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天堂·地獄
她站在櫥窗前默默看着櫥窗裏模特身上的藏青色襯衫發呆,怎麽看都覺得非常适合雲天澤,可是價格……七千八,天吶,她一個月的工資啊。
拎着大包小包的田惠蹭了過來:“想買就買啊,他沒給你卡嗎?”
她嘆氣:“有啊,可是我從來沒刷過。”
田惠狠狠撞了她一下:“傻啊,你現在是他的女人,花點兒他的錢理所當然的,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她皺眉:“刷他的卡還算是我買給他的嗎?”
田惠翻白眼兒:“那你們結婚以後這筆賬怎麽算啊?”
她也白了田惠一眼:“結婚以後就不一樣了。”
田惠氣得跺了跺腳:“那你到底是買還是不買?”
她的目光又移到襯衫上,默默咬了咬牙:“買。”推門走進店裏。
不進去還好,進去之後看哪件衣服都像似給雲天澤量身定制的一樣,弄得她哪一件都想買。思想鬥争了大半天,一狠心,一跺腳,花了兩個月工資買了兩件襯衫,一件藏青色,一件淺粉色。
原本還有些心疼,一想到雲天澤看到會高興得忘乎所以,頓時就覺得值了。
好不容易到了周末,原本想在家裏陪他,田惠卻打電話來要她陪着逛街,想想她們确實好久不見了,就對雲天澤一頓軟硬兼施才得到了這個出門的機會,想到出門前,他可憐兮兮地吻着她讓她早些回去,他一個人會孤單寂寞,她就甜蜜得想笑。
田惠又狠狠撞了她一下,還白她一眼:“都說戀愛的人智商為零,我看你明顯已經是負數了。以前是誰說不再相信愛情了,現在又一副掉進愛情墳墓裏的模樣,自己打自己嘴巴了吧。”
店員禮貌地把銀|行|卡和購物小票遞給了她,聽到田惠的話,低頭笑了笑。
她接過放回包裏,轉頭瞪了田惠一眼:“我樂意。”
逛了一天,真的要累死了,打開門鎖,拎着大包小包疲憊又開心地走進客廳喊了聲:“阿澤,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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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一切美好,便在那一個瞬間徹底終止。
客廳裏有三個人,确切的說,那應該是一家人。
坐在沙發上的一男一女見到她慢慢站起身子,她一時怔在原地,目光掃過那個女子,二十三四歲的模樣,一襲粉色長裙勾出玲珑身材,一頭柔順的長發,嬌俏可愛的臉蛋兒,水汪汪的大眼睛。
目光轉向沙發角落,那裏怯生生坐着一個三四歲大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兒,那張臉……那張臉……幾乎與那個人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她的目光一點一點轉到他的臉上,她在等他說話,她在等他解釋,只要他說,那個女人不是他的女人,只要他說,那個孩子不是他的孩子,她就信,他說什麽,她都信。
可是,時間自指縫一絲一絲溜走,他卻什麽都沒說,只是默默看着她,那張棱角分明的冷峻面龐從未有過的蒼白,眼神中的情緒紛繁迷亂,有驚痛,有惱恨,有無奈,有愧疚……最終,都被翻滾的浪潮淹沒,變成一片漆黑。
天堂跌入地獄,也不過如此。
面前的一切,比一床的驚喜慘烈多了。
那些不久前剛剛說出口的愛,在這一刻,生生變成了諷刺,她真是天真,她真是可笑,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所有悲劇,一遍一遍重演,怪得了誰呢?一切都是她自己選擇的。
她轉身,像從來不曾出現在這裏一樣靜靜地走到門口,靜靜地開門,靜靜地走出去,她聽到身後傳來踉跄的腳步聲,她站在院子裏,木然望着前方夜色,木然開口:“不要跟着我。”
然後,一步一步走出去,路過垃圾桶時,順手把手裏拎的所有東西丢了進去。
她茫然地走在路燈昏黃的馬路上,不知道前方是何方,不知道後方是何方,不知道何去何從,走了好久好久,她終于站住,臉上冰涼一片,伸手去摸,全是淚水,擡頭望了一眼星朗夜空,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越笑越厲害,直到笑彎了腰,扶住路旁的銀杏樹一點一點坐在地上。
一輛跑車停在路邊,一個人慌慌張張跳下車子上前扶住她,焦急地問:“雯雯,你怎麽會在這裏?你怎麽了?怎麽哭了?”
她仍舊一邊笑着一邊流着眼淚,像似什麽也聽不到,什麽也看不到。
那人似乎更加焦灼了,半拉半抱地把她弄上了車子,車子發動的一瞬,她眼角餘光掃到車窗外,似乎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追了上來,她疲憊地閉上眼睛,一定是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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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臺上的燈光幽幽暗暗,站在露臺上可以看到整個城市的華美夜景,賞心悅目,她卻坐在沙發上直勾勾地盯着仿古馬燈,半天,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葉宸繞着沙發徘徊了兩圈,嘆了聲氣:“雯雯,我的手機都要被人打爆了,怎麽辦?”
遠處天空猛然綻開一束煙花,璀璨奪目,她像似猛地被驚醒,冷冷吐出兩個字:“關機。”
同一個號碼第一百次打來,葉宸終于無奈了,按了關機鍵。
她擡頭看了眼頭頂的月亮:“午夜了,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葉宸坐在沙發一邊笑了笑:“我一向睡得晚,沒關系。”
她默默眨巴着空洞的大眼睛,又沒了反應。
葉宸輕聲問:“想喝酒嗎?我這裏什麽好酒都有。”
她木然遙遙頭:“不喝。”
葉宸低笑:“我不會趁你酒醉欺負你的。”
她還是搖頭:“那也不喝。”
葉宸撇了撇嘴:“那這麽幹坐着多無聊。”
她又眨巴了一會兒大眼睛:“送我回家吧。”
昏暗的樓下,他就那樣臉色慘白的直挺挺地站在那裏,葉宸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她:“用不用我陪你上去?”
她的目光落在空空的夜色裏:“不用。”頓了一下:“謝謝你,葉宸。”
葉宸愣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似喜似憂的笑,轉身上車離去。
她默默上樓,他不聲不響地跟着,她打開|房門,打開燈,走到沙發坐下,他也跟着走進去,關好房門,走到沙發另一邊安安靜靜坐下。
她目光落在空曠的角落,淡淡開口:“想說什麽?說吧。”
他看她一眼,眼中的悲色越來越濃。
房間裏靜得能聽到鐘表滴答滴答的走路聲,她目光淡淡瞥過他的面頰,僅僅幾個小時而已,他的嘴唇都幹裂得泛出血絲來,她挪開視線,閉了閉眼睛,伸手倒了杯水推到他面前:“喝口水吧。”
他怔怔拿過水杯,默默喝了兩口,然後雙手緊緊握住水杯,像似在拼盡全力給自己一些力量,然而握緊水杯的雙手卻始終在隐隐發抖,他幹裂的唇慢慢掀動,發出嘶啞的聲音:“珍珍是我家菲傭與一個香港本地人的混血女兒,四年前寄住在我家。”
他像似不敢回憶似的,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唇角顫了許久才發出聲音:“那晚……我喝得太醉了,她去我的房間照顧我……”他狠狠搖着頭,痛得不能自已似的:“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了,我真的……不知道怎麽會……”
她怔怔望着虛空,拼命咬緊牙關逼回眼中的淚水,手指一絲一絲摳進沙發裏,她告訴自己,聽故事,聽故事而已,沒必要在意的,可是心卻像被一點一點撕裂,還有大把大把的鹽撒進去,疼得她恨不得死過去算了。
他慢慢睜開眼睛,卻像似不敢看她,也望着虛空:“第二天,我給了她一筆錢,把她們都打發走了。可是……我明明親眼看着她吃下避孕藥……她竟然還是懷孕了……而且……還偷偷把孩子生了下來……”
他默默低下頭,聲音低沉卻帶着隐忍的狠戾:“那幾年……我身邊是有過女人,可是我不會随便讓人懷上我的孩子,如果讓我知道她有了身孕,我不可能讓她把孩子生下來的,她也明白,所以,走了以後,她再也沒有出現過。”
有些事,心裏明白是一回事,親耳聽到他說出口是另外一回事,她默默靠到沙發上,被撕得七零八落的一顆心似乎突然之間就不痛了,可能……已經麻木了。
他把水杯放到茶幾上,接下來的話說得比較順暢:“珍珍的父親借高利貸賭博,輸了一千萬,要債的人整日去家裏恐吓打砸,她沒有辦法,只能來找我。我不是一個慈善家,天下苦命的人多了,我不可能一一去管,孩子是她唯一的砝碼。我答應她,只要确定孩子是我的,我給她兩千萬,孩子留下,她和孩子從此斷絕母子關系,永遠消失在我眼前。我不可能為了孩子娶一個我不愛的女人,她已經觸碰了我的底線,她是個聰明人,這是她唯一的活路。”
他終于停了下來,視線一點一點擡起觸到她蒼白的臉上,她卻始終默默望着虛空,似乎是太久的安靜驚醒了她,她慢慢轉開視線看他一眼,毫無情緒地問:“說完了?”
他默默看着她,微微點了點頭。
她也點了點頭,垂下眼睫:“那好,你走吧。”
他的眼中瞬間被痛色淹沒,半天,動都沒動一下。
她不解地擡眼看他:“怎麽還不走?”
他唇角動了動沒說出話,眼中卻是滿滿的渴求。
她慢慢站起身子,上前兩步,俯下身子靜靜看着他的眼睛:“你想怎樣?想讓我給你的孩子當後|媽?”
他眼中光芒閃了閃,她似乎是想笑,卻到底沒笑出來:“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我告訴你,不可能。”
他的臉色愈發變得像死灰,身子不由自主晃了晃。
她慢慢直起身子垂着眼眸看他:“用金錢買女人一夜,你是個混蛋!用金錢買回自己的兒子,你是個混蛋!用金錢斷絕母子的關系,你還是個混蛋!雲天澤,我們,結束了!”
他像似瞬間崩潰,猛地起身抱住她:“不要,求求你,不要,你怎樣罵我都好,怎樣懲罰我都好,就是不要離開我,我已經不能沒有你了,雯雯,我真的不能沒有你了。”
她一動不動,一絲情緒沒有的任他抱着,他像似驚恐得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顫顫發抖的雙手慢慢捧住她的臉頰,彌漫着水光的雙眼小心翼翼凝着她:“雯雯,你說過,你說你愛我,你怎麽舍得不要我?”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茫然,又慢慢變成了很絕,淡漠地回答他:“我是一個冷情的人,很快就會不愛了,很快。”
他瘋狂抱緊她:“不——雯雯,不要這樣對我,我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我愛你,雯雯,我愛你……”
他吻她,發瘋似的吻她,吻她冰冷的雙眼,吻她慘白的臉頰,吻她失色的雙唇,攬着她的身子把她壓倒在沙發上,顫抖的手摸索到她胸口去解她襯衫的扣子,幹裂的唇沿着她細白的脖頸一路向下……
她卻像個木頭人似的瞪大了空洞的雙眼望着屋頂,不動,不反抗,連一絲聲音都沒有發出。
他猛然停止動作,像一只絕望的困獸一拳一拳砸在沙發上,無助地埋在她頸窩,喉嚨裏艱難發出聲響:“雯雯……”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她覺得頸間似乎有一股暖暖的水滴輕柔劃過,那水滴蜿蜿蜒蜒一路流入心底,生生扯出一片逐漸蔓延開來的灼熱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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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似乎已經大亮了,她就那樣瞪大了雙眼,衣衫不整的,一動不動躺在沙發上整整一夜,他什麽時候走的,她不知道,意識裏一片空無。
她唇角忽然勾起一抹笑,幹裂的唇隐隐泛出血絲,掃了眼房間,似乎處處都是痛苦的回憶,老天爺真會跟她開玩笑,換着花樣戲弄她,把她一步一步逼成了一個大笑話。
是不是,換一個世界,會好很多啊?
她起身沖進浴室徹徹底底洗了一個澡,照鏡子時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臉色慘白,眼圈發黑,眼神空洞,嘴唇失色,這副鬼樣子簡直比恐怖片裏的厲鬼還吓人,真是人不人鬼不鬼了。
把所有的化妝品都倒了出來,雖然極少化妝,但多多少少還會一些,對着鏡子一頓折騰,滿意地勾唇一笑,總算能見人了。
站在別墅門口,從包裏掏出鑰匙,今天是周一,這個時辰,他應該不在家,拿着鑰匙在鑰匙孔旁比了比,到底沒插|進去,握緊鑰匙,按了下門鈴。
不一會兒的功夫有人打開了房門,珍珍看到她愣了一下,低低說了聲:“澤少爺不在家。”
她的目光落在珍珍的粉色拖鞋上:“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我只是想來取些東西而已。”
珍珍低垂下眼眸,默默退到了一旁。
她點頭表示感謝直接走進主卧,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袋子,把房間裏自己的東西一件一件裝了進去,推開衣櫃的門,一下子愣住了,她昨天扔進垃圾桶的所有衣服都安安靜靜挂在裏面,只是少了一件藏青色男款襯衫,想了想,多數是他今天穿走了,心頭狠狠一陣揪痛。
衣櫃裏左側的衣服是他的,右側的衣服是她的,她在這裏的衣服大多數都是他買的,随便拿出一件都要幾萬塊,她只是個小白領,哪裏買得起那麽貴的衣服,所以上班的時候極少穿,因此還弄得他很不高興,每次都在他死纏爛打之下才勉強穿上一天,之後,還是換上她自己買的衣服。
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提着袋子走到客廳,把銀|行|卡和鑰匙放到茶幾上,沙發上坐着那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找虐似的目光慢慢定到那孩子的臉上,明明心裏像刀紮一樣疼,就是不肯把視線挪開半分。
那孩子像似被她吓到了,撲棱着小胳膊跳下沙發一把抱住母親雙腿:“媽咪……”
珍珍蹲下身子把孩子摟進懷裏,唇角勉強勾起一絲笑:“岳岳乖,那是阿姨,快叫阿姨。”
岳岳像似很聽話,擡起烏溜溜的大眼睛怯怯看了她好一會兒,低低喚了聲:“阿姨……”
她心裏又出現那刀紮的疼,一時間不知道該怎樣答複,只說了句:“打擾你們了,再見。”
她剛剛走出兩步,身後的珍珍急聲喚住她:“雯雯小姐!”
她愣了一下,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珍珍的聲音低低響起:“澤少爺很愛你,他昨晚拿着你給他買的衣服在沙發上枯坐了一夜。雯雯小姐,我不求別的,只希望你以後可以好好待岳岳,岳岳很乖的,一定不會惹你煩心。”
她握緊手提袋,唇角浮起一抹嘲諷的笑,原配求小三,真是一種諷刺。
珍珍的聲音漸漸變得凄然:“我也是一個女人,知道你在意的是什麽,那一晚的事情真的不能都怪澤少爺,我也有責任,澤少爺那晚真的喝醉了,我去照顧他時……”
“珍珍小姐!”
她猛然出聲打斷她,是的,不能讓她說下去了,難道,她要把那一晚的每一個細節都說給她聽,繪聲繪色地描述一下?她實在沒有這方面的愛好。
“珍珍小姐,我是一個外人,孩子還是由你們做父母的自己照顧比較好,我還有事,不打擾了。”
走出這個別墅,身後的一切,再與她沒有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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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事總監是一個四十多歲精明幹練的女人,她手裏握着辭呈愣了一會兒,擡起頭來,臉上浮起溫和的笑:“雯雯,你在這裏工作有四年了吧,如果沒有感情,以你的工作能力早就跳槽了。如果你覺得近來太辛苦,我可以幫你申請休息一段時間,犯不着辭職的。何況,公司現在很缺人手,你也知道,你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離開的。”
她的眼中滿是歉意:“總監,謝謝您這麽多年來對我的栽培,我如此倉促辭職确實是我不對,可是,我心意已決,還請總監批準。”
女總監沉吟了一下:“那我請示一下領導。”
她默默點了點頭:“我回辦公室收拾東西。”
女總監似乎還想說什麽,卻到底沒說,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她默默看着自己的辦公桌,日歷、文件框、筆筒、資料冊、咖啡杯、同事年會合照……還有一個小小的仙人球,就如總監所說,如果沒有感情,她不會在一個公司工作這麽久,可是,想要新的開始,總要把舊的結束啊,一定要結束的。
把自己的東西一件一件放到收納箱裏,她可以感覺到同事們的異樣目光,有吃驚、有憐憫、有同情、有不舍、有幸災樂禍……什麽樣的都有,可是,她沒有心情在意了。
包裏的手機猛然響起,拿出來一看是田惠的,按下接聽鍵,又是一串的連環轟|炸:“雯雯,到底發生什麽了?我現在在日本呢,剛下飛機就接到葉宸的電話,他說你情況很不對,應該是跟雲天澤出了很大的問題,讓我開導開導你,怕你出事。你們到底怎麽了?昨天白天你還給他買衣服呢,到底發生什麽了?你快告訴我,我現在一時半會兒回不去,別讓我着急。”
她下意識望了一眼窗外:“惠惠,一切等我從泰國回來再說好嗎?我現在什麽都不想說。”
田惠的聲音都要震碎聽筒了:“你去泰國幹什麽,你瘋了嗎?雯雯,這不像你啊,你怎麽這麽沖動了?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笑了笑:“我想體驗一下一個人的旅行,我只想去散散心,我會回來的,你不要擔心。”
田惠的聲音開始隐隐發顫:“我怎麽能不擔心?你一個人連大理都不敢去,還要去泰國,你不想活了嗎?你真瘋了!”
她疲憊地嘆了聲氣:“惠惠,求你了,讓我靜一靜,我真的不會有事,我保證。”
話音剛落,手機就關機了,她看了一眼,原來沒電了,想了想,沒電也好。
一擡頭,辦公桌前什麽時候站了這麽多人,一個個紅紅的眼圈看她,她辭職而已,又不是要死了,她們幹嘛啊?
“雯雯姐,為什麽要走啊,我們舍不得你啊。”
“雯雯姐,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坎兒,你不要不開心嘛!”
“雯雯姐,我們想你了怎麽辦?”
……
“雯雯,你走了,陽臺的花都沒人澆水了。”
她終于被蔣涵的一句話逗笑了,偏頭看着大家調皮地眨了眨眼睛:“我會想你們的。”
辦公室裏似乎陡然升起一股寒意,比夏日空調裏的冷風還要冷,隐隐聽到外面同事的驚呼聲:“總裁!”
他的氣場,她最熟悉不過了,只是默默低下頭,繼續整理自己的東西,一件一件放入收納箱。
辦公桌前的同事們都知情識趣地悄然退開,整個辦公室瞬間陷入了一種令人窒息的安靜,只能聽到他的腳步聲,一步,一步,沉穩,霸氣,卻透着難言的低落。
他止步在她身邊,默默看了她好久,暗啞的嗓音低低響起:“跟我走。”
她仍舊一件一件整理,像身旁沒人一樣。
又過了一會兒,她顯然把所有東西都整理好了,他突然拿過她桌上的包包,伸手攬過她的腰肢往懷裏輕輕一帶,她都可以聽到周圍同事們的抽氣聲,可是身子已經在他懷裏了。
她終于擡頭看他,含怒的目光觸到他面龐的一瞬霎時化作了驚痛,一個晚上而已,怎麽會憔悴頹唐成這個樣子,又出現了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人。他的确穿了她買的那件藏青色襯衫,真的很好看,比櫥窗裏的模特穿着還好看,如果不是臉色太難看,一定會迷死人的。
他似乎看懂了她眼中的情緒,暗沉的目光隐隐現出一絲神采,他貼近她耳邊,輕輕說:“我們回家。”
然後攬着她的身子一步一步走出辦公室,走進電梯,走出電梯,直到走到公司樓下,她一點一點掙開他,退後一步,擡頭看他:“把包包給我。”
如果在這個時候不能掙脫他,她就走不掉了,所有的證件都在包包裏,她必須拿到。
他只是默默注視着她,神色間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她覺得好累好累,累得想直接倒在地上,忍不住低低苦笑:“雲天澤,我們都灑脫一些好不好?你放了我,好不好?”
他突然一個箭步上前抱住她,緊緊的,緊得她要瀕臨窒息了,他身子發顫,埋在她頸窩痛苦地低吼:“我不會放開你,永遠都不會放開你,雯雯,不要走,求求你!”
她忽然之間覺得頭好重,重得她有些支撐不起來了,沉重的頭一點一點向後仰去,慢慢失去了意識。
醒來的時候又在醫院裏,天色已經徹底黑了,窗外有昏黃的燈光投進來,幽幽暗暗的,她覺得從他出現在她生命裏開始,她就和醫院特別有緣。
轉開視線看到他握着她的手趴在床邊,他睡得并不安穩,眉頭始終緊緊蹙着,幹裂的唇沒有了一絲顏色,下巴上也滿是胡渣。
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眼角的淚蜿蜿蜒蜒流淌下來。
他似乎有所察覺,慢慢睜開了眼睛,看到她清醒了,眼中頓時有璀璨的光亮燃起,只一瞬,便化作無盡暗沉的疼痛,他一點一點湊上前吻她眼角的淚:“對不起,對不起,我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你,可是每一次,我都讓你傷得最深,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他抱緊她:“雯雯,你不想我見你,我就不見你;你不想我打電話給你,我就不打電話給你,只要你不走,我不會打擾你的,好不好?好不好?”
她感覺着他身體的輕顫,淺嗅着他的氣息,慢慢閉上眼睛,她真的太沖動了,連她自己都要不認識自己了,原來愛到了極致,真的會讓人失去理智,可是這樣的愛,太可怕了。
就像他,他為了她,抉擇的一切,也太可怕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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