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卞婃能理解陳措此時的顧慮和猶豫,但她同樣也毫不吝啬的要誇贊陳措。

人世間大家都寶貝的那些,于她來說都是累贅,往狠了的說,反而是她痛楚的根源;只有陳措給的,才是她活下去的希望,才是她最最需要的。

能在這艱難人世間裏牽住一個人的手。

太過不易。

卞婃一向是惜命的。

但實話說來,重新遇到陳措之後,她才考慮要認真活下去。

而不是虛虛挨着,痛苦的過活。

在走下樓梯的時候,卞婃突然傾身拉住了陳措。

“歇一會兒吧。”卞婃說完就席地而坐,絲毫不管樓道裏的灰塵撲撲。

陳措由她,将晾衣桶擱在了下一級臺階上,自己挨着卞婃也坐了下來。

卞婃明顯不是累了,她眼神開始有些飄忽,焦慮般的四處瞟,水蔥似的長指甲交錯着掐在指肚的皮肉上,一個個月牙形的白印兒,也不覺得疼。

她這樣猶豫了有半分鐘,終于挨不住,還是向陳措開了口。

“有煙嗎?”卞婃的嗓音又變得幹澀沙啞。

陳措一愣,沒想到卞婃還會抽煙,卻還是從口袋裏摸出了煙盒。

卞婃抖着手指接過了煙盒,熟練的翻出一支煙叼在唇邊,末了一邊捋着鬓邊的碎發一邊擡眼望向陳措,牙齒咬着煙嘴,沖他上下晃了晃香煙。

陳措的眼瞳随着那香煙顫了顫,而後便掏出火機對着香煙打燃了火星。

卞婃一抽上眼,就習慣在缭繞的煙霧後邊眯緊眸子,苦大仇深似的一口一口結實的抽着煙,她不像是在抽煙,而是在讀什麽人生之書一般,亦或者是燃着生命之燭。

陳措将還回來的煙盒捏在手心裏,不自覺用了力,再一張開手心就只一個皺巴巴的盒子躺在那裏,他嘴上什麽也沒說,只默默的将煙盒揣回了兜裏。

他是想勸阻卞婃的,但是他又覺得自己沒資格說這話。

于是,陳措想到了一個折中的法子暗示她。

“我以後會少抽煙的。”陳措暗以為是自己總是叼着香煙,教卞婃有樣學樣了。

卞婃夾着燃了半支的香煙,咪着一雙眸子看向陳措,果是沒忍住一秒便破了功,咯咯笑了個不停,還是在陳措一臉的不解中才順着氣兒說道:“你幹嘛怪自己,我是自己學會的,也不是成了瘾,只是焦慮時不抽上一支,就沒法子。”

陳措暗暗在心裏想,這不算成瘾那還什麽算。

卞婃猛吸了一口煙,而後接着繼續說道:“我以為你要勸我不要抽嘞。”

陳措反倒眉眼舒緩,帶上了些笑意,“我要這麽說你也不一定聽我的,再說了,我自己都抽這麽兇,實在沒資格勸你。”

“那,方才你說的還作數嗎?”卞婃問。

陳措點了點頭。

卞婃立刻将香煙掐滅在了牆根角裏,對着陳措晃了晃空無一物的兩只手。

“那我也盡量不抽了,我們互相監督。”

陳措聽到這句話,曲起指節在卞婃的鼻梁上刮了刮。

卞婃昂着小臉,一副等他表揚的表情,笑得皺起的鼻子小巧可人。

陳措攬過她的肩頭,将卞婃往自己懷裏帶了帶,讓她的額角剛剛好能靠在肩角上,卞婃縮了縮手腳,自個兒調整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就這麽如慵懶的貓咪般半窩在懷抱裏就不動彈了。

“其實我有挺多都是你不知道的,不像是從前,我變得……”卞婃突然止住了話頭,舒服且放松的環境讓她的戒備心全然卸了下來,致使她随口溜出了不該說的話。

她僵了僵身子,卻還是兀自想把話給圓回來。

“陳措,我只有你了,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了。”卞婃善于用這并不常用的可憐話語博取陳措的同情心,她有時候覺得自己挺渾的,對旁人都是豎着全身的刺兒,對陳措,卻是用軟刀子逼他就範。

所以她想以後多愛陳措一些,更愛他一些。

不然她會覺得良心不安,對他不起。

但她也不就是為了藏嚴實永遠不讓陳措知道的。

她發誓,會很快,會非常的快,她會一五一十的全部坦白。

牽扯到五年前那樁事兒,她總歸心如亂麻,不知如何解釋清楚。

陳措果然軟了心,慰藉的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肩頭,像是哄孩子般用了他十分之十的耐心。

卞婃一下脫開他的懷抱,正色的望着陳措,緩慢的将額頭抵在了陳措的額頭上,她無奈的笑了笑,“以後,我可能會變得不像現在的我,我不想因為我如今的懦弱,給你惹上無窮無盡的麻煩。”

陳措微微颔首,在她的唇上蜻蜓點水般的虔誠一吻。

“別怕,誰對你不好,你十倍還給他。我給你撐着。”

卞婃眨了眨眼睛,與陳措親昵的蹭了蹭鼻尖。

“走吧,我的檢讨還一字未動呢。”卞婃拉着陳措的手,撒嬌似的晃了晃。

陳措跟着她的動作站起身來,“這次需要我幫你把關嗎?”

卞婃聞言停住腳步,挂着一臉笑意回頭瞧他,眉間眼裏都是已經溢出來的幸福之感,“我先寫着試試,你幫我去買紅燒肉吧,從昨日想到今天。”

陳措了然的點了點頭。

卞婃出其不意的踮起腳,在他的側臉處親了一下。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卞婃就害羞着跑下了樓,獨留摸着臉傻愣愣站在原地的陳措,笑得一臉傻氣。

筷子尖上的那塊方方正正,肥瘦相間的紅燒肉突然掉了下去。

狠狠砸在餐桌面上,濺起一片水花似的油漬。

斑駁,滑膩,惹人不快。

就好似一字一句讀着檢讨書的卞婃,對着全校的師生,在這個晴空萬裏的晨會時刻,引得臺下的喧嘩一波高過一波,沒有止勢。

這些聽似赤誠,歉意十足的話語全然在壓彎着卞婃的腰背,讓她做一個眼花耳聾的糊塗人,在這片血光十色的,毫無人情味的湯粥裏炖煮着自己,磨幹淨了棱角,成為一個言聽計從的乖巧小奴婢。

先前的她或許會覺得此時此刻無比恥辱。

但如今的卞婃,不再是從前那個動辄發怒的卞婃了。

她深情并茂的吐露清楚每一個字,聲音洪亮,笑眼吟吟的望着底下每一張陌生或熟悉的臉孔,随着他們變換來去的精彩表情抑揚頓挫的結束了紙上的最後一個字。

卞婃走下臺子的時候,腳步輕快,腰板挺直。

不像個挫敗者,倒像個勝利者。

經過姜會雯身邊的時候,聽得她那聲不屑的冷哼,卞婃都是回她笑容的。

只是這個笑讓姜會雯在熱辣的陽光下平白添了些許冷汗。

卞婃下課拿着水杯去水房接水,才出現在水房門口,裏邊三三兩兩結伴等着接水的女生就突然止住了歡笑聲,一臉驚慌的齊刷刷将目光投向她。

卞婃冷着雙眼,眼珠子在這幾人身上轉了一圈。

那幾個女生頓時緊張起來,碰了碰胳膊後便緊湊着擁簇跑出了水房。

想都不用想,也能猜到她們方才聚在一起嬉笑什麽。

卞婃翻了翻眼,将杯子放在了水龍頭底下。

她不是沒發覺身後那三個剛剛跟了一路過來的男生。

但卞婃只是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便繼續将注意力放回正接着水的杯子上了。直到身後伸過來一只手,心安理得的放在了她的左臀上,甚至還大着膽子捏了捏。

卞婃身子一僵,反手狠狠打掉了那只揩油的手,快速轉過身看向這三個笑得猥瑣的男生。

素未謀面,卞婃一個也不認識。

“你他媽再敢動手動腳,我就把你手給剁了。”卞婃将水杯蓋兒擰好,“啪”的一聲貫在了不鏽鋼的水箱上頭,發出了一聲巨大的響動。

其中一個男生輕佻的用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卞婃,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盛航他們都夾着尾巴溜了,你還以為自己是從前那個跟在他們後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小玩意兒醒醒吧你。”

“跟她啰嗦什麽,被玩得都爛了的破鞋,□□還在這裏立起牌坊來了。”另一個男生拍了拍剛剛說過話的男生的肩膀,望像卞婃的眼神下流且黏膩,透着猥瑣的光。

站在中間的那個一直沒說話的男生突然笑了一下,随即從褲兜裏掏出了幾張紅色紙票,往卞婃面前一撒,輕飄飄的說道:“我們可是聽說你都免費讓盛航他們玩的,現在落魄了,都出來接活了,你看看這些錢,夠我們哥幾個上幾回啊”

言語粗鄙,口無遮攔。

三個男生頓時笑作一團。

卞婃面上也不惱,只是笑着說道:“我□□媽你看行不行。”

男生們被膈應了一下,有些惱羞成怒,中間那個示意左邊的人去關水房的門,活動着手腕便向卞婃逼近。

“這爛貨,都這幅樣子了還這麽能說。”

卞婃也不着急,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笑吟吟的看向面前兇神惡煞的三人。

“我要是你,我就不會這麽沖動。”

正逼近卞婃的男生愣了一下。

“老虎不在,跳梁耍雜的猴子也能出來稱王了。你們倒是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拳頭揮一揮,狠話說一說,別人給三分顏色,還就以為能開染坊了?也不仔細看看自己是個什麽混賬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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