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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設想過有可能這符咒的效果不會持續太長,但小鳳凰沒想到,這時間也太短了點,幾乎半炷香時間都還不到。
他決定找時間去找那只金翅鳥退貨,要是不肯退的話,就打一頓。
夜色濃重,月色不顯,唯獨眼神明亮。
星弈看着他,他瞅着星弈。
其實星弈樣子沒怎麽變,和在凡間時一樣,第一世他是個王爺,第二世是個修仙者。可壞也在壞在這第二世上,小鳳凰正準備去仙山找他時,卻聽聞星弈提前飛升了,回到了天庭。
這一回,五感六識回歸,星盤要求主人無心無情,連帶着記憶都消除了。星弈連自己下過凡都不記得,又怎麽會記得他這樣一只小胖鳥。
小鳳凰忖度着,既然他夫君如今不認得他,世間有多有“你到底愛前世的我還是愛現在的我”之種種糾葛,那麽還是先暗中觀察一段時間的好。
星盤主人剛從睡夢中醒來,被這啾啾幾聲徹底弄清醒了。
星弈帝君垂下眼,認了出來:“你是白天的那只小鳳凰。”
小鳳凰喜滋滋地點了點頭,拍拍翅膀,那意思是說是的是的,就是我!這歡快躍動的模樣看得星弈也沒了脾氣。
星弈一向性子懶,休息夠的時候,心情好,也能十分配合地去執行天界的相關流程,比如朝會啦,和玉帝暢談“什麽時候再生個兒子”啦——雖然星弈帝君高壽千古,但至今仍然是光棍神仙一個,不比玉帝已經長出了白頭發白胡子,他的相貌仍然是神仙中一等一的好看,目前已經在衆仙女們有關“最想嫁的男神仙”中蟬聯二十屆第一名。沒休息夠的時候,他便會想方設法地讓自己休息夠,天庭衆仙來參拜他,他也無所謂放人鴿子,鴿了十天半個月的事也常見。
星弈半夜被一只鳥吵醒,見到這只鳥不會說話,想必修為也不高,不是什麽來騷擾他的山中精怪,便也沒放在心上。他伸出手指摸了摸小鳳凰的頭。
小鳳凰得寸進尺,順着他的手跳上來,爬到他脖頸邊窩着,又蹭了蹭。
“今夜有雪,你明日之後便走罷。”
星弈把他拎回來,輕輕握在手心,淡漠間透出一點溫柔神色。小鳳凰烏溜溜的眼睛盯着他,裏面能蹦出星星來,然則星弈已經再度閉上了眼,呼吸也逐漸綿長。小鳳凰收攏翅膀,瞅了他一會兒,也歪斜着靠在他掌心,閉上眼。
半夜時星弈翻了個身,五指跟着松了松,小鳳凰從他手心掉了出來,啪叽一下滾在了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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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鳳凰被摔醒了,擡頭看了看他的夫君,側身睡,留給他半邊好看的臉,眉眼鋒利好看,鼻梁高挺,若是醒來時,也是會弁如星的一位好郎君。小鳳凰敦敦地順着床榻走了過去,身下是柔軟的雲錦,他收起爪子,免得勾破。
他伸出翅尖,小心地戳了戳星弈的眼睫毛。柔軟的白色羽絨在稍顯硬的睫毛尖上被戳得彎了些許,又随着收回的動作恢複原狀。小鳳凰圍着星弈走了一圈兒,而後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爬上了星弈頭頂。他勾得很穩當,斜着也能睡着,差不多拿星弈的頭發做了一個窩,而後幸福地睡了起來。
這一覺就睡到了日上三竿。連仙童進來服侍星弈洗漱冠發時都未曾發覺,星弈睡了一夜習慣了,自己也不曾發覺。
仙童立在星弈身後,瞅着自家帝君發間窩着的白色小胖球,拿着梳子,遲遲不敢動手:“這個,帝君……這只鳥也要梳嗎?”
星弈正在閉眼假寐,聽了這話方才睜開眼。他面前立着水鏡,稍稍一偏頭,便望見一個圓潤順滑的、扇形的鳥屁股帶尾羽,這尾巴的主人正在他頭發上睡得香甜。
仙童動都不敢動,心裏卻在想着,這鳥兒膽子也是大。
星弈帝君平日就寡言,日日起床時都帶着能将人吓退三尺的冷氣,更不用說一早被人發現頭上頂了只鳥這回事。星弈沒說話,揮揮手示意仙童退下,而後伸手将頭頂的小圓球給拿了下來。
小鳳凰被弄醒了,他蹬了幾下小短腿兒,扭了扭,而後把縮着的腦袋從翅膀裏探出來,露出一雙迷迷瞪瞪的眼睛,瞅着星弈。
而後他又把頭埋了回去,不好意思地又扭了扭身體,整只鳥在星弈手中蹭了個來回。
星弈想要将他放下,翻過手掌,結果小鳳凰順杆爬,又爬上了他的指尖,牢牢抓着。星弈垂下手時,小鳳凰圓滾滾地倒立了過來,身姿仍舊屹立不倒,眨巴着眼睛望他。
“走罷。”星弈道。
他伸出空閑的那只手,将頭發随意攏了攏,而後起身走去窗邊,把小鳳凰從指尖摘下來,放在了窗棂邊。小鳳凰沒有動,星弈望見外邊無風無雪,是個好天氣,于是摸了摸小鳳凰的頭,将窗戶關上,一人一鳥被一層薄薄的明珠紙隔絕。
還沒走出兩步,啪嗒一聲,窗紙被破開了。一個尖尖短短的鳥喙透出來,緊跟着是一團圓滾滾的身體,小鳳凰進來一半,剩下一半還卡在那兒,努力了半晌都沒能擠進來,只能無辜地望着他。
星弈被他逗笑了,唇角微微勾起,重複了一遍:“我不養鳥,回你自己的巢罷。”
話音剛落,小鳳凰“嘭”地一聲擠了進來,在他面前立正站好,眼神充滿了企盼。
星弈想了想,加上一句:“即便養,也不養你這麽胖的。”
小鳳凰一下子就愣住了。
星弈不再看他,披上外袍,往外頭走去。
千年萬年來,甚少有什麽東西能引起他注意,這只鳥兒是太大膽了。走出去,他便是無心無情的冷面帝君,星盤背後心思莫測的上古戰神。
許多人曾用過“邪”字來形容星弈這個人,原因無他,他沒有神相,沒有梵天那種普度衆生的光華,也沒有如今天庭衆仙寬和随行的大氣。他的大氣限于他萬年之前開辟人世的戰場上,仿佛是一個穿透萬年的鬼魂,至今保留着天地鴻蒙時的那種濃重的煞氣與戾性,行事從不按常理來,心思更是難以揣度。
有戰場去,他方才能提起一些精神。然而如今是太平盛世,無論人間還是神界都是如此,他便興致恹恹。
玄色的雲錦加身,上面繡着河漢星辰,星弈踏入雪中,老遠便望見雪裏站着一對仙官,一青一紅,在雪中對比強烈。
穿紅衣的那人渾身都是擋不住的貴氣,眉間隐隐有龍印,十分認真地行了一個禮,十分恭敬的模樣:“貪狼星拜見帝君。”
僅僅百年前,貪狼在人世也是一世帝王,只是這天上的帝王命數不勝數,他也不是最稀奇的那一個,作為星盤中少有的不挂職的神仙,他只當了一顆星星,自然要直接聽命于星弈。
穿青衣的那人生得秀氣俊朗,卻沒這麽講究禮數,只是淺淺一笑:“七殺星見過帝君。我前些日子跟着太上老君學卦象,今兒個看您仿佛與什麽靈性的小動物有緣呢。”
星弈淡淡地道:“是只鳥。”
七殺笑得更深了些,等星弈走過後,深深鞠了一躬,而後跟在他身後,和貪狼一左一右,随着星弈去上朝:“這樣說我學得還不錯,帝君準備養鳥了嗎?”
星弈道:“不養。”
七殺放慢腳步,偏頭又笑了。
貪狼奇怪道:“你笑什麽?”
七殺沖着星弈的方向努了努嘴:“帝君養什麽死什麽,你還不知道麽?百年前養了一盆能唱歌的如意草,天天澆水施肥,後來死了;九十九年前養了只兔子,本以為是幼兔,結果是珍珠老兔,馬上壽終正寝;九十八年前養了一只烏龜,本覺得這次能長命了罷,結果因為浮黎宮泉水福澤太重,烏龜受不起,也跟着死了。
“後來月老看不下去,弄了盆帶刺的綠植——喚作仙人掌的,送給了帝君,據說生命力頑強,不用澆水,只需要放着吸收濕氣就好。然而就連這樣一株東西,帝君也沒能養活了,從此帝君再也不養活物,往後也只是路上遇見了鳥雀兒,偶爾喂一喂罷了。”
貪狼有點詫異:“還有這等事?”
七殺道:“養死了便養死了,我想,帝君之所以此後都不再養這些東西,大約是覺得麻煩。養的時候要花時間不說,死後還得收屍。”
貪狼唏噓道:“不如給我養呢,你說今天有只小鳥找到帝君了嗎?過會兒要是事情不多,我去帝君房裏把那只鳥偷走。”
七殺哂笑:“怕不是你能偷的了,按照帝君那般冷清的性子,恐怕早便傷透了人家的心,把人家送走了。先跟上去罷,省得帝君過會兒又心血來潮放衆仙鴿子,玉帝他老人家已經被鴿怕了。”
零落的議論聲随風飄過來,星弈腳步停頓了一下,面無表情,徑直走入殿內。
大殿中鴉雀無聲。
衆仙皆知,浮黎元始帝君一定會遲到,也非常有可能缺席。今兒個星弈只遲了半炷香時間,大家紛紛覺得稀奇。
貪狼跟人大談這一樁小八卦:“據說有一只小山雀找上了帝君,帝君忙着躲呢,這才這麽早來。”
衆人激烈讨論起來:“當真?山雀精一族仿佛不是多麽容顏傾城罷,怎麽帝君這回沒趕人,反而忙着躲呢?我們是不是要有一位帝後啦?”
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星弈在上頭聽得清清楚楚,好幾次準備開口,想想也就算了。
那可不是什麽雀兒,是一只小鳳凰。
容顏傾城倒是沒看見,這麽胖了還不會化形,看着也是一輩子都化不了形的樣子,笨。
作者有話要說: 1.帝君:養鳥是不可能養鳥的,誰能知道養啥啥死體質的苦,就只能對找上門來的小動物冷漠一點,靠着雲撸鳥維持一下生活這樣子。
2.這文不發刀片,大家請放心啦。愛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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