觸碰。段泠覺得自己身上被嚴軒碰到的地方像觸電了一樣酥麻着。

在閣樓上,段泠看到了一片浩瀚悠遠的星空。

那是經過特殊處理的屋頂。嚴軒作為一個天文愛好者,把自家的屋頂改成了一整面望遠鏡。只要擡頭,就能看到那片浩渺的星河。在幽深的天幕上,細碎的星屑散落在每一個角落,它們閃爍着或藍或橙的光,周圍環繞着點點螢火。銀色的星河暈染開來,向着中心最明亮的地方旋轉着。像黑夜裏的一幅水墨畫,閃爍着寶石的顏色。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

嚴軒帶着段泠躺在鋪了一層地毯的地板上。他沒放開段泠的手,兩個人就那樣十指交纏。嚴軒側過頭盯着段泠看,段泠感受到了他的注視,也轉頭回看過來。他們離的很近,近的能夠感受到對方灼熱的呼吸,近的只要向前一點點就能觸碰到對方。

“好看嗎?”

“好看,比我用神明的力量看到的還要好看。”

“離得這麽近,會難受嗎?”嚴軒松了松緊握的手。

“不會”段泠像是害怕他會松開手,猛地用另一只手按住嚴軒的手腕。

“那這樣呢。”嚴軒笑了笑,翻身騎在段泠身上,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段泠不知怎的,覺得心底像是有一塊冰緩緩化開,那暖意流淌到四肢百骸。雙眼一紅,不知所措的哭了出來。

“怕嗎?”

“不怕。”

“那為什麽哭?”

“不知道,我還是記不起來。我明明記住了每一件事,但我就是記不起原來的感覺!我盡力了,我想盡力去愛你的!!!”段泠情緒崩潰的大叫。“為什麽對我這麽溫柔,前世我太懦弱連累你丢了性命,如今我太貪婪欺騙你的感情。”

“你為什麽......不恨我,別對我這麽溫柔了......”段泠的眼淚從那雙比星河還明亮的眼睛裏湧出來,他哭的很兇,像是發洩着千年來所有的不甘和悲傷。

嚴軒看着段泠哭花了臉,無奈地低下頭輕輕吻去他的淚水。“別哭了,讨厭我這麽做嗎?”

段泠搖了搖頭。

“那就好。你看,你并不是沒有情感的。你會難過會愧疚會感動會震撼,這與人沒什麽不同。”

段泠愣愣的捕捉着嚴軒溫暖的笑意。

“所以,你也可以學會什麽是愛。”嚴軒低下頭輕輕地啄了一下段泠的嘴角。

“我來教你如何去愛,當年你孤注一擲地相信我會找到你,如今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過去的那些感覺想不起來就不去想了,從現在開始,重新愛上我。”

段泠哭過之後的眼睛亮亮的,像是終于解開了糾纏多年的心結。

他笑着環住了嚴軒的脖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

他在心裏說“師父,我想,還是我贏了。神明的宿命有什麽可怕的,我偏要打破它。”

月光下兩個人緊緊的相擁在一起,他們都是對方失而複得的寶貝。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自那夜起,段泠這個脫離社會的神明就在嚴軒家裏住下。

嚴軒是個搞天文的,一般不考察的時候都在家歇着。也正是這樣,他能有足夠的時間與段泠相處。

每天早晨嚴軒都會跟着段泠學習怎麽照顧家裏養的茉莉。嚴軒的花圃裏也是那幾株茉莉開的最好。最近幾天他自以為知道了要澆多少水,自信地從段泠手中接過澆水的噴壺。

“這些行嗎?”他蹲在一株花旁邊問道。

“多了多了,別澆了!”

“那這些呢?”他又換了一株目标。

“這太少了,你到底會不會啊”段泠看着他面色不善。

“會了會了,你看”嚴軒說着走到了段泠最寶貝的幾株茉莉前,晃了晃水壺準備直接倒進去。

“你等等!不能這麽澆水,會把花打落的。”段泠此時一着急,也忘記了自己是神,揮揮手就可以讓嚴軒停下來。他撲了過去要抓嚴軒手裏的水壺。可誰知嚴軒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他只一轉身,就接住了撲過來的段泠。

“殿下,想投送懷抱就直說,別借着澆花來偷襲我啊。”

段泠此時也不再顧得上神明的威嚴,他像一只發怒的小貓,賴在嚴軒懷裏不肯出來,偏要伸出爪子撓他一下。

嚴軒環着他的腰,武力鎮壓了段泠的攻擊,他俯下身在段泠的耳邊說“我的茉莉養的很好,不管是花還是人。”

段泠耳朵本就敏感,聽了這話更是害羞,他知道自己臉紅了,這下更不願從嚴軒懷裏起來。

最後還是嚴軒把他抱了回去。

不得不說,如今的段泠越來越粘人了,甚至比當年還要黏他。他坐着看書的時候,段泠經常會在他身邊陪着他一起看。即使看不了多久就會睡過去,他還是樂此不疲地湊過來。也許是不再需要面對偌大的宮殿和冷漠的父兄,也許是和自己不再需要遮遮掩掩偷偷見面。段泠仿佛重新活了一回,像個真正無憂無慮的小殿下。

段泠最近經常會感慨。為什麽同樣是男人,有些事他做就沒有嚴軒做起來那麽引人遐想。每次嚴軒從健身房出來,上身随意地披着睡衣,寬肩窄腰,高挑修長的身材一覽無餘。他那線條分明的腹肌露在外面,上面還有剛剛鍛煉出的汗水,如果是別人這樣他一定會很嫌棄,但這樣的嚴軒站在他面前,他竟有種想湊過去摸一摸的想法。真是個好色的神,段泠每次都這樣暗暗的批評自己,然後放肆地繼續盯着嚴軒看。

不管怎麽性感都是他的人了。

只有他能看,只有他能摸。

段泠想着想着自己羞紅了臉,抱着抱枕在沙發上滾來滾去。過了這麽久,他早就熟悉了這個新的時代,适應了現在的生活。他同樣也承認,嚴軒真的在一點一點地改變着他,自己很久沒體會到那種死寂和孤獨了。

“嚴軒,今晚我要吃銀耳蓮子羹!!!”

段泠還是喜歡穿白色的衣服。

出門前,嚴軒看着面前好看得有些過分的人,最終還是決定給他戴上了一頂帽子。少年精致的面容被遮蓋了一部分,但隐隐約約能看出陰影下面的優雅俊美。

看完了電影,他們牽着手在街上走着。最近他們經常會像這樣在街上散步。夜晚的大街上有很多對和他們一樣牽着手的小情侶。

人間百态,每一段愛情都一定有着獨屬于它的背後故事。

段泠有些不好意思,想像以往那樣松開手,然而這次嚴軒沒給他這個機會,更用力的握住他,十指相扣。

周圍有幾個小姑娘投來探尋的目光,嚴軒什麽都沒說,仍舊那樣安然走着。像是有着就這樣牽手到老的勇氣。

段泠的心顫了顫,又是那種溫暖的感覺,在他心裏滿得快要溢出來了。他鼓起勇氣,擡起頭對看着他們的人一一露出微笑。

精致清雅的臉上,那笑容表達了一切。什麽都不需要解釋,段泠知道,他身上的每一處都在訴說着,他愛他。

久違了,他的愛意。

久等了,他的愛人。

他把自己所有純潔真摯的愛意,都獻給身邊這個牽着他的男人。千萬年前如此,千萬年後亦然。

嚴軒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他帶他走進他們的花圃。

不知何時,鮮花已經鋪了滿地。它們在夜裏散發着幽香,靜靜地随着晚風輕輕搖擺。嚴軒從手裏變出一朵茉莉,它開得比任何一株花都要好。花瓣柔軟純白如雪,散發着淡淡的香氣。

段泠接過那支花,一身白衣。

像是千年前逃亡途中的自己,但又不是當年的自己。

他的愛人就在眼前,他的茉莉永不凋謝。

“當年的茉莉枯萎了,我賠給你,帶着我的人,一起賠給你。”

無論過了多久,深埋于靈魂的愛意終究是不會變的。

我的純潔真摯,我的款款情深,都交給你。

千金縱買相如賦,脈脈此情誰訴。

茉莉花的花語——純潔真摯的愛情。

正如他們的故事,卿須憐我我憐卿。

作者有話要說:

某日,段泠猛地從夢中驚醒。

最近他到處詢問怎樣能讓嚴軒也擁有不老不死的神格,本就十分疲憊。今天的一個通靈夢硬生生将他從最近平淡美好的生活裏打醒。

摟着他的嚴軒也被吵醒,他把人再次摟在懷裏,輕輕拍着他的背。

然後,聽見他的愛人顫抖着說道,

“前輩們傳訊給我,神界和妖界開戰了。

我師父,我師父他前去迎戰,現在......生死未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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