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下個鄉

彭曉川回到家時差點把爸媽都吓了一跳。雖說平時他也會跟爸媽通個視頻電話，并不是今天才讓他們見識到自己的改變，但像這麽活生生地站在他們面前還是第一次，他的穿着打扮、容貌體态、言行舉止，甚至整個人的精神氣都與之前有着天壤之別。

“你們學校真是不得了，幾個月的工夫，給我變了個新兒子回來！”彭曉川他爸驚喜地猛拍他的肩膀，“瞧着身板，結實多了！”

彭曉川的媽媽顯然更明白兒子變化的緣由，帶着自家的豬終于會拱白菜的欣慰問道：“是談戀愛了吧？女朋友長什麽樣，給我們看看照片？”

彭曉川有些不好意思道：“哪有女朋友啊，都沒追到呢。”

“還沒追到？那也差不多了吧？”

彭曉川搖搖頭：“不知道。”

親媽看自己的兒子自然是什麽都好，對兒子的新面貌更是有着充分的自信：“肯定也快了，你現在這個樣子女孩子看了哪有不喜歡的，就算去追什麽劉亦菲啊、範冰冰啊，估計人家都會答應。”

“什麽啊，不要亂說了。”這點自知之明彭曉川還是有的。

彭曉川與父母分別了幾個月，都說距離産生美，剛回家時自然是一家人的蜜月期，他這次回來又帶着翻天覆地的喜人變化，父母對他更是怎麽看怎麽順眼，幾乎有求必應，彭曉川可謂是受盡寵愛。不過好日子沒過多久，暑假的第二周，他就要下鄉支教去了。

彭曉川在家裏住得舒服，想到要跑到鄉下去待半個月，心裏自然不情願。本來當初他報名就不太積極，是在楊璨的鼓勵下才決定去支教的，畢竟在支教時可以有和宋櫻相處的機會。

哦，宋櫻啊。

彭曉川懶散地躺在床上，撓了撓肚子。大概是每天空調加西瓜的日子過得太惬意，即便是想到可以和心中的女神上演一出鄉村愛情故事，他也生不出多少興奮和期待來。

但支教當然還得去的，這天早上，彭曉川背着個雙肩包只身來到了隔壁的隽州市，青協的支教隊伍定好了中午十二點在汽車站集合，然後再一同前往同北鎮的水源鄉，他現在搭公交去汽車站，時間應該剛好能趕上。

隽州市離彭曉川的家鄉并不算遠，坐動車只需一個半小時，不過他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到這來。彭曉川出站時，猶豫了一下，還是給楊璨發了條信息：我到隽州了。

沒一會兒手機屏幕就亮了，彭曉川立刻劃開屏幕，只見楊璨回複道：好，去鄉下一路上注意安全，這段時間和宋櫻好好相處，加油。

看起來沒有半點歡迎自己去找他玩的意思，彭曉川郁悶地回複道：知道了，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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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曉川搭公交到了汽車站，與青協的小夥伴們彙合，也終于見到了久違的宋櫻。宋櫻把長發紮成一個馬尾，身穿背帶短褲，露出一雙長腿又直又白，在彭曉川向她打招呼時溫柔地點頭微笑，笑得彭曉川的心情也随之明亮。只要有宋櫻在，那這半個月應該還是挺容易熬過去的，他想。

到了将近中午一點鐘，支教隊的同學總算是都到齊了。水源小學派了一位袁老師來接應大家，大家聚齊後就在附近吃了頓簡便的午飯，然後一起坐上了開往鎮上的班車。

這回的支教隊裏彭曉川只認識兩個人，一個是宋櫻，另一個是之前一起去社區投放老鼠藥的平頭男生，平頭男生名叫鄭樂超，他也還記得彭曉川，上了車後，兩個人便挨在一起坐着。

從市裏到鎮上要花兩個小時，彭曉川在車上睡了一覺，醒來後不多久便見班車駛進了一個小車站，他揉着眼睛問：“到了嗎？”

袁老師在後面聽見了，笑道：“到鎮上了。快收拾東西下車，我們還得轉車到鄉裏，再晚就沒車了。”

從鎮上到水源鄉最晚的一趟車是四點半，一行人又擠上了一輛民營的中巴車。中巴車已經很破舊了，車裏不光沒空調，味道也不太好聞，再加上道路彎折，好幾個同學暈車暈得厲害，有個女生甚至已經對着塑料袋嘔吐起來。

彭曉川也覺得有些難受，便把車窗開到最大，把腦袋探到窗外去呼吸新鮮空氣。袁老師剛給暈車的同學們發了暈車藥，這時走過來問彭曉川：“還好吧？要不要也來一片暈車藥？”

彭曉川說：“不用，我吹吹風就好了。”

袁老師在他後面的座位坐下，說：“你們這些城裏孩子，以前估計都沒坐過這種破車，沒走過這種山路吧。”

彭曉川說：“小時候跟我爸媽回老家，路也是這麽難走。”

“現在還算好的，夏天要是雨水下得急了，兩邊的山體可能還會塌方，前兩年不就出了一次事嗎，從山上滾下來的土石把車和人都給埋了，都上電視新聞了。”

彭曉川伸頭看着外面陡峭的大山，心裏不禁有點發怵。

袁老師笑道：“別怕，不會這麽倒黴剛巧給你們遇上的。”

見彭曉川安了心，袁老師又說：“水源鄉是隽州最窮的一個鄉了，鄉裏條件不好，學校待遇也差，留不住人，所有老師算上校長一共也才十來個人。鄉裏的青壯年都到外面打工去了，學校裏都是留守的孩子。每年放假都有大學生來這支教，我們是很歡迎的，也不指望你們真能教會他們什麽東西，就希望你們能給孩子們講講外面的世界，讓他們長長見識，以後也有個奔頭，不要一輩子埋沒在這種山溝裏。”

彭曉川聽了袁老師這番話，心裏觸動，想及之前要把這半個月混過去的念頭，也不禁有些慚愧。他總該把這段時間變得有意義才是。

到水源鄉時已經是傍晚了，現在正放暑假，外地的老師都回家了，學生們便被安排住進老師們的校舍裏，校舍不夠，校長又騰出了兩間教師辦公室，往每間裏擺上兩張彈簧床，勉強成了一個宿舍。雖然條件艱苦些，所有學生終于都安置下來。

彭曉川和鄭樂超住一間宿舍，宿舍裏沒有獨立的衛生間，洗澡上廁所都得到公共衛生間去。彭曉川晚上洗了澡，刷了牙，就坐在宿舍門口的臺階上看月亮，耳邊傳來清晰的蟲鳴聲，偶爾還有陣陣微風拍在臉上。即使沒有空調，鄉下的夜晚也很涼爽。

“喂，你到底進不進來啊？”鄭樂超在屋裏問他。

“我再坐一會兒。”陌生的環境讓彭曉川覺得新鮮。

“那你把門關上，蚊子都飛進來咬我一身包了。”

彭曉川掩上了宿舍門，這時候宋櫻剛好抱着臉盆從公共衛生間裏出來，彭曉川看到她，笑着打招呼：“宋櫻。”

宋櫻也朝他笑了笑，問：“怎麽一個人站在這兒？”

彭曉川答道：“我在這看看月亮。”

“你還真有興致。”

彭曉川擡頭看着夜空：“這裏的月亮又大又白，連星星也比城裏的亮。”

宋櫻也朝天上望了一眼，淡淡道：“我倒是沒看出什麽區別。”

“不過要說星星，還是海邊的最漂亮。”彭曉川突然想起了某個夜晚，“趁晚上海邊沒人的時候，躺在沙灘上看星星，那感覺才最棒呢。”彭曉川說着不禁微笑起來，那天晚上所見到的，是他記憶中見過的最亮的星星。

宋櫻來自內陸省份，說：“是嗎，我還從來沒見過海呢。”

“這樣啊，真可惜。”彭曉川仍沉浸在回憶裏，竟想不到借此機會提出将來帶宋櫻一起去看一看大海。

宋櫻想要回宿舍了：“那你慢慢欣賞月亮星星，我先回宿舍了，晚安。”

“晚安。”彭曉川和她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