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第八十八話

“相公,我們還回家嗎?”被紀初霖從水裏撈出來丢上小船,春和抱緊身子問。

“衣服幹了再說。”

“那若家裏的人問起……”

“就說我兩個為天贶節的香火氣息所感召,靈魂神游四方,這才睡了一個下午。”

“不回家換衣服?”

“你信不信我們會被楊夢笛和冬兒嘲笑致死?萬一紀思明那小家夥回了家,你的為夫我好不容易在他面前培養出來的英偉形象就徹底完蛋了。”

紀初霖擠着頭發、衣服上的水,嘀咕說還好他當年是沿海城市的好少年,游泳什麽的不在話下,不然今兒可就麻煩了。

他又說自己錯了,自己真的錯了。

“為何?”

“我不該租船,依照網絡上的總結,言情劇的套路就是上船必落水,落水必濕~身——廢話!濕透了後就便于男女主角發展感情。”

“那相公是想要發展感情?”

“我想要快些曬幹衣服。依照小說的套路,無良作者總會在這種時候下一場暴雨,逼得我們兩個不得不進山洞躲個雨、燒個火、脫衣服烤一下什麽的。

“還好現在是六月六,天氣超級晴天,超級熱。不然也不會大家一道出來曬衣服曬書。你的為夫我忽然有種脫離了作者君控制的感覺,感覺有點兒小爽。”

春和扯下纏繞在頭發上的水草。

紀初霖他的話她不是很懂,也不敢多說,畢竟她是讓船側翻的罪魁禍首。

細想卻又是無奈,說是兩人一道玩兒,出個門卻總是問題連連,春和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決定一道出門玩耍會否就是一種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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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那麽多正确錯誤?”紀初霖笑道。

高興就好。

有趣就行。

“何況這麽大的湖只有我兩個泛舟游玩,多幸福。我忽然有種霸道總裁小說中‘這片魚塘被你承包了’的感覺。”

話音剛落,紀初霖重重皺眉。現實畢竟不是寫小說。偏是他們的周圍真沒有一艘漁船。

“今日可是天贶節。”春和笑道。

說今兒不少人家吃素,楊夢笛先前還說今日進香,連宮中吃的都是全素宴,湖上無漁船捕魚殺生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就算是這樣。一艘漁船也沒有?甚至連游船都沒有?”紀初霖低聲道,卻又笑着說沒什麽關系。

人少,更親近。

“小春和,現在你的為夫我教你一首歌,英文版的生日快樂。Happy——卧槽!”

船底有一條裂縫,正在咕嘟咕嘟地朝船內灌水。

春和吓得尖叫起來。

紀初霖穩住她紛亂的心,扯下頭巾想要填補上窟窿,但是裂縫越來越大,一條頭巾只能勉強堵住。紀初霖想要快速到岸邊,可拿起船槳用力一劃,船槳竟然斷做兩截。

仔細看,船槳上滿是劃痕,正因為如此,紀初霖才沒有注意到其中有一處不是劃痕,而是被人用刀口精細的刀具劃得極深的一圈口子。若不仔細根本看不出來,但只要用力劃動太長時間,劃出口子的地方就會斷裂。

船底有裂縫,船身上部件缺失。

只有他二人泛湖。

若是沒人陷害,那還真是太過于“偶然”。

“還好你的為夫我會游泳。”

紀初霖先下水,讓春和跟着一道下來,匍匐在自己背上,抱住自己的脖子。“小春和抱好,不要放手。別擔心。記得你的為夫我是在沿海城市長大的,當年我一直稱呼自己為‘海王’。”

湖面風平浪靜。

偌大的湖上只有他二人。

紀初霖負着春和朝湖畔慢慢游。

春和不重,水的浮力也可以極大減輕紀初霖的負擔。之前春和亂動不小心弄翻了船,兩人也并未朝湖的深處劃太遠。

只是湖上到處都是蓮花,蓮花的枝幹筋脈同生長得過于繁密的水草纏纏繞繞,一個不小心紀初霖腳踝就會被緊緊束縛住、拽入水中成為冤魂。

所以他游得很慢,一邊游一邊給春和強調落入平靜的湖水切莫心急,水本身有浮力,只要不亂動,平躺着,将頭微微揚起,就能保證自己漂浮在水面上正常呼吸。

“但在那種時候能保持平靜的人很少。所以還是會游泳好。小春和,等以後你的為夫我有錢了,一定在家裏修一個游泳池,然後教你游泳。”

春和只能應着,別的什麽話都說不出口,她害怕。這一連串的怪異事件讓她心生一陣又一陣的恐懼,讓她不自主一次又一次的扪心自問。這一切是否都是她的錯?因為她想要和紀初霖單獨出來才會遇見這樣的災禍?

想着,眼眶竟是濕了。

心中是一陣又一陣疼。

忍不住啜泣起來。

紀初霖沒問,卻知道她究竟在為何傷心難過。便是笑道:“這不叫危險,這叫情趣。你的為夫我每天都在鍛煉身體,游過去非常容易。說來,應該謝謝小春和。”

“為何?”

“世上沒那麽多巧合。小春和讓一切還未徹底開展前就暴露在了你我的面前,以後我會更加小心謹慎。若真是巧合,今日之事也算是情趣,比劃船有意思吧?等小春和長大了就會明白其實每年生日的過法都相差不大,所以今年生日過成這樣還真是有趣。”

紀初霖用手扒開面前密密匝匝的荷花,弄出一條路來。見一個蓮蓬長得煞是可愛,便順手掰了下來遞給春和。湖畔越來越近,他的動作也漸漸趨于遲緩,皺眉,又忽然止住腳步。

“抽筋了。”

“春和給你揉揉。”

“你不會水。”紀初霖環視四周,也沒有見到什麽可用的漂浮物。“之前相公給你講的你可還記得。”

春和點頭。

“好,別怕,也別動,利用水的浮力漂浮在水面上。害怕嗎?”

春和依照他的要求一動不動漂浮在湖面上。安頓好春和,紀初霖深吸一口氣潛入水中用手揉捏腿肚子,又用力把腳掌向上翹以牽引抽筋的肌肉。緩和過後浮出水面讓漂浮在水上的春和重新勾住自己的脖子。

手趴上湖上棧道的那一刻,紀初霖才徹底舒了一口氣。

等衣服幹透後紀初霖就去周邊詢問。原來一個半時辰前上面忽然發令嚴禁任何漁船、商船下水。紀初霖估算了下,差不多就是他二人下水的那個時間發生的事。租船給他的那個漁夫自然也沒有了蹤跡。

春和見紀初霖回來,趕忙詢問:“相公問清楚了?”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好消息。”

“我們好像被人跟蹤了。”

“……壞消息?”

“如果真是被跟蹤,那人早在小吃攤點那裏就跟上了我們兩個。”紀初霖輕輕替春和梳理頭發,将她黝黑的長發梳成一個長辮子。春和剝出一個蓮子塞在紀初霖口中。

“兄長,你與嫂子這般衣衫不整,若是被人看見,真是辱沒我家風。”

“我很好奇你怎麽會在這裏。”紀初霖嘆息着回頭,果然是紀思明。

紀思明拱手道:“街上有人說一男一女落進了湖中。分外狼狽,小弟聽聞此事就想到了兄長,故而前來湊一番熱鬧。果真是兄長,不負小弟期待。”

“多謝誇獎!”

紀思明望着風平浪靜的湖面。“兄長,今日可是天贶節,文武百官都在朝中陪官家吃飯。”

紀初霖暗忖這番話,卻是冷笑。

原來如此,文武百官都在朝中,自然不會在湖上游玩。平民百姓地位不高,若是想要阻攔他們游湖根本用不着一二品大員親自動手。

就算是他們的下屬也能很容易辦到。官員都在朝中,選在這種時間下手,也不用擔心不留意得罪哪位高官貴胄的家眷。

“問題在于,誰想要我和她死。”

“難道是盼盼?她才傍上一品大員。何況兄長你與她有殺父弑母之仇。”

“小朋友,我要強調一點,殺了她爹娘的的真不是我,我可沒有生殺予奪的權利。是李琛要滅口。”

“孔夫子雲,人終會遷怒。”

“我讀書少但臭小子你別蒙我,孔夫子沒說過這種話。小子你和楊商怎麽都活得像個高仿的古人微博號?”

紀初霖看着坐在湖畔散下頭發曬太陽的春和,卻又冷聲道,不管如何,查查盼盼也是好的。

“兄長真是冷靜。”紀思明将在大相國寺求來的護身符拿給紀初霖,謝絕紀初霖的邀約。拱手後離開。

春和頗為擔憂,紀初霖卻笑道不過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知道有人想要對他們下手就行了。

“何況,不定還真是偶然。”

夕陽終于下落,湖面上一片金光閃閃。

晚飯後,內城放起了煙花。煙火在空中炸裂開,絢爛了一整片夜空。

百姓們都走出家門,三兩成群,指着天空說說笑笑。父母捂着孩子的耳朵,情侶們躲在暗處竊竊私語,淘氣的孩童爬上高高的樹,晃眼看去,像是在樹上長出了一群小孩。

紀初霖牽着春和尋了個石墩墊腳,他從後面攬住她的腰,在煙花炸裂的間隙用最大的聲音對春和說這一幕還真像在拍泰坦尼克號。

“那是什麽?”

“下一次話本的主要內容!等有空讓楊夢笛寫出來。”

煙花繼續在空中盛放。前後大約半個時辰。

當一切安靜下來,空氣中彌漫着火藥的香味。

“小春和生在節日也很好。有種普天之下都在為你慶祝生日的感覺。也似乎這一樹的煙花都是為你而制造的。”

“相公,這種話不能随便亂說的。會冒犯官家的。”

“好的,小春和。”紀初霖從懷中拿出一個小錦囊,裏面是一個盒子。盒中有一個銀制戒指。

“看內側。”

春和仔細打量,內部是十幾個看來奇奇怪怪的文字。

這個叫做阿拉伯數字,紀初霖解釋說。他說眼下這個年代這種數字還沒有傳來宋國,這串數字一共有十三位,是他的身份證號碼。

“身份證?”

“在我那個年代非常非常重要的一種東西。丢了會很麻煩。”

春和死死握着戒指。

“小春和別緊張,現在沒用了。”

紀初霖笑着說他只是害怕忘了,說着,眼神中黯淡了片許,卻又很快露出笑意。“我記得微博上總有推送說是什麽什麽戒指,定制需要用身份證,一生一人只能定一枚什麽的。推送太多,想不記住都不行。”拿起戒指戴在春和指上。“生日快樂。”

“相公都……都不過自己生日。”

“不想過。一過就心傷。我一過生日就會想到我媽,算了。”

春和輕輕拉住他的衣襟,小心比了個心。

沒關系,春和在這裏。

她對他說。

就像他無數次對她說的那樣。

作者有話要說: 【忙完了,可以日更了吧~~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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