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五湖村

“剎——”刺耳的剎車聲響徹在人煙稀少的山道,令人心跟着揪起來。

一輛大巴車在車道上扭來扭去,車上的乘客恐慌喊叫,司機臉色煞白慌忙轉動方向盤,想控制住車救下所有人。然而天不遂人願,大巴車重重撞上護欄,直直沖出山道。

“啊——”載着巨大的聲響和驚恐的喊叫聲,大巴車翻下山道,滾動着落入山底。

鮮血模糊視線,疼痛漸漸遠去,沈晫眼皮沉重勉強看見破碎的玻璃,冒煙的車子。他會死嗎?沈晫想求救卻喊不出來,連動一下都很困難。會死吧……爸媽知道該多傷心啊……

沈晫輕輕閉上眼睛,他感覺身子很重,不斷往下沉,往下沉。迷迷蒙蒙中,沈晫似乎看到一個男人的臉,那人長得很帥。即使再度陷入黑暗,沈晫仍舊不得不感嘆一句,賊拉帥。

浮浮沉沉,沈晫仿佛随着海浪起伏,找不到依靠的彼岸。黑暗中不知道過去多久,當沈晫慢悠悠睜開雙眼,他愣愣躺着有些反應不過來。他沒死嗎?這裏是哪裏?

“醒啦?”一個中年男人端着碗藥從外面進來,走到床邊,“醒了就把藥喝了。”

大腦依然一片空白,沈晫轉頭看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身穿粗布做成的衣裳,帶着些許白色的頭發挽在腦後,一雙眼好奇探究又稍稍透出不耐。中年男人見沈晫沒反應,不由擰眉,該不會傻了吧?忒麻煩,是把人送去衙門,還是找個犄角旮旯丢掉好呢?

肩膀傳來一陣陣刺痛,沈晫終于緩過神,他這是出車禍沒死,被人救了?

沈晫緩緩撐起身子想坐起,奈何身體無力又跌回床上,痛得他龇牙咧嘴:“這是哪兒?”

“五湖村。”中年男人扶起沈晫,把碗湊到人面前,“把你背回來的是喬柯。我不過一個赤腳大夫,有錢就治,沒錢請走。你的診金全記在喬柯賬上,他一個哥兒不容易,你得還。”

喬柯?哥兒?沈晫就着大夫的手捏着鼻子一口氣喝光黑糊糊的藥,苦得他舌頭險些麻了。

轉身把空碗放在桌上,大夫面對沈晫一屁股坐下翹起二郎腿:“看你衣着不像缺錢的人,沒必要賴這點賬。要知道天底下人情債最難還,你別看喬柯是個哥兒就想着欺負他。”

沈晫呸呸兩口,點點頭道:“我會還的。請問五湖村在哪個省?附近的車站……”

說着說着,沈晫看着自己的手逐漸沒了聲音。這不是他的手!

翻來覆去看滿是繭子的右手,沈晫眉頭皺成個“川”字。他一個作息規律的上班族,天天對着電腦,不說雙手多好看,至少沒繭子。一瞬間,沈晫腦子裏瞬間蹦出穿越兩字。

轉頭打量四周,沈晫發現房子、桌子、床等等,連大夫身上穿的衣服都很……古樸。他真穿越了?還是魂穿。雖然能活下來是很好,但爸媽怎麽辦?知道他出事不得哭死。

傷口刺痛彰顯着存在感,沈晫捂着肩咬牙痛苦忍耐,好痛!原主怎麽傷這麽重?

“你受傷滿身血倒在山裏。”大夫看沈晫似乎有些困惑,雙手環胸說明原委,“喬柯路過救了你。是刀傷,好大一條口子。好在救的及時,以後手不會受影響。啧,你小子運氣好。”

沈晫心中錯愕,卧槽,什麽人會被刀砍?該不是朝廷欽犯吧?他有點慌。沈晫完全沒有原主的記憶,身體裏也沒感覺到別的靈魂存在,他想可能、大概、也許原主已經死透了。

忙低頭,沈晫不動聲色摸摸褪到腰間的衣服,盡管被血侵染,摸着料子不錯。沈晫放心了,或許是被打劫了,哪有朝廷欽犯穿這麽好四處張揚。沈晫上半身光着,肩上纏着白色布條,隐隐還有一股藥味飄來。身為一個傷患,沈晫慢慢撐着床躺下:“大夫,有吃的嗎?”

沈晫弄清楚現在的情況放下心來,感覺肚子餓了。他現在是病人,要好好養着才行。

“我姓喬。”喬大夫嗤笑一聲,“你當我這是客棧?餓了自己想辦法,不許麻煩喬柯。”

“喬大夫,你看我傷得這麽重,一時半會也動不了。”心下了然,沈晫笑笑,“讓我自個兒想辦法明顯不現實。反正我還欠着喬柯藥錢,再多欠一點也沒事,你都記在他賬上吧。”

“你!”喬大夫氣得吹胡子瞪眼,“你這個無賴!喬柯怎麽救了你這麽個玩意兒!”

幹笑兩聲,沈晫一臉讨好道:“您好不容易把我救回來,也不想我餓死吧?我要是死在這屋裏,吓到您不說,也不吉利。那我欠喬柯的錢也還不上了。你想想是不是劃不來。”

喬大夫張開嘴打算說什麽,想想又咽下去,只得忿忿起身往外走:“算你狠!”

躺在床上的沈晫微微一笑,為了養好身體,臉皮厚點算什麽。何況他欠的早晚會還的。沈晫正這樣想着,聽到外面傳來一道清朗的喊聲,似乎外面有人找喬大夫。

“二叔,你在家嗎?”一個男人背着背簍站在院門前往裏張望,躊躇着該不該進去。

“在呢,我在呢。”聽到熟悉的聲音,喬大夫笑眯眯拿着塊抹布邊擦手邊走出草棚子搭的竈房,“喬柯啊。你來的正好,他剛剛醒了,活蹦亂跳的。別站在門口了,快進來。”

喬柯淺淺一笑,走進院子跟着喬大夫去堂屋。喬柯放下背簍往外掏東西,一樣樣遞給喬大夫道:“二叔,我找到些野菜,又抓到只野雞。勞煩你給他炖上,大病初愈要多補補。”

“他一個漢子,哪這麽嬌貴。”喬大夫皺眉擺擺手,言語關心,“你好不容易抓到野雞,給他做什麽。你就一畝田,一年下來種的糧食夠不夠吃都兩說,打的野味攢下慢慢吃才好。有你這麽過日子的嗎?好東西都給別人,也不為自己想想。萬一他是個忘恩負義的呢?”

堂屋和卧房只一牆之隔,躺在床上的沈晫能清清楚楚聽見兩人的談話。雖然被數落的人是自己,他心裏沒半點不舒服,反而很贊同喬大夫的話。做好事可以,但要先保證自己,千萬不能虧待自己。沈晫心裏湧起好奇,這麽一個純善的人究竟長得什麽樣呢?

“你要不要進去看看他?好歹他的命是你救的。”喬大夫說什麽不接喬柯的東西。

喬柯垂下眼簾,默默把東西放在地上:“我救人又不是圖報答。再說他一個漢子,我怎麽好去看他。二叔醫術好,有您照顧他再好不過。相信再過不久他就會痊愈了。”

“說什麽傻話呢。”喬大夫無奈搖頭,“就算真不圖什麽報答,至少也要讓人把藥錢給還了。哪有你這麽吃虧的,救了人還搭錢進去。人你不想見就不見吧,錢可不能不要。”

喬柯抿唇輕輕點點頭,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喬大夫恨鐵不成鋼,心太善被人欺啊。

外面的談話沈晫聽得一清二楚,對未謀面的救命恩人油然而生好感,善良的人應該被溫柔對待。沈晫想了想,張口說:“喬大夫,能請我的救命恩人進來嗎?我想當面道聲謝。”

沈晫話音剛落,喬大夫抓着喬柯的手急哄哄進屋:“看看,人不是什麽忘恩負義的。”

這話讓沈晫哭笑不得,他不是早說欠了的會還?怎麽喬大夫對他這麽大意見?

喬大夫拉着喬柯進到屋裏,松開手趕緊去把沈晫扶起來坐好,方便交談。

遠遠站在門邊,喬柯靜靜擡眸看沈晫。坐好後沈晫定定注視喬柯,一身粗布衣衫,身材高挑結實,雙眼黝黑純粹,雙腿筆直,安靜站着像只溫馴的小貓。喬柯五官硬朗,皮膚因常年勞作有些粗糙。看真切喬柯的臉沈晫不由愣了,這不是他迷迷糊糊間看到的帥哥嗎?

“咳咳,咳!”喬大夫用力咳嗽提醒沈晫別一直盯着人看,“不是要道謝嗎?”

哦,對。沈晫朝喬柯垂頭,因為身體動不了,只能低頭當做鞠躬了:“謝謝你救我。”

“不用謝。”喬柯低下頭,不敢看沈晫,“你沒事就好。我帶來了野雞,給你補補。”

說着,喬柯轉身出去,把背簍裏的東西一股腦全拿出來。轉頭看一眼卧房,喬柯背上空背簍急匆匆走了。等喬大夫追出去,人已經沒影了,他沒好氣回屋:“都怪你!”

“人走了?”沈晫也不反駁,他算看出來了,喬大夫雖然年紀不小,脾氣卻跟孩子似的。

想着自己光接受人家的好過意不去,沈晫提議:“要不你把雞做好了給他送去?”

“算你有點良心。”喬大夫一屁股坐在桌邊,“等我夫郎回來讓他做。這孩子真是。”

夫郎?沈晫一直不明白喬大夫嘴裏時不時冒出來的稱呼,他有心問問,但沒直接問:“喬柯叫你二叔,原來你們是親戚啊,難怪你這麽喜歡他。我看他眉間有顆黯淡的紅痣……”

“怎麽?連你也嫌棄他?!”喬大夫一聽沈晫的話立刻氣得跳腳,站起死死盯着沈晫,“他好心好意救你,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就算他長得醜,孕痣暗,你也不許嫌棄他!”

不,聽起來明明是喬大夫更嫌棄。沈晫知道喬大夫并沒有嫌棄喬柯的意思,只是實話實說,但喬柯長得醜?貌似還是公認的醜?沈晫強烈懷疑這個世界的審美,那是帥,帥好嘛!

看沈晫一臉淡然,喬大夫也知道自己無理取鬧了。嘆口氣坐下,喬大夫心情低落道:“喬柯是個好孩子,從小就是個好孩子,但他命不好。父嬷先後去世,兩位哥哥也出了事,家産被大伯奪去大半,只剩一畝田勉強過活。長得不好,孕痣暗,快二十了也說不上人家。”

【作者有話說:_(:з」∠)_新文,主攻,前期種田,後期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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