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同生死
夏褚不是普通人,紀清泉記得自己看到的他的樣子。
那人給他的感覺,像開學大典站在前方的蕭天樞,也就是蕭玑的哥哥。紀清泉垂下眼睑呼出一口氣。
他一樣想明白現在整個情況到了怎麽樣一個地步。左手張開,他用右手劍指在手掌上輕輕一劃。
一道五毫米的口子。
武宗位面上,所有人看向了自己的左手手掌。
不疼不痛,肉眼可見的五毫米的口子驟然出現在了手掌上,和天上懸浮畫面中紀清泉的傷口位置一模一樣。
切口光滑,微微有鮮血滲出。
“!!”
“可以了!”
“停手!”
“一模一樣!”
“天……”
武宗位面那的反應不斷傳遞過來,紀清泉幾乎能想象那些人看到手上傷口,震驚和無措在瞬間爆發的恐慌感。害怕,恐懼,甚至受制于人的怨恨。
或許每個人的反應不太一樣,但必然那些感受都充斥在群體之中。
所以,是真的。
紀清泉取出了青陽膏,抹在自己手上。傷口瞬間消失。他的手掌再次回到了原本白嫩到能看出經脈和血色的樣子。
他只敢試探自己的肉體,對于修真者來說,簡單的外傷對他們是影響最小的。
即使只有那麽小一個口子,武宗位面的所有人都會和他産生一樣的傷口。那如果他晉升等級極為痛苦,如果他遍體鱗傷,如果他……隕落呢?
一個位面的生死被如此系在了他一個才十二周歲的孩童身上。
這是為什麽?
這是憑什麽?
這能怎麽辦?
紀清泉看着自己的手發愣。
武宗位面的人害怕他受傷,害怕他居心不良。他其實一樣,他也害怕。他害怕擔負起一個位面的生命,害怕擔負起一個位面的責任,害怕……他自己做不到。
他是可以不在乎,他是可以不管,他是可以任性過自己想過的日子。武宗位面的沒有人可以苛責他。他過的是自己的人生。
可他行麽?
真的能做到麽?
道心真的……不會産生心魔麽?
悠元和武宗的差別必然不止在修煉方法上有細致的不同。
外在的環境,比如靈氣靈石儲備都可能不同。
如果他要死了,那連武宗位面的新生兒都可能滅亡。
這種聯系太過殘忍,太過讓人無法理解……為什麽?為什麽是他?為什麽會這樣?
紀清泉腦中充滿了各式各樣的問題,還有武宗位面的那群人說着什麽。只是那些話被他全然略過了。他的大腦放空着。
一片空白。
不,應該說一片虛無。
一個月前只是口頭上說一說的沖擊遠遠沒有現在一道傷口來得沖擊更大。
這些事情,他還誰都不能告訴,誰都不能說。一切,只能他自己承擔。
紀清泉好不容易回過神,放下手,遲疑了一下後,向後一倒,躺在床上。
“現在沖擊對我們都很大。我想我們雙方都需要冷靜一會兒。早點睡吧。——夏褚”
夏褚這話說完後,紀清泉的腦內再無聲響。
如果是一樣的傷口,出現在了一個新生嬰兒身上,或者出現在一個正在晉升的修士上,武宗位面可能就會有人隕落。
紀清泉微微咬了下口裏內肉,他已經不敢用力。
疼痛的界限在哪裏,他尚且不知道。
他不敢再去試探。
宋老和他對練過劍法,他對自己全身上下最護着的部位一直是他的雙眼。他太在乎自己的雙眼。而如今他要在乎的是他整個身子。
憑什麽啊?
紀清泉開口:“你們現在還聽得到我說話麽?”
“嗯。——夏褚”
只有夏褚一個在回複他,其他人不知道在幹什麽。
紀清泉想着反正所有人都能看到天空中的場景,便開口:“我這輩子,得過且過,護着自己就好了。所以你們不要寄太大希望在我身上。與其将希望放在我身上,不如放在你們自己身上。你們一個位面的人總能有人想出如何解除聯系的方式。”
“……你和一般人不太一樣。——夏褚”
紀清泉總算從沖擊中将自己挖出來,看着虛無處的雙眼內極為清透。他輕笑着說:“我現在啊一天到晚就想發財,修真比我想象中費錢多了。我就一個人,外加上一個宋老,現在還多了一只金絲楠。我很理智,我明白我肩負不起你們一個位面的重擔的。我會學習,但那并不是為了你們。”
武宗位面教他并不是因為他是紀清泉,而是因為他和武宗之間的聯系。
如果他是一個随便的甲乙丙,這些和他說話的人,連一個眼神都不會給他。
“太理智并不是一件好事。不過我現在很慶幸,還好這個人是你。這是最壞消息中算好的消息了。——夏褚”
夏褚的話裏帶着點調侃:“那祝你發財,祝我們早日找到解決方法。這中間這段時間,你學我們教,我們合作愉快?”
夏褚能代表武宗位面?
紀清泉不清楚,他顧不了那麽多:“合作愉快。”
他閉上雙眼,最後不知道何時睡着的。
……
第二天吃飯的時候,紀清泉忽然問了自己同桌的小夥伴一個問題:“假如你救了一個人,會死很多很多的人,而你不救他,可能只會死他一個。你救不救?”
管陽正吃得興高采烈,突然被這個問題給問蒙住:“哎,你今天幾乎不說話就在思考這個?”
紀清泉看了管陽一樣。
管陽拉開笑容,撓撓自己的腦袋:“還以為你今天懶到連話都不想講了。”
紀清泉是不太想講話。
用腦過度。
柴弈幸在邊上同樣思考起這個問題。
最先回答的反而是蕭玑。
“人命不是用數量來衡量的。你覺得救了不後悔就救,救了後悔就別救。救不救都後悔……你大概把自己想的太厲害。戰場上不會給你思考這個的時間,有舍有得。”蕭玑哼笑了一聲。
戰場上?
紀清泉想起了蕭玑是三王爺的兒子。
三王爺蕭上将,在戰場上必然遇到過無數次這樣的抉擇。帶出去多少人總想帶回來多少人,然而戰場太過殘酷。
他輕笑一聲:“嗯。”
蕭玑笑着問紀清泉:“我的答案那麽好,不如等分好方向放假那兩天,一起出去玩吧?”
紀清泉:“……”
他被蕭玑盯上了。
第一個月的課安排極為緊湊。他們宿舍四個人在如此緊湊的學業安排中,保持着每天出門跑步。有意思的是開學沒兩天,他們就遇到了武學班的人出來跑步,後來內功班的同樣出來跑步,再最後雜學班的也出來跑步了。
繞學校跑步的只有前三個年級。
雜學班出來跑步和蕭玑脫不了幹系。某天班級課餘有人說起跑步,管陽抱怨自己宿舍每天跑步他還跑不過,蕭玑表示跑步是個非常好的活動。
然後……整個雜學班便都出來跑步了。
紀清泉将信寄給宋老後,宋老很快回複了他一封信,大致的內容就是金絲楠和他生活美滋滋樂陶陶那樣,讓紀清泉不要擔心他們,過好自己的日子。
日子好像暫時這樣步入正軌。
除了蕭玑對他的興趣日益增加。
柴弈幸一眼就看出他在一個晚上就晉升到了練氣九層。
紀清泉身上可沒有什麽掩飾的東西,對于高于自己一個階層以上的人,只要對方一個細心探究,很容易就發現他的不尋常。
很愁。他也沒想到當時睡一覺會直接變成練氣九層。
只好裝傻天天來應付蕭玑。
而且紀清泉知道,他如今不太能松懈下來,他要努力煉起丹來。
比如,練氣晉升到登堂的丹藥。
日子是蠻好過,只要蕭玑不是每天都拿“你很有意思”這種眼光看他就更好了。
“晉級丹藥最基礎的就是登堂丹,我們每一次都是用一個等級來表示晉升這一等級的丹藥。練氣晉升到登堂要打通全身經脈,包括細枝末節處。你現在練氣九層,靈力第一步壓縮已經到位,下一步就是讓靈力布滿整個經脈。能明白我的意思麽?——杜玄靈”
紀清泉覺得這話說得有點模糊,直白表示:“還有點模糊。”
“修真到每一個階段的九層,你的靈氣都會壓縮一次,讓你壓縮的靈力沖破一個屏障,你就能晉級。這個屏障一旦沖破,你的靈力就能以新的形式在體內運轉。——夏褚”
夏褚和紀清泉是同齡人,他給的是自己的見解。
紀清泉這回聽明白了:“我懂了。”
而晉級丹藥,就是為了讓那個屏障變成一層紙,稍微碰一下就破了。
丹方杜玄靈已經教給了他,丹爐他也帶了一個自己的小丹爐過來,藥材這些天搞了三份,接下去便是實驗了。
紀清泉将丹爐放在自己房間裏。
丹爐裏黯淡無光,在被閑置了好些天的情況下,它整個都黑漆漆的。這個丹爐是宋老去集市上淘來給他的禮物。
原先他家有更好的丹爐,只不過被燒沒了。
煉丹房可以給學生用,只是經常人滿為患。宿舍區也給煉丹,不過有限制。陣法上有着應急模式,當煉制的丹藥超過一定品質,那會直接強壓下來将産生意外的房間內生物排出,空間封閉。
紀清泉決定通宵熬夜煉丹。
嗯……至于明天的課……用來睡覺吧。
生活真是艱苦啊。
紀清泉拿出了自己手寫的丹方,手指移過前三行,認真開始了自己的煉丹生涯。
月星石碎成粉末,朱丹磨成粉末,加入白露,點火。
他手上的火焰竄起十公分高,火焰正中有一朵盛開的紅蓮。那紅蓮豔麗,花瓣尖端上似融化般墜落一點一滴……那花是液态的,是扭曲的,是美到一種極致的。
紅蓮之火能燒盡的東西太多,操控者第一要學會的便是讓紅蓮之火分辨他到底要燒的是什麽。
是隔離開丹爐,燃燒丹爐內的東西。
他将火放入到丹爐之下。
煉丹爐中的白露化開,到達沸點,又将月星石和朱丹熔化。
紅色火光映襯在紀清泉的臉上,将他的臉映出滿面桃紅。
武宗位面每個人都能看到他雙眼中燃燒的那朵火焰。
沒有人開口說話,沒有人打擾他操作。
一步接着一步,紀清泉控制着火勢,控制着加入的材料物品。
時間漸漸過去,紀清泉雙眼微微睜大,火勢頭減小。
紀清泉拿出丹爐外接的罐子,放在剛才燒火的地方。
丹爐下端有個夾層,他靈力灌入,那一層瞬間發出了“嗞哩”聲。這是在急速冷卻。他在丹爐角上的開關上一按。
“叮——”一顆丹藥滾落下來,和罐子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随後又滾落了好幾顆。
成型了這丹藥。
等丹藥不再滾落,紀清泉取出罐子,從中拿出一顆放到自己鼻翼處嗅了嗅。聞了聞味道,他露出了勝利的笑容:“一次成功。”
這是登堂丹。
作者有話要說: 雙開的文是隔壁的文《洪荒娛樂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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