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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很快迎來了大學的第一個國慶節，總共放了十多天的長假，我無法想象如此長久的假日。課程結束的晚上，室友們都還沒有回去，每個人都躺在各自的床上。上次陳芙已經從我這裏借去了書，當然我并沒有當面給她，而是應許她說的話，在上晚自習之前把書放到她的位置上。我和陳芙一直以來都只是通過網絡聊天，生活中我們從未接觸，就連說話或是見了面打招呼都沒有過。我們都知道對方是誰，可彼此從未表現出來相互認識。這多半是我的原因，我很害怕與陳芙碰面，每逢碰見都會換路走，但是另一方面又擔心看不到她。我是一個不善言辭，說話還會臉紅的人。我害羞的程度絕對輸于任何一個女孩。

張陽的普通話和我一樣極其不标準。他突然大喜道:“鄭筱筱又發自拍了!”

劉生問：“鄭筱筱是誰”

張陽：“你連鄭筱筱都不知道她可是我們班少有的既可愛又胸大的女孩。”

連我都不知道鄭筱筱是誰，更別說王大山了。王大山不喜歡把時間花費在游戲上，他願望把時間用來做兼職掙錢，然後用掙來的錢去買游戲裝備。後來有一天我們發現他不玩游戲了，而是拿着手機錄歌。他常常躲在寝室的廁所裏歌唱，他的歌聲被樓上的以及附近寝室的校友所熟知。我好奇樓上的怎麽會知道他的歌喉，直到有一天，當我走進衛生間，才發現坑道裏面傳來樓下某人的哀嚎，真是清澈見底。原來王大山就是通過這樣的渠道向頂層的人推廣了自己的歌曲。可以說，王大山喜歡的一切都與專業課毫不搭邊。

“不要光說，你倒是把照片發出來大家一起看看。”

“你們居然都不知道鄭筱筱是誰！短頭發的，每次上課幾乎都坐在教室最左邊中間的位置。”

我對于張陽所描述的完全沒有印象，倒是短頭發讓我想起了陳芙。還有她的兩只有着生靈般美麗的耳朵，在她鬓角處的小辮子上別着裝飾精美的粉色蝴蝶結。

“還有那個叫陳芙的女生，也是短頭發。”張陽補充着說。他的這句話把我拽出幻想，陳芙這個名字就像我心頭的一塊肉，連着我身體裏的每一根神經。

“你倒是認識挺多啊，下手竟如此之快!”劉生看出了張陽的陰謀詭計。

“這個名字我耳熟，我好像知道是誰。”王大山說，“是不是紮着兩個小辮子的”

“恩，就是她。”

我試探性地問張陽:“她怎麽了”我感覺自己說話的聲音變得沙啞。

“誰誰怎麽了”

“你剛剛說的那個女生。”

“你說的是陳芙”

“恩。”我回答張陽。

“怎麽？你對她有意思嗎？”張陽的話讓我膽戰心驚，生怕我的心思被他們發現。幸好他立馬轉移了話題。他也只是随口一說，我希望如此。

“你們覺得陳芙長得怎麽樣”

王大山開口說：“不錯，就是太瘦了些，我不大喜歡瘦的女生。”

張陽：“這還瘦這明明是苗條，女生們都追求苗條，你懂什麽！”

劉生盯着手機：“我去群裏看看你們說的陳芙到底是誰。”

我打開手機不知覺地切換到與陳芙的聊天對話框，我們最近的聊天記錄是在今天下午。

下午一點，陳芙給我發來一條消息:你的書，國慶節回來還給你可以嗎

我:沒事，我不急。你慢慢看。（我倒是希望陳芙永遠不要還給我，這樣我和她就一直存在關系。）

陳芙：國慶放假你不回家嗎

我：太遠了。你呢？

陳芙：我今天下午的票。我離得近，哈哈。

陳芙：那你國慶節準備幹嘛呢？

我：待在學校。

陳芙：哦，那也好。

陳芙：你家是哪裏的

我：重慶。

我：你呢？我看你資料裏面寫得是：上海。

陳芙：我不是上海人，但是家在上海。

我：你到家需要多長時間？

陳芙：大概兩三小時。

我：确實近，那你回家路上記得注意安全。

陳芙回複了一個高興的表情，我也同樣回複了一個高興的表情，兩個表情就這樣凝固了。

劉生大喊，如盤古開天辟地：“陳芙同意我了!”（此時我的心就是天就是地。）

“不過，鄭筱筱還沒有同意。張陽，叫她趕快同意一下。”

“想都別想。”張陽回答。

我很想要從劉生口中聽到更多關于陳芙的消息，不過這時的劉生不說話了，漆黑的房間裏，只見手機屏幕反射出的那道喜悅的光打在他的臉上，他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無休止地編輯文字。他的臉上透露着和張陽那似曾相識的詭異的笑。誰也猜不準他在同誰聊天，他也不再參與我們的談話。

王大山問我們：“你們以前談過戀愛嗎”他先是把矛頭直接指向了張陽，随後又改口說：“一看你不用想就知道。”

張陽說：“你指的是初中還是高中。”

接着王大山問到我，我誠懇地回答，沒有。

王大山問到劉生的時候，不見他有回應。我內心的聲音告訴我，他是在和陳芙聊天，我突然有一種危機感，至于對方到底是不是陳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預感很強，我也不好意思去問劉生對方是誰。

張陽似乎早已看穿了一切，他說：“他正忙着和我們班女生聊天呢，哪有空理我們!”

王大山：“陽哥，給我們這種沒經驗的新手說說呗，上上課。在場的就你感情最豐富。”

“說啥？”

“這有什麽好說的。”

我慫恿張陽：“說什麽都可以。”

王大山補充說：“就那些怎麽跟女生聊天，怎麽追到喜歡的女生等等，不然還有啥。”

（我十分慶幸，王大山果然是一個有腦子的人，把我想知道又不敢問的問題中規中矩地全說了。）

王大山太機智了，他先說了自己。實則抛磚引玉讓張陽上鈎。

“我前幾天才發現，高中一直喜歡我的女生一到大學就談戀愛了！還有我的前女友剛上大學不到一星期就和她們學校的學長在一起了。”

張陽：“看不出來你還是一個有故事的男人。”

張陽不屑地繼續說：“你這算什麽，我比你還慘。我跟我的初戀在一起不到一年，她突然有一天向我提分手。後來我才發現上了大學的她和她的前一個男友好上了，之前還聽她提起過，那是她的初戀。”

張陽：“你知道她的分手理由是什麽嗎。她說，這段時間以來一直都沒有喜歡過我。你能想到那種感受嗎。”我能夠聽得出來張陽說這句話的時候有些哽咽，但我體會不到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

張陽總結道：“反正誰先認真誰就輸了。”

劉生的視線離開手機，他擡起頭問張陽：“為什麽是初戀，不是你的前任嗎？”

張陽和王大山一先一後地感嘆：“初戀都是傷，都是痛，是一道永遠的傷疤。”

（接下來是他二人的主場，他們就像兩個喝醉酒的人，吐露着各自藏在心中的秘密。那些話好像是說給我聽，又好像是說給他們自己聽，不管他們說給誰聽，反正我是确确實實聽見了。）

“兄弟們，趁年輕，多談幾個。”

“見一個愛一個也沒有什麽不好，反正你他媽對別人好，別人也見得會對你好。你真心了，人家就當你是一個玩具。”

“不合适趁早就分手。”

“以前我覺得每一個女孩子都很神聖，現在不這麽認為了。”

“不不不，你怎麽能這麽想。”

“愛一個人不能愛得太滿，要維持在一個度，占有欲也不能太強，不然會适得其反。”

“談一次，你就啥都有經驗了，光給你說沒用。”

他倆還慫恿我趕緊在班裏找一個，我沉默不說話，豎起耳朵認真地聆聽他們的談話。

張陽說：“不過初戀都不會長久。”

我心想，萬事沒有絕對的說法，這一點我不相信。我認為那只會是大多數人而已，在我的身上是不可能發生的。

“每個人都是在初戀中受了傷才學會愛的。”

張陽說：“反正我的初戀是挺失敗的，那段感情中我太卑微了，我覺得自己已經付出得足夠多了，我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麽。”

“分就分了呗!現在也看開了。想想當時啊，特難受，真想他媽的死了算了!一年的時間我才緩過來，初戀也就那麽回事吧。”

“現在想想，當時自己真的太傻了，怎麽會有這種輕生的想法。不喜歡就不喜歡，分手就分手，有什麽大不了!老子再找不就完了。不過，确實初戀是男人身上結下的一塊傷疤。”

王大山說：“兄弟，你太癡情了。敬過往。”

“他媽的，早知道今天晚上說這個就準備些酒了!”張陽的語氣不像開玩笑，倒是很認真。

“反正現在我是這麽覺得，喜歡就去表白，能成就成，不成還有一大片森林呢!怕什麽，王大山你說是不是”

王大山想了想回答：“總之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

“初戀的話最好也找一個沒有談過戀愛的。”我不明白張陽的這句話，我只知道起碼是找一個自己喜歡的。我從他們的談話中想象不到愛情中存在的那些讓人受傷心痛的事情，我也想象不出兩個人是如何吵架讓局勢變成冷戰，我好奇情侶之間到底會因為什麽樣的原因導致不愉快，甚至淪落到分手的地步。

此時此刻，我很想問候陳芙是否已經安全到家，可是都已經這個點了，她早就到了。現在給她發消息未免會讓她覺得蹊跷，我最終決定還是不要打擾到她。聊得熱火朝天的張陽和王大山也逐漸安靜下來，原因是我和劉生都沒有加入他們的談話，導致他倆暢談的火候漸漸熄滅。

緊接着，游戲開局的聲音從張陽的手機裏傳了出來。他今早還說卸載了游戲。

充滿男性魅力的張陽又回來了，他對着手機說：“晚上幹啥去了？”

“回家之後收拾了會，然後出門吃飯，才剛回來。”

“咋又聊上了？誰啊，女朋友？”王大山對着張陽說。

“又是她——聲優女孩。”劉生一聽就猜出來了。

張陽假裝咳了兩聲，示意我們小聲說話，随後同聲優女孩說：“你過來我這裏，我來保護你······”

後來張陽戴上了耳機，他想要獨自享受這美妙的聲音。

（寝室裏不時傳來張陽自言自語的聲音。）

“中路中路！你先回城。”

“不行！隊友太坑了······”

“還玩嗎？”

“那你先去吧，我等你。”

······

“洗完了嗎？”

“我明天的票回家······那你什麽時候回學校？”

“我可比你先到。”

“要不我到站了，等你一起吧，我們一起回學校。”

“可以，你返校那天，我請你吃飯。”

“你想吃火鍋？好，那我們去吃火鍋。市中心我發現好幾家，味道特別不錯。”

“行，那就這麽說好了。”

“沒事，行李我給你拿。”

······

“那早點睡吧。”

“恩，晚安。”

只怪房間太安靜了，再加上張陽戴着耳機，他可不知道自己說話的聲音到底有多大，已經大過了飲水機燒水時發出的轟轟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