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撩人的對手
顧覺捧着衣服,大步往宿舍走去。
開門進屋,一室整潔,視線所及,除了一個櫃子,一個書桌,一張床,再無多餘的物什,像極了小兵們的大通鋪,不過這裏是屬于他一個人的。
這點,溫和做的還不錯,知他不喜歡被打擾的習性,選了單人間。
順手将手中的衣物往桌上一放,拉開椅子,摸出褲兜的小紙條,顧覺這才坐了下來。
本來胡亂卷着的紙條,如今越發皺巴巴的。
他沿着折疊的痕跡,拆開,只見上面就三行字,嗯,毫無美感可言的字。
顧覺你好,我是蒼蒼。
五六三十,六五三十,殊途同歸。
我們做朋友,好不好?
快速看完,捏着小紙條的手,微微一個旋轉,背面空空如也。
就這樣?!顧覺有些疑惑,對手不耍花招,沒有陰謀,而是遞紙條上門求和,來交朋友的?
哼,笨蒼,人都到跟前了,說了一路的話,還巴望着這個紙條!
畏首畏尾成這樣,活該沒朋友!
展開的紙條再次被胡亂一卷,然後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直往桌下的垃圾簍而去。
紙條沒入簍子裏,無聲無息,這時候,外衣的口袋裏忽然震動起來,顧覺有些生疏地摸出了裏面的手機。
點了接聽。
那頭立即傳出一道樂呵呵的聲音,“小祖宗啊。”
顧覺扶額,“有事?”
“嘿嘿,沒事。學校條件不好,小祖宗有不适應的地方盡管說,我安排人去改……”顧行知又唠叨開了。
“如果有,我自己會去改。”這話霸氣十足,只是轉瞬又補了一句,“暫時改不了的,我改。”
“哈哈哈,哪能讓小祖宗屈就?”
“就這樣。”顧覺不再多說,挂了電話。
不适應的地方?說實在的,學校的規矩還真的挺多,上課與作息時間就是一大鐵律,此外還有一大堆,比如此刻堆在眼前的衣物。
今天繁複,明日簡潔。對了,這個衣物是怎麽分的來着,基數日,偶數日?摸不透。顧覺回憶了一下作畫時的場景,今天笨蒼穿的古裙裳。
修長的手指挑出了一套古裙裳。
入室更衣,穿戴難不倒他,只是明明分外熟悉的衣物,穿好之後,總感覺哪裏有些怪。
他下意識摸了摸頭,總算明白過來,少了長發!
這個幾近光頭的發型,是他自己挑的。既然最重要的那根頭發已經被拔掉,那麽就全剪了,重新長。
要不是顧行知在一旁拼命攔着,肯定是剪光了。最後雙方各退一步,就這樣了,說是圓寸。
如今這個搭配實在不适應!
要不要換回現代裝?
正思考間,手機又震動起來。顧覺本不想搭理,奈何對方像行軍打仗的號角,緊鑼密鼓,一直不停歇。
無奈,攤上這樣的黏人的顧行知。
“又有何事?”
對面的聲音幾乎與他的問話同時響起,分外激動,“小祖宗,你畫畫了?!還是個姑娘!好啊,實在是好!”
連聲道好,不知是贊他的畫,還是贊畫裏的姑娘。
顧覺聲音淡淡,“就這事,值得你催命符一般來打擾我?”
“值得,小祖宗,你的墨寶金貴得很,這幅就送我吧,我要把它裱起來,供奉在祠堂裏……”
祠堂?
不行,自己成為他口中的祖宗就夠了,他可不想,畫裏的姑娘跟祖宗扯上什麽關系,這滋味不好受,他深有體會。
“這幅不行。”顧覺态度堅決,“下次送你一幅別的。”
顧行知倒不是執拗哪一幅畫,聽聞顧覺如此一說,他心中大定,“好,小祖宗說了算。”
不曾想老了還有這等機緣,撿了小祖宗,小祖宗醒了,醒來的小祖宗還願意留下墨寶,簡直是顧氏全族上上下下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說起來,顧行知能快速發現這幅畫也是有些巧合的。
顧覺與蒼蒼走後,林高标心底樂開了花,給自己泡了杯茶,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裏,抿了一口又一口,這才繼續翻看書畫之後的卷子。
“噗……”猝不及防,一口茶沒咽下,噴灑在了卷面上。
數理,一個字沒寫。
覺醒,一個字沒寫。
語言,只寫了一行。
哈哈,極其戲劇性的一道填空題,還答對了。
問: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标,下有什麽?
答:下有沖波逆折之回川。
林高标的一口茶就是噴在了這道題上。原因在于跟他惺惺相惜又互為對手的好朋友,正是喚做江回川,顧禮妙手,書畫任課老師。
想到此,他樂呵呵的,拿出手機,拍了那副畫與這道題,發到了學校的教師群裏,字裏行間全是得意,說高三三班來了一個寶。
江回川看到那道題時,本是怒氣沖沖,要找林高标理論的,不曾想全副心思被那副畫勾走了。
平平常常的一天,你忽然發現了寶藏,激動的心情自是難以自持,恨不得找一個懂的人來一起分享,于是江回川想到了賦閑在家的顧老爺子。
果然,顧老爺子,比他還激動。
別人內心的如坐過山車一般的激動,顧覺自是不知道的,也不會有閑情去探知一二。他此刻,只是摸了摸自己的短發,扯了扯自己的衣裳,往外走去。
一節自習課,四十五分鐘,蒼蒼差不多往斜後方瞄了七八次。
她內心焦灼,像一個等待被判刑的囚犯,是生是死,捏在別人手裏,讓人撓心的是,宣判遲遲不來。
那只小腦袋再次偷偷摸摸望過來時,顧覺輕敲桌面,已是有些不耐煩。
他正在畫畫呢,答應顧行知的事,趁早完結,免得久了不小心忘記,失了他戰神說一不二的名頭。
可是,莫名煩躁得很。大掌扣向桌面上畫到一半的紙,用力一捏,平鋪的紙瞬間被握在了拳頭裏,形成一個褶皺的球,然後對着斜前方的小腦袋,飛了出去。
“第九次了,你到底想幹嘛?”壓低的聲音,隐有怒氣。
蒼蒼慌亂地接住飛過來的紙球,不言不語,面上閃過一道笑,瞬間轉身,坐好。她有些激動,紙球裏,顧覺會寫什麽,是答應了自己的請求,還是拒絕?
近在咫尺,她盼了這麽久,急于知道答案,此刻卻有些猶豫。
砸出一個球,問出一句話,卻明晃晃被忽視了的顧覺,放下了筆,微微側身,看向斜前方的人。
瞧着她那個想看又不敢看,搓了搓手,後又雙手合十祈禱,小心翼翼的模樣,顧覺嘴角微彎,內心罵道:笨蒼,老是答非所問,反應夠遲鈍的!
然而就是這麽一個反應遲鈍的人,擾了他作畫的心思。
以前沒有誰能做到,她真是可怕的對手!
顧覺心中可怕的對手,拆開紙球一看,一團黑乎乎的,其他地方,景色交錯,一時分辨不清是哪裏。
沒有見着自己想象中的答案,蒼蒼嚯地一下扭頭,望向身後的人,大聲質問,“你什麽意思?”
顧覺還沒來得及回答,班裏已經有幾十雙眼睛望了過來。
不小心說大話的蒼蒼,下意識縮了縮脖子,沒了剛才質問人的氣焰。
“自習課,再講話打擾同學們學習,就站到走廊上去!”幾分嚴厲,幾分嚣張,說話的正是學習委員胡治兒。
蒼蒼一縮頭,一癟嘴,人就順勢乖乖地趴在了桌子上。
胡治兒确實很優秀啊,樂于助人,得大家歡心,既是生活委員,又是學習委員,兩頭不誤。關鍵是,同為假寐,她積分還比自己高。
想到此,蒼蒼轉了一個方向,頭依然趴在桌在上,視線已經透過窗看向遠處。
朋友一事或許急不來,自己還是想想明日早上,如何叫醒更多的同學,努力積分安穩成年吧。
只是那張紙條內容,是她花了很久的心思才想到的呢,五六三十,六五三十,契合二人所在位置,以數理形式來搭讪交友,寫完後,她還自得了好一會,哎!
将蒼蒼一連串小動作收于眼底的顧覺,心中疑惑,她好像生氣了。
沒精打采地趴在那,像一只剛剛伸出觸角,又快速收回的小昆蟲。
有東西滾落在了腳邊,顧覺低頭一看。正是那張作廢了的畫,被揉成小紙球,笨蒼寶貝一樣拿去,如今又丢棄在地。
顧覺長腿一伸,撈了過來,彎腰撿起小紙團,若有所思。
笨蒼,是誤以為這個小紙團是自己給她的答案了?
忽然就不計較她幾番回顧,打擾自己作畫一事了,顧覺重新執筆,在紙上寫了起來,筆勢游龍,完後又吹了吹,待墨跡幹,折好放置桌前。
守株待兔了好一會,顧覺納悶,她怎麽不往後看了?
她是真的不往後看了啊,上課沒有,下課也沒有。
顧覺再無心思作畫,百無聊賴之際,不知想到了什麽,只見他嘴角一彎,趴在桌子上,安安心心地睡着了……
【我蒼請注意,後方出現目标,入睡時間,一小時】
腦海裏的提示音忽然響起時,蒼蒼正在跟一道數理題較勁,她停筆轉身看向後方,那個之前戲弄過自己的人,正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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