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別厭倦

男人不會無緣無故的說甜言蜜語，此時說的這麽坦坦蕩蕩必有所圖。

嘉月沒談過戀愛，但要懂人和人之間的相處就是彼此有求得到的地方。

“如果你只是想我了，那接下來你要說的是我不聽的。”她故意這麽說。

公孫雲旗将人放開，仍舊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我們來說正事吧。”

她就知道，這個家夥就是無利不起早的那種人，沒事絕對不來找自己。

“下次早點這麽爽快，不要說些有的沒的了。”嘉月翻了個白眼，卻将人放進了自己寝殿之中，叫小良子去泡茶，選了一種耗費時間最長的茶。

小良子知道這是兩人之間有話要說，知趣的退開。

門緊閉，叫人最是安心不過。

公孫雲旗一步步逼近，帶着詭異的笑：“如今四下無人，小良子又被支開，陛下可有什麽想做的？”

嘉月見他笑得那樣暧昧，面無表情的拿起自己的枕頭，照着腦袋重重地砸了下去，然後冷冷一笑：“你今天是吃錯藥了吧。”

他倒在床上，過了好一會兒才露出半張臉：“我就是見你也不喜歡連辰星那樣高冷孤傲的，也不喜歡我之前妖孽溫柔的，說不定你的口味一反常人之怪，所以試探一下。”

“我是不會喜歡任何人的，我是神仙，是仙女，仙女不和凡人談戀愛。”嘉月一臉冷漠。

公孫雲旗若有所思了一會兒，又問：“那仙女喜歡妖精嗎？比如說狐貍精。”

嘉月心中起了壞意，故意說道：“狐貍将在我們那都是當寵物養。”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那你們那收人的寵物嗎？”

嘉月原本就是順口胡謅，誰知道這人越問越深，她編起謊話來都有些不耐煩，幹脆一口否決：“人怪髒的，也不可愛，還會變老，完全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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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能變成神仙嗎？”

“能能能。”她真是舉手投降，今天公孫雲旗怎麽變成話唠了？

他忽而一笑，眼中透着不知道的光芒，看上去并不美麗，那是一種深深的孤獨：“當人的日子不怎麽好過，就想問問陛下，當神仙會不會好一點。”

嘉月默默想了想，嘆了口氣：“人還能求神仙保佑，神仙去求誰？”

“這麽說神仙的日子也不好過，天地初開，有了靈智的物都不好過。”公孫雲旗坐起身來，那是墨綠色的衣裳顯得更加瘦：“陛下可知道是為什麽？”

“讓你難過的，都是你不肯接受的，人一輩子的修行就是接受全部。”嘉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就別問我了，我當神仙當的不好所以才會被貶下來。”

公孫雲旗覺得這對她來說應該是一件傷心事，所以也就不再提。

倒是她開口問：“無緣無故的，你跑過來問這些做什麽？”

“倒也不是無緣無故，大長公主就像是橫在我喉嚨裏的一塊刺，時不時就要動一動，我有點難受。”他的臉上多了一抹迷茫。

嘉月恍然間明白了些什麽，自己是孤單的，他同樣也是，心裏的一些話只能對彼此說。因為身上所肩負着的秘密，若是被旁人知道，只怕腦袋不保。

“既然大長公主窺視皇位，不如你給她傳遞一些消息，慢慢的有了謀反的心思，在一舉殲滅。這叫做釣魚執法。”

“倒是不錯的辦法。”

兩人又是一陣沉默，過了很久以後，小良子端着茶水進來，兩個人默默的品了會兒茶，公孫雲旗開口說：“晚上我想睡在這。”

小良子觀察着陛下的表情。

“我叫小良子在地上給你鋪一床被子。”嘉月面色不改，從容回答。

公孫雲旗對此也沒什麽意見，笑呵呵的點頭答應：“那就勞煩良公公了。”

“麻煩什麽呀，無非就是在他的床鋪旁邊，幫你鋪一個床。”

“不用吧。”

公孫雲旗終于有了一些反應，“既然有我陪着陛下，應該不用良公公守夜吧。”

“正是因為有你陪着，所以小良子更得在，休要再多說什麽話，否則便不要在我這住。”嘉月明明白白的宣告。

小良子笑得特別好看，就連拿被子過來鋪的時候都特別燦爛。

公孫雲旗彎着眼眉也沒再說什麽，就在地上打起了地鋪。明明自己宮中有一張大床不睡，偏偏跑到這地方來打地鋪，也不知此人是作何想法。

嘉月躺在床上，因為今天沒有睡午覺的緣故，早早的就睡了過去。第二天早上一睜開眼睛，小良子已經出去做事，原本鋪好的被褥也已經收起來。

至于公孫雲旗則是穿戴整齊，洗漱幹淨，正窩在一邊兒擺弄着那個棋盤。

這棋盤正是他所贈送的，一直以來都放在禦書房，後來前幾天嘉月睡得不是很好，晚上有些無聊，故而把棋盤拿了過來，獨自擺弄。

嘉月爬起來，湊到人身邊：“要不要來一盤？”

他看了人一眼，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挪開了視線：“這一大早的，陛下也太熱情了。”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裳，還有一件中衣，連塊肉都沒露，可是古代人把中衣看作裸體，她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慢吞吞的去穿上衣裳。

“陛下可真是豪邁。”他在那裏笑着。

嘉月沒忍住，拿起自己手邊兒的軟枕頭就丢了過去：“你在那裝什麽純情？”

公孫雲旗眨了眨眼：“我本來就是個純情的少年，陛下難道不知道嗎？但凡能被選進宮的都叫做良家子。”

就是調查過全部身世，确定潔身自好，幹幹淨淨的那種。

嘉月扯了扯嘴角，她可不是要對方認認真真的給自己解釋，這種事情到底有什麽好解釋的？

“其實這還多虧了大長公主，她為我規劃了一下未來，考慮我将來是當道士還是當和尚，無論是當什麽都不能沾了葷腥，所以就一直乖順下來了。”公孫雲旗說的時候還滿臉感嘆，仿佛這是什麽很有意義的事情。

不過話又說回來，大長公主叫人恨成這個樣子，連他兒子都不放過，想來那公孫禮真的讓大長公主失望透頂。

“說起來有件事情很有意思，兩人成婚許久，一直沒有子嗣，我父親暴斃以後，大長公主為了證明自己有生育能力，養了一衆男寵，最終好像還生下了一個男孩。”

這件事情倒是解開了嘉月一直以來的一個謎團，大長公主如果真的有心皇位争來有什麽用？

一個沒有後代的人，雄心壯志都會減少很多。

可如果大長公主有一個孩子就不同了，血脈是可以延續下去的，将這份尊貴延續下去。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問出了一個自己非常關心的問題：“你父親的死是意外還是人為？”

前腳公孫禮寵愛妓女生下一子，後腳人就突然暴斃，怎麽看都像是有貓膩。

“這是一個好問題。”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後反問：“陛下覺得呢？”

嘉月原本專心致志的聽着，想要得到一個結果，沒想到他居然說了這樣一句話，不由得翻了個白眼，自己怎麽可能清楚？

不過公孫雲旗嘻嘻哈哈的，顯然是不準備把這件事情說明白，所以她也不準備再問。

小良子将熱水端了進來，她洗了臉，刷了牙，就坐到梳妝鏡前。

公孫雲旗讓小良子讓來，自己過來拿起木梳幫她梳頭，三千青絲，非常柔順，沾了點兒花水便從頭梳到尾。

“你還會梳頭發呢？”嘉月順口問了一句。

他露出優雅的笑：“不會。”

所以來來回回就只是不停的梳着青絲。

嘉月由衷的嘆了口氣，只覺得萬分無奈，無力的招了招手：“讓小良子來吧。”

小良子抿嘴一笑，湊上前來用那靈巧的雙手，很快便将青絲挽成行，又拿兩支鳳凰含寶石金絲纏尾簪子插在發髻上，玲珑而又美觀。

嬌嫩肌膚上擦了一些凝脂膏，晶瑩剔透，散發着溫柔的光澤，并不擦脂粉，只是用眉筆勾勒一下眉形。

公孫雲旗在旁望着，很是喜歡：“卻嫌脂粉污顏色，淡掃蛾眉朝至尊。”說完又在收拾盒當中挑選了一朵極為淡雅的小花，別在了陛下耳側。

“公孫公子哄人的本事越發厲害了。”嘉月這麽說，其實也是在表明自己心裏的确高興。

沒有女人不愛惜自己的容顏，更沒有女人不會為他人的稱贊而高興。

說來也是很巧，她和女皇的容顏是一模一樣，這是女皇的樣貌要稍微精致，并且稚嫩一些，她看着那張銅鏡當中自己的臉頰，只覺得和前世沒什麽區別。

在陌生的時空，卻有着同樣的容顏，靜靜地望着對方，就好像透過這面銅鏡，看見了遙遠的對方。

女皇已死，靈魂飄蕩于何處？

他突然伸出手來，那纖長的指尖捂住了陛下的眼睛，然後趴在耳畔，輕聲說道：“人間很好玩，多留一留。”

嘉月默然了很長時間，輕輕的嗯了一聲。

那種微微的厭倦，不知何時彌漫在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