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在幹壞事方面, 沒有人比這些星盜更專業。

讓他們商量出一個對付帝國軍的辦法, 可能給他們半年時間他們都出不了結果, 但如果讓他們商量如何打劫別人、利益怎麽分配,要不了半個小時,他們就能拿出一份詳細的方案。

鑒于胖技術員過硬的本領, 除了藍幽靈以外的星盜團打心裏相信十六師還沒有完全突破防線,所以不止打算給藍幽靈一個好看,還要突襲一下十六師基地,從十六師身上找補一些資源。

瘸老頭甚至理所當然地說:“既然藍幽靈和賀蕭一家有契約,那十六師中肯定有賀蕭家的人在引導風向。他們被我們圍困這麽久都沒有慌亂, 現在一定認為藍幽靈和他們算是有點默契的, 在資源耗盡之前不可能動手, 這就給了我們機會。”

突襲突襲,當然是對手越想不到效果越好。

“我們不必和十六師死磕,只要活得足夠的資源就可以了。”瘸老頭狡猾一笑,面孔越發可憎, “打劫完十六師我們馬上就走,一刻鐘都不逗留,不給他們向外求援的機會。”

其他星盜團的首領聞言紛紛鼓掌叫好,認為這樣确實能夠保證他們的利益最大化。

他們湊在一起, 興奮地制定好突襲計劃,個個摩拳擦掌, 準備随時動手。

然而十六師把他們的計劃聽得清清楚楚, 确定間諜們都已經被控制, 就毫不猶豫下達一道道命令,讓士兵們準備作戰。

因為一開始胖技術員就破解了藍幽靈的信息防禦系統,十六師一直沒有減少每一餐分發給士兵們的物資,士兵們雖然被圍困着,但狀态之良好,簡直能比得上以逸待勞。

這會聽到上司說有仗可打,他們不但不害怕,還嗷嗷叫着紛紛請求去一線。

“終于要打起來了嗎?!我等好久了!軍功,我要多攢一點軍功!”

“聽說這次來的星盜團不少,他們禍害了我們帝國公民那麽久,是時候付出血的代價了。”

“我什麽話都沒有,就一句,長官,讓我去前線吧,我想親手幹掉他們!”

沒想到士兵們精神這麽好,一群高層長官滿臉茫然,直到下面的中低層軍官解釋,他們才知道是怎麽回事。

原來,蘇宴羽最初擔心學生們在士氣方面造成不良影響,從一開始就帶着戰友們有意無意地給大家做思想動員。雖然他自己也是個學生,可他動員別人時說的從不是學生學得那套高大全,而是一面用事實告訴士兵們星盜就等于軍功,一面不停類比,用星盜的暴行喚起大家的仇恨。

在立功和報仇兩個念頭的刺激下,士兵們心态很積極,不管什麽時候和星盜交鋒,在氣勢上都能占據上風。

十六師的長官們瞠目結舌,有些軍官面面相觑半晌,所有感慨最終化為一聲嘆息。

“蘇宴羽真是個全能的人才,只可惜這種人才,十六師大概是留不下的。”

眼鏡軍官則是笑着說:“是一個很會審時度勢的人,和他的指揮風格很相似。去吧,傳令給他,讓他以軍師的身份進入賀煊殿下的隊伍,準備去第一線參戰。”

關頭軍官連連點頭:“是個人才,該見見血了。”

瘦高個沒有吭聲,但表情是很贊同的,同時,他在心裏還補充了一句,以蘇宴羽和賀煊的關系,賀煊真的很可能成為這一屆繼承人候選的勝出者,提前讓他們多接觸一下前線再合适不過。

這其中當然不只有皇室慣例的原因,還有他本人的私心。

如果能成為皇帝的心腹,不管是升遷還是其他方面,總是更有優勢不是嗎?

要不是為了這個目标,他一開始也不會選擇進入第三軍。

目光落在賀煊身上,瘦高個軍官心情簡直好極了:他覺得他當年做出了最正确的選擇,很快就要享受勝利的果實了。

光頭軍官覺得他表情不對,不過聽他馬上提出安排賀煊等人前往前線戰鬥的方案,還以為他是擔心賀煊這個皇子會出事,就沒有再多想。眼鏡軍官倒是看出一點端倪,但他的安排确實是眼下最合适的,也就沒有拒絕,而是強調一定要多注意賀煊和蘇宴羽,轉頭就将指令下發。

蘇宴羽接到命令時,心情雖然比較複雜,但他時刻牢記着他現在是個軍人,沒有打任何磕絆就卸下了後勤班長的職務,以軍師的身份進入賀煊小組,緊鑼密鼓和戰友們磨合起來。

賀煊隊伍中的人大部分蘇宴羽都認識,有不少在校際賽時還交過手。

雙方對彼此的情況都大致有數,稍微在訓練場中拉練一把,默契就增強了不少。

蘇宴羽見大家對他都挺有信心,一下就安心不少,在戰鬥正式打響前,還有心思和賀煊說說笑笑笑。

不過他也沒輕松多久,自認為掌握優勢的星盜聯盟就兵分兩路,分別向藍幽靈和十六師駐地發起了沖鋒。

星際時代,戰艦的殺傷力極其驚人,但科技發展這麽多年,各個國家對如何應對星艦的轟擊都有了相當豐富的心得。再加上十六師一直都是皇室子弟的歷練所,不管哪個師設備都是最頂尖的,星盜的星艦連續幾輪齊射依舊沒能轟開基地防禦的缺口。

星盜團平時在宇宙中橫行霸道,遇到的星艦大部分其實都是商船,偏偏又配備一定數量的傭兵或者護衛,導致早已經産生了“帝國星艦也就那回事”的錯覺。現在意識到自己想多了,他們從宇宙中盯着屹立不動的十六師基地許久,臉色一個個難看得可怕。

天鵝的首領咬牙說:“如果我沒記錯,我們這些人當中,裝備最好的應該是藍幽靈,其次是瘸老頭統領的路易倫薩。”

紅狐的首領語氣凝重:“沒錯,藍幽靈的裝備和我們不是一個量級,為了徹底牽制住藍幽靈,瘸老頭親自帶人去對付他們了。”

獅鹫的首領聽到這裏,再也壓抑不住情緒,一把将控制臺邊的金屬巨桌砸變了形。

在刺耳的巨響中,他怒吼出聲:“該死的藍幽靈!該死的瘸老頭!我們被騙了!”

其他星盜首領一開始沒明白他們的意思,紅狐的首領眼看這樣不行,才磨着牙仔細解釋了一下。

“我們的裝備在第三軍面前根本不夠看,唯一夠看的兩個卻去鬥毆了,一旦第三軍反撲,我們很可能會一敗塗地。但是,當我們正面對上十六師時,藍幽靈和路易倫薩卻能借着我們的掩護安全撤退,這樣既能完成和帝國高層的交易,又能把我們死亡的鍋扣在第三軍頭上,接手我們留下來的勢力。”

當然,勢力中殘兵敗将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瘸老頭可以趁機和藍幽靈瓜分大量地盤。

紅狐的首領咬牙切齒說:“他們兩個都是騙子,一開始就串通好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欺騙我們,讓我們以為瘸老頭是盟友,結果——”

他話沒說完,就已經氣得有些哽咽,但在場的人都明白了他的未盡之意:

瘸老頭當時出面,根本就不是因為想脫困或者成為他們的臨時領袖,而是和約瑟夫串通好,欺騙他們自己送到第三軍面前當炮灰。

這個答案一浮出水面,星盜首領們就都被氣瘋了,所有人站在指揮艦裏破口大罵,滿目赤紅的樣子好像約瑟夫和瘸老頭只要敢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就會将兩人撕碎一樣。

由于他們聲音不小,不少星盜都聽到了他們的推測,整個指揮艦氣氛頓時一變,雖然沒有幾個敢說話,但恐慌已經無聲地蔓延開來。

在這種令人窒息的氛圍中,天鵝的首領想了想,還是咬牙開口了。

“也不一定就是兩個人都有問題,有可能一切都是瘸老頭故意陷害藍幽靈。如果一會第三軍的援軍沒有出現,或者十六師駐地沒有派出士兵與我們正面對戰,那就說明藍幽靈是無辜的。到時候,我們只要掉頭配合藍幽靈處理了瘸老頭,以他們的裝備,一定能帶我們脫險!”

不少星盜首領聽到這話,罵聲一下弱了下來,有些直接陷入思索,覺得他們還是有活着回去的希望的。

又過了一會,大部分人似乎都想開了,指揮艦內氣氛漸漸好轉,讓大多數星盜首領都松了口氣。

只要他們手下的星盜不亂,總能想到辦法逃出生天。

可惜還沒等他們這口氣徹底松下去,或者想出一個什麽逃跑的辦法,數艘戰艦就從十六師駐地升空,井然有序地向星盜們沖來。

指揮艦、星盜其他戰艦在看到敵軍的這一刻都陷入安靜,幾乎所有人都讷讷地說不出一句話,腦中一片空白,直到十好幾秒後一名女性星盜爆發出一聲高亢嘹亮的尖叫,所有人才像找回自己的聲音一樣,咒罵的、哭喊的、發瘋的亂成一團。

幾位星盜首領被吵得痛疼欲裂,眼看有些戰艦已經有撤退的趨勢,好幾人立刻沖上艦橋,親自操作炮臺轟出幾炮殺雞儆猴,才制止住那些戰艦潰逃之勢。

但就算這樣,星盜們依舊提不起士氣,就仿佛已經被十六師吓破了膽一樣。

面對首領暴怒的質問,有星盜忍不住說:“不是我膽子小,實在是我們前面要應付敵人,後面還有盟友背叛,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被夾擊了,怎麽可能放開手腳去打?”

膽子大的星盜聞言紛紛附和:“是啊是啊,要不是路易倫薩背叛了我們,我們一定已經沖上去和帝國狗幹架了!”

幾位星盜首領聽他們說的冠冕堂皇,可眼中卻帶着掩飾不住的恐懼,哪裏還不知道他們就是在找借口?

暴怒之下,獅鹫的首領用異能波狠狠砸碎了一名手下的腦袋,也不在意被鮮血濺了滿臉,瘋狂地咆哮起來。

“懦夫,你們都是懦夫!”

紅狐的首領眼看星盜們在畏懼之餘又被獅鹫的首領激怒,心中暗道不好,連忙伸手去拉獅鹫的首領,試圖讓他閉嘴,不要再刺激普通星盜們。

可當他的手指剛觸及獅鹫首領的衣袖,指揮艦就極其突然地劇烈晃動起來!

在爆炸聲、機器轟鳴聲和金屬被撕裂時發出的摩擦聲中,紅狐的首領站立不穩,一頭向下栽去。

他心中大驚,右手下意識一抓,死死扯住了獅鹫首領的衣袖,希望能穩住自身,誰知獅鹫首領現在也夠嗆,伴随着絢爛的火光和星盜們驟然爆發的哭喊聲,對方雙腿一抖坐倒在地,紅狐首領被他大動作一扯,不但沒有穩住身體,還非常不幸地磕到了腦袋。

在陷入黑暗之前,紅狐的首領于璀璨的光亮中,隐隐看到了一個搖擺着紅黃相間大尾巴的身影,還沒來得及思考來者是誰,就失去了意識。

與他相比,不知道運氣到底好還是不好的獅鹫首領看清了來人,目光落在對方稍顯稚嫩卻俊秀無雙的面孔上,眼中瞬間充滿了濃濃的驚豔。

他不是不知道現在情況有多危險,可是看到蘇宴羽的臉,他好色的老毛病就實在抑制不住了。

得虧賀煊來得極快,還順手攬住了蘇宴羽的腰,才讓他從迷戀中猛地清醒過來,意識到蘇宴羽可能只是個學生,如果想要逃跑,從蘇宴羽身上找突破口再合适不過了。

驚喜、貪婪立刻湧上心田,獅鹫首領努力壓抑着喜悅,給天鵝的首領打了個眼色。

然後,他就看到讓他難以理解的一幕——

天鵝首領瞠目結舌地看着蘇宴羽,整張面孔扭曲得像鬼一樣,眼中除了迷茫,更多的竟然是驚恐,雙腿也在不自覺地打着顫,嘴裏不斷發出“他、他”的聲音。

獅鹫的首領茫然不已,又扭頭看了眼輕擺着尾巴的蘇宴羽,福至心靈問道:“你是不是認識這個學生?”

他話音都還沒落,天鵝首領就像是飽受驚吓一般,猛地扭頭看向他,面皮抖了抖,撲通一聲坐倒在地。

獅鹫首領被吓了一跳,一時間竟有些手足無措之感。

他們兩人動靜這麽大,當然引起了蘇宴羽和賀煊的注意,讓蘇宴羽和賀煊先後扭頭看了過去。

這一看不要緊,賀煊一下就發現這是個老熟人,連蘇宴羽都困惑地皺起了眉頭。

“這個人,我怎麽覺得有點眼熟?我應該沒見過他才對。”

賀煊眼帶恨意,壓低聲音冷冷地說:“當年在光啓星,綁架我的星盜裏就有他。那時候他應該還不是首領,只是個底層星盜。”

蘇宴羽聞言,微微一眯眼,眼尾一抹濃重的紅色瞬間暈開,掩住了他因憤怒而變得異常冰冷的眼神,只剩下令人目眩神迷的妖異。

獅鹫的首領狗改不了吃屎,見蘇宴羽這模樣,心馬上癢了一下,與他相比,天鵝的首領反應就劇烈得多。

他一見蘇宴羽那個表情,就忍不住顫聲問:“你、你怎麽還活着?”

蘇宴羽沒想到他會這麽問,挑了挑眉,慢慢“哦”了一聲,尾音帶着股危險的慵懶。

天鵝首領臉色煞白一片,目光落在蘇宴羽的眼睛上,身體由不由自主抖了抖。

旁人不知道,他自己卻記得清清楚楚,十幾年前的小巷裏,就是這個看起來十分無害、長相俊秀的年輕人,以一種摧枯拉朽的氣勢将他們十幾名星盜按在地上,往死裏收拾。

那時候他們都是些毛頭小子,沒經歷過多少駭人的事情,頭一次見到蘇宴羽這種笑得溫柔卻往死裏下手的人,真是差點被吓破膽。再加上蘇宴羽的異能比較特殊,那天被蘇宴羽收拾過的星盜,即使運氣不錯活了下來,在接下來的十幾年中,每個月仍然會受到蘇宴羽殘留異能的影響。

身體會突然虛弱就不說了,蘇宴羽的異能本身帶着極強的侵蝕性,不但會阻礙他們自己異能的流動,還會在一定時間內削弱他們的承受能力,導致他們每個月總幾天舊傷複發。

在這種情況下,蘇宴羽曾一度将他們揍到瀕死的地步,可以想象他們每個月要忍受怎麽樣的痛苦,十幾年下來,對蘇宴羽的憎恨又會怎麽樣慢慢轉化為恐懼。

起碼對于天鵝的這位首領來說,他就非常非常害怕再見到蘇宴羽。

甚至可以說,這十幾年下來他還沒有被折磨瘋,都是托那天蘇宴羽在他們眼前化作粉色光點消失的福——他只要想到蘇宴羽已經不在人世,甚至很可能是因為異能特殊、使用過度才會如此,心裏就一陣舒坦。

靠着這種心理安慰,他撐過十幾年,畏懼卻已經刻進了骨子裏。

今天,他意外見到了活着的蘇宴羽,那股被強行壓下去的恐懼再次浮上心頭。

只要一想到過去十幾年如影随形的痛苦,他還哪裏提得起勇氣和蘇宴羽作對?

如果能回到幾天以前,他一定不會選擇接受藍幽靈發來的邀請,而是能跑多遠就跑多遠,絕對不和蘇宴羽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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