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傳單小工

這天下午彭曉川又到方若蕙的眼鏡店打工，剛一進門，方若蕙便熱情笑道：“曉川，你來啦。今天有新的任務要交給你哦。”

彭曉川不免一陣緊張：“什麽任務？”

方若蕙拿出來一疊小廣告，說：“我之前找人印了點宣傳單，本來一直是放在店裏的，那些進來的孩子們看到了就随手拿一張，這都半年多了，宣傳單還剩下一大半。最近我打算再去印一批漂亮點的，原剩這些丢了又可惜，你出去幫我把它們發掉吧。”

原來是去發傳單，這種活兒彭曉川以前倒是還從沒幹過。他接過那疊小廣告，問：“在店門口發嗎？”

方若蕙提示他：“發傳單當然要在人流密集的地方，你想想，學校裏哪個地方人最多？”

彭曉川想了想：“南北苑食堂之間？”

方若蕙點頭：“對，南北苑食堂之間的那個十字路口，大多數學生下課後都要經過那裏。你在那裏發傳單，就算十個人裏只有一個人接，那也不到半個小時就能發完了。”

“好。”彭曉川抱着傳單就要出門，“姐姐，那我去了。”

“不可以偷偷丢掉哦。”

“一定不會的。”

彭曉川懷裏的那疊舊傳單，其實方若蕙直接丢掉也并不心疼，但她記得楊璨是為了讓彭曉川改掉害羞的毛病才把他送來這裏。這回把彭曉川派去發傳單，讓他在人流最密集的地方努力試着與人接觸，再嘗嘗被拒絕的滋味，倒也是個很好的鍛煉機會。

發傳單帶來的壓力，彭曉川立刻就感受到了。

他站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局促到幾乎要手足無措，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遞出一張傳單，手伸了還沒到一半，目标行人就已經匆匆走開了。一連幾次受挫，彭曉川心裏沮喪又茫然，硬着頭皮上去攔住了一個男生，憋足勁兒才開了口：“同學，你看看……”

“不用了。”那男生匆匆往前走，話也沒聽他說完就拒絕了。

眼見工作進行不順，彭曉川心裏實在着急，再加上他發現不知為何總有些女生會盯着他看，邊看還邊跟朋友竊竊私語，這讓彭曉川愈發感到焦慮，他感覺自己就像變成了舞臺上出洋相的小醜，旁人圍觀着，不斷發出奚落的笑聲。

“彭曉川？”突然有人叫他，“你在做兼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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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曉川轉頭看去，發現說話的正是宋櫻的朋友，那個叫謝薇的女生。

“哦，我在發傳單，你、你要不要看看……”

彭曉川的手剛伸出去一半，謝薇已經主動将那張傳單一把抽了過來：“睛明眼鏡店？原來你是在那打工啊。”

“是啊。”彭曉川盡職盡責地推銷，“你要是想配眼鏡，買眼藥水，還有那些、那些亂七八糟的，都可以去店裏看一下。”

謝薇撲哧一笑：“還有哪些亂七八糟的？”

彭曉川絞盡腦汁，終于記起來一樣：“哦，還有美瞳！你們女孩子都喜歡戴的，那裏什麽顏色的美瞳都有。”

“行，我知道了。”謝薇拿着傳單跟他揮揮手，臉上笑容洋溢，“我先去吃飯了，你加油哦。”

“嗯，再見！”彭曉川也笑着和她告別。

有了這個開頭，彭曉川備受鼓舞，像一個幹癟的小輪胎重新打滿了氣。他賣力地向行人派發傳單，被拒絕了就再轉向下一個，還漸漸摸索出了點經驗——女生明顯比男生要更容易接受他的傳單，如果再朝她們笑一笑，那麽便幾乎不會遭到拒絕了。

傳單已經發掉一大半，眼見再有一會兒就能完成任務了。這時候兩個男生迎面走來，其中一個留意到了彭曉川，臉上流露出玩味的神情。他走近了，朝彭曉川伸出手來，輕輕一笑：“給我一張看看。”

“喏，給你。”彭曉川抽了一張傳單給他。

那男生接過來，卻并不認真看，反而繼續打量着彭曉川：“你名字是叫彭曉川吧？感覺比上回見到你要精神了不少呢。”

彭曉川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他并不認識這個人，但對方顯然認識他。他看着對面那張俊秀的臉，還有那對在微笑時也顯得冷淡的眉目，腦子裏突然亮光一閃，記起了這個人的來頭。

他叫程因也，楊璨口中的那個千年老二。彭曉川記得他是楊璨的對頭，上回碰面時這位老二便給他留下了不是善茬兒的印象。今天他主動過來搭讪，不知心裏懷着什麽鬼胎。

彭曉川警惕地看着他。

“怎麽，這樣瞪我？”程因也臉上是溫文的笑意，語氣中帶有幾分隐約的自得，“看來楊璨沒少在你面前提到我吧。”

“好像沒提過。”彭曉川說完還認真回想了一下，确定地點點頭。

程因也嘴角一抽，又笑道：“和我一樣，我也從來都沒把他放在眼裏。”

他旁邊那高胖男生卻插嘴道：“因爺，你今天早上不是還......”

“你怎麽！”程因也突然打斷那男生的話，又瞪他一眼，然後笑着轉向彭曉川，“在這裏發傳單？這兼職可夠辛苦的。”

彭曉川老實說道：“還可以，偶爾才有一次。”

程因也掃了一眼手裏的傳單，問：“你是在若蕙姐姐那裏打工？”

“哦，我是在她的店裏義務幫忙的。”

程因也有些驚訝：“難不成是楊璨讓你去的？”

彭曉川不知他什麽用意，謹慎地點了點頭。

程因也仿佛不可置信：“他讓你免費去給他班主任的老婆幹活？你也願意？”

彭曉川說道：“他是為了我好。”

旁邊的那高胖男生頓時哈哈大笑：“因爺，你聽見沒？他還覺得是為了他好呢！”

程因也忍住笑意，頗有風度地擺了擺手：“喬康，不要這樣嘲笑人家。”又對彭曉川道：“你自己樂意就好，不過——楊璨對你跟對徐聞翹可真是天差地別啊。”

彭曉川給他們倆笑得不高興，一把抽回了程因也手裏的傳單：“不給你了。”轉身走到了十字路口的另一邊。

“還挺有脾氣的。”程因也評價道。

“看起來好像一個傻X哦。”喬康說。

傳單終于發到只剩最後一點了，這時候謝薇吃完晚飯從食堂裏出來，又看到了彭曉川，打招呼道：“彭曉川，你還在這啊？”

彭曉川回過頭：“嗯，就快發完了。”

謝薇看到他手裏的最後幾張傳單，一下子全拿了過來，笑道：“好了，你可以回去交差了。”

彭曉川十分欣喜，感激道：“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

謝薇明朗一笑，露出兩粒虎牙：“沒什麽啦，你也早點去吃飯吧。”

告別了謝薇，彭曉川開開心心地回眼鏡店交差，又去學校裏最好的餐廳犒勞了自己一頓。今天雖說只是發了疊傳單，但他總覺得自己像是完成了件了不起的大事，若是換了從前那個自己，大概是做不到這些的。說起來今天也少不了謝薇的幫忙和鼓勵，那個女生又漂亮又熱心，胖球喜歡上她果然很有眼光。

晚上彭曉川回到家，剛打開門就聽見了楊璨的咳嗽聲。之前楊璨淋雨受了寒，現在不幸發展成了重感冒。彭曉川一進門就關心道：“楊璨，你今天好點沒，吃過藥了嗎？”

楊璨看起來精神不太好，說話時帶着濃濃的鼻音：“吃了。今天在若蕙姐姐那裏怎麽樣？”

彭曉川迫不及待就跟楊璨彙報：“今天她派我去發傳單，我第一次做這個，雖然剛開始有點不順利，不過後來很快就發完了。今天還遇到了謝薇，她拿了我兩次傳單呢，真是個好人。”

“不錯嘛，其實下次你還可以……”楊璨正說着，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一看到來電顯示，頓時緊張道，“你來幫我接一下。”

“哎？”彭曉川不明所以。

楊璨一把将他拉過來：“趕緊，就說我人還在學校，手機落家裏了。”

彭曉川想到了什麽，突然也緊張起來：“是追債的嗎？”

楊璨沒好氣道：“是我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