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謝斐然看着她們坐車離開,并沒有選擇回到班級,而是去弄了熱水往自己頭上一敷,溫度差不多之後進了辦公室找班主任開了假條,以發燒回家為理由請了足足一天的假,下午的課他也不打算上了。

謝斐然的演技比黎玉姿和謝衣衣還要爐火純青,老師自然一點懷疑都沒有。

拿着假條出了學校,謝斐然打了輛出租車,直奔商業區。

在本市最方便的商業區下車之後,謝斐然東拐西拐,走了近半個小時的路,才拐進一條小巷子,走進一個不起眼的小店。

那小店裏面挂出來的都是些筆墨紙硯之類的東西,老板是個年輕人,躺在那個搖椅上,拿了一本薄書蓋在自己臉上,在那裏搖晃着搖椅,看起來極為舒服。

謝斐然上前,直接将那本薄書拿了下來,陽光灑在那個年輕人臉上,那個年輕人眼皮子都沒睜開呢,就吼道:“哪個不要命的小王八蛋敢……”

話說到一半,就伴随着睜開的眼睛一起戛然而止。

“謝、謝哥啊,”那年輕人露出悻悻的笑容,他連忙從搖椅上爬了起來,撓着自己的頭發小心翼翼道,“謝哥今天怎麽有空過來?”

謝斐然輕描淡寫地瞥了他一眼,就一眼,讓那年輕人只感覺頭皮發麻。

年輕人臉色蒼白,一看就是常年不見陽光的那種,襯得眼睛上的黑眼圈十分顯著,整個人很瘦,懶懶散散的樣子,此時雖然有些畏縮,但眼神清亮,倒不至于顯出什麽不堪來。

謝斐然慢吞吞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十一點五十三這幾個數字清清楚楚地顯示在他面前,他将手機翻轉過來,讓那年輕人也能看到手機上的數字。

年輕人雖然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心裏“咯噔”一下,有一種十分不好的預感。

“十一點五十三分,”謝斐然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年輕人,慢吞吞道,“應白羽,這個時間,似乎應該是辦公時間吧?”

“你似乎睡得很香?”

雖然說是疑問句,語氣也非常平淡,但是謝斐然那似笑非笑的模樣簡直驚悚,應白羽那點睡意直接被吓醒了。

“謝謝謝謝哥,您您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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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我說”這三個字還沒來得及說,謝斐然就有些不耐煩了,語氣平平道:“既然剛剛睡得很香,現在加個班應該算不得什麽吧?”

應白羽心裏暗暗叫苦,他真的只睡了十五分鐘不到!

但是他倒黴,他被謝斐然抓了個正着。

他為什麽要換這個班?他今天應該輪休在家才對!就不會遇到這個可怖大魔王了嗚!!

雖然心裏瘋狂吐槽,但是應白羽面上卻一點都不敢顯露出來,他扯出一個略有些讨好的笑容,連聲道:“應該的應該的,加加加,這個班一定加。”

謝斐然看了他一眼,熟門熟路地撩起簾子,向後面走去。

後面還有一個房間,雖然小,但是什麽東西都有,琳琅滿目的電子産品最多。

“幫我查兩個人,”謝斐然淡淡道,“一個叫尤浩帆,尤家二少爺;還有一個是他未婚妻,叫何玉靜,何家大小姐。”

“尤浩帆與何玉靜關系不好,尤浩帆想要退婚,何玉靜不同意,因為兩家的關系,何玉靜不同意,這門婚事退不成,尤浩帆就想了個主意,教女朋友來氣何玉靜,讓何玉靜同意退婚。”

謝斐然簡單地概括了一下前情,應白羽露出了嫌惡的表情,嘟囔道:“這尤浩帆真的渣。”

“我要知道尤浩帆與哪些人交往,又是怎麽勾搭到的這些人,以及何玉靜怎麽對付的這些人,這些人之後狀态怎麽樣,明白嗎?”

應白羽被謝斐然話語裏的意思震驚到了,未婚夫想退婚所以找女朋友氣你,你不去對付未婚夫反而去對付這些姑娘,何必這麽折磨自己?

“沒問題。”應白羽連忙應道,“我現在就開始。”

“嗯。”謝斐然點了點頭,坐在了一邊。

應白羽當即整個人都不好了,他小心翼翼地表示:“謝哥,你可以先回去,一會兒我将資料發給你,你放心,我絕對盡心盡力。”

謝斐然勾了勾唇角,目光冷淡,道:“有這個說話的功夫,你都該查出點什麽了。”

應白羽:“……”

——暴君!暴君!赤裸裸的暴君!

應白羽在心裏瘋狂吐槽,最後還是藏起眼裏的淚水,艱難地開始查找有關何玉靜和尤浩帆的信息。

“對了,”謝斐然淡淡道,“我要石錘鐵證,可以放在大衆面前錘死人的那種,如果有視頻照片,那就更好了。”

應白羽:“……”

——這根本就是在難為他!!

謝斐然最後表示道:“你什麽時候查出來,我什麽時候走。”

應白羽:“……!!!”

——這簡直就是在逼他!逼他!!

應白羽含淚加快速度。

他真的不想跟這個大魔王同處一室。

每一秒鐘,都是渡劫。

嘤。

謝斐然眯起眼睛,面色冷淡。

何玉靜最後還在叫嚣着不會放過秋蘭珊,雖然謝斐然不覺得何玉靜能給秋蘭珊造成什麽麻煩,但是——

——她威脅蘭蘭,她是個隐患。

蘭蘭身邊,不允許存在這種隐患。

而且,蘭蘭不喜歡見到這樣的事情。

這兩個人,一個真人渣一個蠢人渣,也該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價了。

日行一善,就當替蘭蘭積福了。

謝斐然勾起唇角,帶着幾分冷然的不屑,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輕蔑和嘲諷。

他從不相信什麽福報。

可是啊,他的小公主,是這個世上最美好的存在。

她理應享有一切。

而及時發現她的真實,沒有擦肩而過,就已經是他最大的福運。

更何況,她現在還被他“騙”到“手”了呢。

小傻子。

謝斐然唇角的微笑多了幾分柔和。

——如果這個世界不允許你繼續傻下去,那麽我可以為你改變這一切。

——我甚至,可以陪你一起傻。

應白羽偷偷擡了一下頭,就撞到謝斐然嘴角柔和的笑容,當即,應白羽就跟炸了毛的貓一樣,整個人都驚悚了。

——媽啊這個大魔王還能露出這種表情?!!這他媽地也太可怕了吧?!

——

車子緩緩地停了下來,墓地已經到了。

不管黎玉姿叔嬸內裏什麽樣,起碼面上會将一切安排的妥妥當當。

這塊墓地所在的位置還是很好的,周圍的一切也被打掃的幹幹淨淨,風景秀麗,空氣清新,十分對得起它的價位。

黎玉姿望向遠處,有些恍惚,心情一瞬間就壓抑下來。

秋蘭珊從黎玉姿手裏拿下那袋海棠酥,黎玉姿條件反射地就想要将那袋海棠酥搶回來,一只手都已經摁在袋子上面了,發現是秋蘭珊拿走之後,才愣愣地放了手。

秋蘭珊揚眉,學着原主的樣子嗤笑,然後将那袋子海棠酥遞給秦嬸,趾高氣揚道:“不就是一袋子海棠酥嗎?連這點東西你都拿着不放?怎麽那麽小家子氣?”

黎玉姿定定地看着秋蘭珊,從走進這個地方開始,她的心情就很壓抑,再加上她剛剛哭過,上午又掙紮反抗兩個小時,已經很累了,反應都有些慢了。

“這不僅僅是一袋子海棠酥。”黎玉姿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有些虛弱地說道。

那是秋蘭珊的心意,是秋蘭珊對她的關心,是秋蘭珊想着她的證明。

——這就表明了,她也是有人在乎的。

自黎玉姿父母去世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得到過這種毫無雜質的關心,所有人都想要從她身上得到什麽,從來沒有人真的給予她什麽。

越長大,越懂事,越能看清她的處境,也越痛苦。

沒有人在意她,也沒有人關心她,更沒有人喜歡她,曾經不覺得有什麽的東西,現在哭着求着都沒有了。

黎玉姿畢竟年紀不大,現在她才不過是十七歲的未成年人,更何況之前那麽多年?

表面上越是堅強無畏,心裏越是渴望關懷在意。

而黎玉姿想要的,秋蘭珊都給了她,無論是大事上,還是小事上。

黎玉姿的眼睛又紅了些。

秋蘭珊不知道黎玉姿心裏在想什麽,只是看她眼睛紅了,以為自己說話傷到她了,這其實沒什麽,原主的人設擺在那裏,但是這畢竟是人家父母的忌日,死者為大,這一天欺負人家女兒,不大好吧……

秋蘭珊決定收斂一下自己的惡毒女配之氣,明天再戰。

“行了,走吧。”秋蘭珊作出一副不耐煩的模樣說道,然後對秦嬸使了一個眼色,秦嬸從車裏拿出了一個不小的籃子,裏面裝着滿滿當當的東西,塞到了黎玉姿的手裏。

黎玉姿看着那個籃子,楞了一下,今天上午發生的事情太多,讓她身心俱疲,本來還想在裏面買些東西,沒想到秋蘭珊已經給她準備了。

黎玉姿握着那個籃子,感覺鼻腔有些酸澀。

“還愣着幹什麽啊,趕緊走啊。”秋蘭珊推了黎玉姿一邊,一邊催促,一邊示意秦嬸她們離遠一些,遠遠跟着注意她們的狀況就可以了,反正在這種墓地,很大概率也不會發生什麽問題。

畢竟是人家祭拜父母,其他人離得太近了也不好。

秦嬸點了點頭,眼眸裏滿是笑意,她們家小姐真的很喜歡這個小朋友啊,真的體貼周到,除了別扭了點,她們小姐有哪裏不好?

而這個小姑娘也很重視她們小姐啊,從那袋海棠酥就能看出來。

這下老爺子老夫人應該也能放心了吧?

黎玉姿領着其他人向前走,走着走着發現身邊的腳步聲漸漸小了許多,然後回頭一看,才發現秦嬸她們只是遠遠地跟着。

黎玉姿微微一愣,很快就反應過來,這應該是秋蘭珊交代過的,就像她手裏裝滿了東西的籃子一樣,畢竟是她去祭拜父母,那麽多陌生人跟着算什麽呢?但是又怕發生什麽意外,所以就折中一下,讓其他人遠遠的跟着。

黎玉姿心裏突然湧上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人人都說秋蘭珊傲慢自大驕縱任性,誰能想到秋蘭珊骨子裏是那麽一個溫柔細心體貼的好姑娘呢?

秋蘭珊只是不說而已。

黎玉姿走到了地方。

秋蘭珊拉着謝衣衣後退了一段距離,将空間交給黎玉姿。

黎玉姿注意到了這一點,看着秋蘭珊看天看地不看她的別扭模樣,有些想笑,鼻頭又酸澀的厲害。

黎玉姿将籃子裏的東西一點一點擺出來,發現她們準備的東西真的很多,她慢慢地跪了下來,一只手撫摸着墓碑,低低道:“爸爸,媽媽,很抱歉,現在才來看你們……”

微風撩起黎玉姿的發絲,淚水緩緩地從她眼睛裏流下,她小聲地說着些什麽,看起來十分脆弱。

謝衣衣定定地看着她,突然嗤笑一聲,秋蘭珊扭頭看她,謝衣衣小聲道:“她比我幸運。”

起碼,黎玉姿的父母都是愛她的。

謝衣衣是自己人,秋蘭珊安慰她也不需要顧忌那麽多,便擡手拍了拍謝衣衣的肩膀,似乎在安慰她。

謝衣衣楞了一下,突然覺得自己get到了什麽。

好一會兒,黎玉姿突然對秋蘭珊招了招手,示意秋蘭珊過來。

秋蘭珊指了指自己,有些疑惑,黎玉姿用力地點了點頭,示意她過來。

秋蘭珊不明所以地走了過來,黎玉姿抓住秋蘭珊的胳膊,鄭重其事地說道:“爸,媽,這是蘭蘭。”

“是我最好的朋友。”

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黎玉姿在心裏慢慢補充道。

秋蘭珊有些懵,這是個什麽意思?

黎玉姿抓着秋蘭珊的胳膊,哽咽地說了許多許多,畢竟是人家父母的墓碑前,死者為大,秋蘭珊也就安安靜靜的當個木雕。

謝衣衣遙遙地看着,如果不是念着死者為大,她真想沖上去打爆黎玉姿的狗頭。

——她小看這個姓黎的狐貍精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黎玉姿才漸漸停了下來,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墓碑,如同發誓一般認真道:“我會再來看你們的。”

在接下來的那一場“戰役”中,我不會輸的。

為了你們,為了我,為了蘭蘭。

黎玉姿閉上了眼睛,深深吸了口氣,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睛裏已經沒有了多餘的情緒,一切都已經被掩藏起來。

“走吧。”黎玉姿低低道。

她沒走兩步,膝蓋一酸,差點跪在地上,還是秋蘭珊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就那一把,讓黎玉姿突然找到了什麽依靠一般,心裏的委屈和恐懼如同潮水一般打着波濤,洶湧澎湃地向前湧來。

她其實還是害怕的。

但是她沒有別的路。

“蘭蘭,”黎玉姿伸出手,眼睛紅紅的,委屈又難過的模樣,“我走不動了。”

“你背我,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謝衣衣:不就是裝可憐嗎?誰不會啊呵

謝衣衣:我才是正兒八經小可憐,來啊看誰能裝!

謝衣衣:雖然我從來不覺得我可憐,但是為了蘭蘭垂憐,我可以

謝斐然:……………………………………

謝斐然:是時候換個路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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