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這些天來衛昭一直關注着海家的動向。

今天一早聽到丫鬟禀報家裏來了個媒人,衛昭心中一咯噔,連忙讓蒹葭着人去聽牆角。

等待的過程總是難熬的。

衛昭在書房裏坐立不安,喝口茶嘆口氣,翻一頁書,又嘆一口氣。

衛昀看不下去了:“昭兒你愁什麽愁。我看啊這媒人定不是為了你來的。海家什麽身份,要聘妻哪能随随便便找個沒身份的人來保媒?你這真是杞人憂天!”

衛昭苦着臉:“就怕他們家不走尋常路啊……”

衛昉一旁有一下沒一下地撫着琴,道:“若是如此,豈不是更好回絕?咱們家老爺什麽身份,憑什麽讓他們埋汰咱們。”

衛昉才說完,蒹葭就急急從外頭進來了。

對着三位小姐行過禮,蒹葭先看了一眼衛昉,方對衛昭道:“小姐,那媒人作何而來已經打聽到了。”

衛昭激動得站了起來,連手邊的硯臺打翻了也顧不上:“快說!”

“這……”

蒹葭又看了一眼衛昉,欲言又止。

感受到蒹葭兩次注目禮的衛昉停了操琴的手,回看她,泠然問到:“難道是與我有關?”

“三小姐……”

蒹葭語氣中帶着幾分遲疑,叫了衛昭一聲。

衛昀這次也跟着急了:“你倒是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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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衛昭眼神示意,蒹葭豁出去了——

“這媒人是來替海公子求大小姐做貴妾的!”

咻——

屋子裏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

一分鐘過後,衛昉率先解凍。

衛昉狠狠地将手中的長琴一掀,在轟鳴作響的琴裂聲響中站起來,咬牙切齒地問蒹葭:“海家看上我什麽了!”

蒹葭被衛昉這陣仗吓得往後跳了一步,然後哆嗦着手,回答:“說是……說是大小姐您腹有詩書,驚才絕豔,海公子深是傾心。尤其是您在國公府詩會上做的那首詩,海公子愛不釋手,日夜念讀。”

衛昉氣得頭暈,一腳踹開腳下的琴,風風火火地推了門就殺出去。

衛昀衛昭見狀,吓得趕緊追上去。

那媒人還沒走啊!衛昉該不會是要去現場撕破臉吧?!

————

雪還在下。

衛昉那小身板在風雪中勇猛前行。

衛昭衛昀馬不停蹄地跟着,還遠遠地叫着她——

“大姐!大姐別沖動啊!”

沖動是魔鬼啊!

見狀想上來攔衛昉的丫鬟一個接一個地被衛昉推到。

衛昉就跟開了挂的吃了星星的超級馬裏奧一樣一路上暢通無阻,來到了……廚房。

衛昭衛昀兩個還沒來得及思考為什麽是廚房,就看到衛昉火箭似地沖到正在切菜的廚娘身旁,一把搶過她手上的菜刀!

衛昭衛昀兩個簡直要吓哭——

大姐你該不會是要拿菜刀去劈那個媒人吧?!

一個不慎這可是命案啊!

————

拿到菜刀的衛昉對着周圍的丫鬟媽子掃了一圈,逼她們避開後,一把掃掉砧板上切了一半的蘿蔔,将自己沒拿菜刀的右手放上去,對着衛昭道:“昭兒!你命人去和夫人說!我衛昉已經砍斷了自己的右手,以後沒辦法寫詩了!讓他們海家另外尋個能寫詩的小老婆去!”

話音一落,衛昉舉起菜刀對着自己砧板上的右手就要剁下去……

“等等!”

衛昭大喝了一聲。

聲音之大,在場的人都禁不住抖了三抖。

衛昉舉着菜刀,一臉無所畏懼:“昭兒你不必勸我!我心意已決!”

“大姐,蒹葭只是說了海家請了媒人來說和,并沒說咱們家夫人答應了啊!”衛昭勸說着衛昉,然後踹了一腳站在她身後的蒹葭,“蒹葭你說是不是?!”

早就被這陣仗吓得三魂去了兩魄的蒹葭忙不疊點頭。

衛昉神情緩和了些,可略一想,又反駁道:“我一個庶出的,值不得什麽錢。海家位高權重,投資我一個衛昉,不賠!”

“大姐此言差矣!”衛昀出頭道,“你可還記得半個多月前我被劉家小姐欺負的事?雖說有昭兒替我出頭,可是沒有夫人給我做主,這啞巴虧我也就只能自個兒咽下去了。這麽多年來夫人對我們如何好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在衛昉出聲的時候衛昭不知道從哪兒抓了一只活雞來。

将雞往案上一按,衛昭拿起一把菜刀手起刀落,“哐”一聲将雞頭砍了下來。

剎那間雞血四濺,就跟炸了鍋似的。

衛昉見狀不由得嬌軀一震。

也顧不上擦一手的血,衛昭指着那只雞,對衛昉道:“大姐!你刀要是真落下去了,就和這雞一樣了!疼不疼,你自個兒想!”

衛昉手一軟,菜刀“啪”一下掉在了地上。

衛昭沖下人們使了個眼色,廚房裏的出娘們一擁而上,将衛昉挾制住。

這時候,有人在門邊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大家夥循聲看去,看到衛夫人身邊的大丫鬟關雎就站在廚房門口,淡定地看着裏頭這亂糟糟的情況。

對着三位小姐行了禮,關雎清清嗓子,道:“夫人讓我來傳話——海家的媒人已經被她打發回去了,這事她不答應。”

衛昀松了口氣,轉身對衛昉道:“大姐你看可不就是我說的那樣。夫人不會讓我們受委屈的。”

鬧騰了一場的衛昉漲紅着臉,眼中依稀有淚。

衛昭趕緊拿了跟随而來的小丫鬟手裏的裘衣,上前去将衛昉從人堆裏扯了出來,給她披上系好了,又摸了手帕給她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道:“真真是虛驚一場。好在那刀也沒砍下去,要不咱們大姐這麽漂亮的一雙手沒了,那可真要可惜死了。”

衛昉回想自己剛剛瘋婆子似的行徑,覺得十分丢臉。

拿了手帕遮住臉,衛昉低着頭勾着妹妹衛昭一塊兒出了廚房。

姐妹三個走了好遠,關雎在岔路口上告辭。

離去前,關雎對衛昀衛昉道:“夫人還有一句話需要我轉告大小姐和二小姐——咱們衛家的姑娘,只做妻,不當妾。”

————

衛家大小姐寧可砍斷手也不願意給魏國公家大公子當妾的事,又傳開了。

人民群衆對她這等剛烈的性子交口稱贊。

贊完了又回歸到那亘古不變的主題上去——

這等威武不能屈的性子,真不愧是衛相府裏出來的小姐啊!

百姓們誇了衛家還順帶踩一下海家。

人家好端端的小姐,憑什麽讓人家給你們做妾啊!

難道庶出的小姐就不是人了?!

連個名分也不給,仗着自己家權大勢大狗眼看人低啊?!

海夫人鬧了個沒臉,一連兩月都沒出去應酬。

外頭将衛昉傳得如何貞烈如何高潔,也妨礙不了衛夫人罰衛昉。

——婚事都還沒作準呢,你就忙不疊去砍手,荒唐!

衛夫人罰了衛昉打手抄書跪祠堂,還不夠,還命她去廚房那兒殺雞,每日殺五只,連殺一個月。

——你不是愛血腥暴力嗎?讓你砍個痛快!

衛昉真想哭暈在廁所。

有道是——君子遠庖廚。

就算她衛昉不是君子是女子,可是殺雞這麽不斯文不風雅不高尚的事情怎麽可以讓她來做!

她的雙手是用來寫詩作畫撫琴的啊!

看着大姐痛苦萬分的模樣,衛昭衛昀愛莫能助。

自己造的孽,含着淚也要還完。

阿彌陀佛,大姐請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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