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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婃心裏最後一絲的僥幸直接煙消雲散。
聞嘉言不敢看她,一直在逃避她越發冷的審視。
卞婃擡眼看了看天,滿是破碎開的魚鱗雲,濃濃密密的鋪了一整個蒼穹。
她覺得自己走進了一張特意為自己織好的網。
“不打開看看嗎,裏邊有見面禮的。”盛航對着卞婃手上的盒子努了努嘴。
卞婃斟酌了一下,便打開了。
裏邊只有一張紙條。
她捏在指尖,落日殘陽在上邊染出了血一樣的顏色。
你好啊,阿婃。
就這麽一句話。
讓她生出了一種無路可逃的無力感。
親昵的語氣只讓卞婃覺得一陣惡寒。
聞嘉言被盛航桎梏着下颌,滿目絕望的望着卞婃。
猶如那波光粼粼的湖水,卞婃眸中的眼波流轉了幾回。
她突然邁開步子跑下了樓梯,速度快到讓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整棟安靜的樓裏響徹着卞婃忙亂的腳步聲。
跟在盛航身後的幾個人作勢要去追,卻被他攔了下來。
盛航對着秦原聳聳肩,摩挲了一下鼻尖。
“吓到她了好像。”滿臉的無辜。
卞婃一刻都不敢停下,頗有些慌不擇路的跑出了學校。
她是在轉角的小巷子邊緩步停下來的,過大的運動強度讓卞婃的一顆心髒狂跳不止,仿佛快要從嗓子眼沖了出來,她半蹲着撐在膝蓋上,大口的喘着氣。
冷不丁的,腦海裏就蹦出了那個瘦弱男生帶着期盼的求救眼神。
卞婃吞咽了一口唾液,晃着腦袋逼迫自己不要再去想。
她不是沒有聽聞過秦原和盛航玩的這些“小游戲”。
但卞婃從未親眼目睹過。
甚至在她從前的臆想裏,都不曾有方才那麽暴力血腥,毫不留情的踐踏他人身而為人的尊嚴,像是對待一無是處的東西般,肆意妄為的欺淩。
誠然卞婃一直自诩是個濫發善心的老好人。
但這樣的事,她不敢理,也管不了。
一晃神,盛航那雙眼睛又在她的記憶裏反複閃現,激得卞婃在這樣的初夏天氣裏都硬生生憋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等卞婃完全冷靜下來的時候,她才發現周遭的環境有些陌生。
也不知方才她是怎麽選的路,竟然跑到了平時從未經過的一條路上來。
卞婃将背包的肩帶往上拉了拉,便順着這條小巷往下繼續走去。
她路過了一家小店鋪。
明明已經走了過去,卞婃卻神使鬼差的倒了回來。
她昂頭看着沉色底上的“浮生”二字,若有所思起來。
一家紋身店卻起了這麽個江南水色的清麗名字,真真有趣。
卞婃一邊這樣想着一邊走進了這家店鋪。
昏暗的燈光,工業風格的暗色裝修。
并不寬敞的鋪子內裏是濃重的檀木焚香味,還混着一絲尼古丁的苦澀,四壁破落,像是舊式碼頭的信神拜佛的走險跑堂。
頂着雞窩頭的店員正鼾聲震天的趴在櫃臺前跟周公會面。
卞婃眯着眸子,環顧了周遭。
“歡迎光臨您嘞。”雞窩頭不知道什麽時候醒的,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将啤酒瓶底子般厚的眼鏡架到了鼻梁上,望着卞婃,蹦出了這麽含糊不清的一句。
卞婃聽着覺得像極了在罵人。
“我想紋身。”卞婃的嗓音透着沙啞,幹澀得她嗓眼兒發癢。
一個字一個字的如刀刃子嘩啦鐵皮,割得她腦仁疼。
雞窩頭上下打量了卞婃一番,便示意她坐在操作臺邊上,而後對着牆根出的一團陰影喊了一聲。
“來生意了。”
卞婃這才發現店裏還有一個人在。
她有些不安的吞了吞分泌匮乏的唾液,生怕下一秒竄出來一個提着電鋸的彪形大漢,劫財劫色之後把自己分屍做成人肉包子。
畢竟這家店怎麽看都不像個正經生意人家。
不過是她多想了。
哪裏有什麽彪形大漢。
陰影處悉悉索索一陣,有一個小紅點由矮往高處移動。
當那團黑裏走出來一個瘦高的身影時,卞婃才看到那個小紅點是香煙的火星。
那人長手長腳,轉眼就到了卞婃眼跟前。
頭頂一處小燈照得他皮膚慘白,卞婃打量了一眼,只看到了過長的劉海遮不住的淩厲側臉線條。
他從廣告單底下翻出了一本小冊子,丢在了卞婃身邊的桌子上。
濺起了一陣飛灰。
卞婃的眼皮跳了跳,屏住了些呼吸。
“成年了嗎?”很沉很沉的嗓音,壓得人喘不上來氣。
不是老煙槍的喑啞。
卞婃疑惑的皺起了眉,發出了一個尾音上揚的單字。
“我不接沒成年的單。”那人有些不耐煩,叼着香煙解釋道。
卞婃恍然大悟,點了點頭,還補上一句“剛成年。”
那人不多話,示意卞婃翻冊子選選圖案,便坐在一旁的旋轉凳上等着了。
卞婃漫不經心的看着那些線條勾勒的略顯猙獰的樣式,眼角餘光就瞥向了對面的這人,他還是一副恹恹的模樣,看不清眉宇,黑順的劉海遮了大半張臉,只能望見挺直的鼻梁和窄長到過分的臉。
煙灰帶着火星掉了一地。
他側過身看起了手機,煙霧随着他的轉身撲了卞婃一臉。
卞婃沒忍住咳嗽了起來。
他偏過頭看了卞婃一眼,手腕一擡,将半支煙掐滅在了煙灰缸裏。
卞婃明顯心不在焉,一本薄薄的圖冊她從頭翻到尾,又從尾翻到頭。
“沒有看中的?”那人捏着手機,骨節分明的指關節有節奏的扣着桌面,也不知什麽時候轉了過來,面對着卞婃問她。
卞婃不自覺的攥緊了襯衫袖子,輕輕的“嗯”了一聲。
他沒立刻接話。
卞婃以為他是生氣了,畢竟自己否定了他這裏全部的打樣,确實蠻沒面子。
“就是,不夠兇。”
卞婃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成功讓他提起了些許興趣,他坐直了些身子,影子結結實實的籠在卞婃身上,嘴角翹起了一個小弧度。
“哈?”他發出一聲氣音,不知道是不是卞婃的錯覺,她聽出了笑意。
不夠兇。
這裏的圖案都不夠兇狠。
卞婃想要一個能威震衆人的圖案,吓退一切惡意。
“我想紋一個很兇很兇的圖案。”卞婃不知道她說這句話時眼睛有多麽的亮。
那人微微昂起下颌,從交錯的劉海下看着眼前面若桃花的一張臉,跟她說出來的話還真是大相徑庭。
“你當我這是驅邪符咒?”他擰着眉頭有些好笑的發問。
卞婃自然看不到他神情的變化。
頂着濃密厚實的頭發的他,在卞婃看來,像個密不透風的黑蘑菇。
但卞婃聽到這句話時,卻真真切切的笑了出來。
她單純覺得好笑。
他也單純的覺得卞婃好看。
比不笑的時候更好看。
貧瘠的知識儲備讓他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詞,只會重複那麽一個詞。
好看。
就像是含着一顆水果糖在口裏反複吮,越來越甜,回味無窮。
“想紋在哪兒?”
他覺得自己被這明恍恍的笑容晃得頭昏,急忙轉移了話題。
卞婃捋起袖子,露出了一截冷白的手臂,指了指手肘內側。
他眼神尖銳,只一眼就看到了那處幾道排列整齊的傷痕。
刀傷。
“還在上學?”他接着問道。
連他都覺得今天自己的話格外的多。
好在卞婃并沒覺得問題多,老老實實的回答道:“對,還在上學。”
他看着卞婃烏發紅唇的曼妙模樣,心頭溢出了別樣的情緒。他小心的替卞婃方才挽上去的衣袖平整的放了下來。
偶然觸到卞婃肌膚的指尖,冰涼得很。
“還是上學的年紀,紋這兒不大好。”他有板有眼的勸說道。
卞婃瞪大了眼睛,覺得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紋身店老板規勸顧客好好學習,不要紋身。
真他媽的奇了怪了。
卞婃這時候反而一掃之前的拘謹和乖巧,她交疊着翹起腿,挑着眉逗這個年輕的男生,“是不是每一個來店裏的顧客你都這麽勸他們吶?”
他沒露出任何的窘迫,從容的接道:“那倒沒有。”
卞婃還想說什麽,就被窩在櫃臺後的雞窩頭打斷了話頭。
“陳措,電話來了。”
男生應了一聲,便起身去接電話。
卞婃霎時白了一整張臉。
陳措。
她今早才念過的名字。
含着缱绻,不舍,想念,還有濃厚懼意的名字。
卞婃鼓起勇氣往櫃臺方向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那厚重劉海下露出的眼睛。
狹長,兇光畢露。
野獸的眼睛不知你是否看過。
它們在狩獵時會沉着眸色,收斂殺氣,但那殺意會一直在澄澈的眼瞳裏翻攪。
卞婃慌張站起身時帶倒了腳邊的凳子。
陳措看向了她這邊。
她又逃跑了。
像不久前那樣,倉皇的逃開了。
陳措漫不經心的應着電話那頭的人,看着卞婃離開的方向,眉頭越收越緊。
“呵,真逗,不是要紋身嘛,怎麽還跑了就。”雞窩頭樂颠颠的晃着腦袋,“不過也真的漂亮。”
陳措一臉的若有所思。
剛才那被氣流翻飛起的白襯衫,像是一只大翅蝴蝶。
陳措的記憶裏也有這麽似曾相識的一抹白。
白色的雪紡裙子。
穿在了那個漂亮女孩的身上,真的适合且好看。
卞婃覺得自己今天出門可能忘記查運勢了,不然怎麽魔障似的總能看到打打殺殺,總得狼狽的逃跑,還總能遇到并不想看到的人。
陳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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