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新年

????“皇上,妾身真是這麽想的。”長孫曦緩緩給他捏着頭,徐徐道:“妾身的家族已經覆滅了,沒有兄長,沒有叔伯,也沒有爹娘……”忽地覺得皇帝身體一動,不由問道:“是妾身捏疼皇上了嗎?”

“沒有。”皇帝仍舊閉着眼睛,“你接着說。”

長 孫曦心裏明白,自己要是不說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那剛才就是在撒謊,指不定就會惹惱了皇帝。因而盡量讓聲音平緩,誠實可信,“妾身雖然還有舅舅和舅母,可 是舅母對妾身有心結,幾近仇人,自然是不肯庇護的了。至于舅舅,妾身又怎麽能事事求他,讓他和舅母為難呢?妾身就是那水上的浮萍,無憂無靠,嫁了人難免要 在婆家受氣的,所以妾身不想嫁了。”

誰也不嫁,一輩子在禦書房呆着挺好的。

皇帝輕輕嘆息,“可是你還年輕,日子長了,肯定會覺得寂寞難熬的。”

長孫曦莞爾一笑,“妾身不怕。”轉頭看了看外面的書架,“禦書房裏有很多書,很多看不完的故事。不是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嗎?妾身雖然是女子,但是有書陪伴也不會覺得寂寞的。”

皇帝笑了,“小丫頭,說得都是孩子氣的話。”像是對她的回答很是滿意,臉上表情變得松弛和緩,但是靜了靜,卻道:“你現在這麽想,将來未必會這樣想。紅顏易老、芳華易逝,哪個美人會不不擔心年華老去?不珍惜自己的容顏呢?”

說到此,他忽然睜開了眼睛。

長孫曦即便是背對着皇帝,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半截眼皮,但還是感覺寒光四射,莫名生出一股子懼怕!到底是皇帝想起了什麽?還是自己哪裏做錯了?心生怯意,不自覺的縮回了手。

“接着捏罷。”皇帝接着又閉上眼睛,放松身體。

長孫曦心裏緊張,手勁兒便有點不均勻。

皇帝自然感受到了,也沒去說破,而是道:“倪司籍年紀太大了,你一個小姑娘,和她肯定說不到一塊兒去。整天就這麽在禦書房裏悶着,和一堆枯燥的書本為伍,你自己不怕悶壞了,朕還怕你悶傻了呢。”

這是要趕自己走嗎?長孫曦頓時急了,“我不悶的!皇上,求你別把攆出禦書房。”外頭不知道多少人等着要自己的性命,出了這個籠子,自己飛不到半空就要被折翅了。

皇帝不由笑了。

這丫頭,一緊張、一放松,就會情不自禁的我啊我的。都怪自己剛才吓着她了,倒是自己不好。心下輕嘆,那些過往……,都是許氏的執拗冷情,與她無關。

不過見她這麽不願意離開禦書房,心裏面,倒是生出幾分淡淡喜悅。

因而笑道:“朕沒有說要攆你走。”

長孫曦一顆提起的心總算落了回去。

皇帝又道:“朕是想着,天長日久的,別把你一個新鮮水靈的小姑娘,最後給悶成了老太太。”鮮花若是失去水分,枯萎了,也就沒有意趣了,也委實叫人惋惜。“所以,朕想找個人過來陪陪你。平時和你說說話、聊聊天,講點你們小姑娘喜歡的事情。”

啊?要做什麽?長孫曦聞言手上一頓。

皇帝溫和道:“朕記得,傅司樂和你還算比較熟,所以朕讓人去傳旨了,把她從司樂司調到禦書房,往後和你一起做司籍。”

等等!誰說自己想要跟傅祯聊天了。

長孫曦不由胸悶,“皇上,我……”

“怎麽?”皇帝轉過身來,目光炯炯的看着她,“難道你不喜歡傅司樂?”

“沒有,沒有。”長孫曦可不敢說傅祯的壞話,免得得罪昭懷太子,解釋道:“就是覺得這不太合适。畢竟兩個司籍的缺都滿了,再來一個,豈不成了三個?再說,傅司樂一向在譜曲編舞上很有天賦,放在禦書房實在是太浪費了。”

皇帝沉吟道:“既如此,朕就不撤掉她司樂的職位,讓她一人身兼二職好了。她在禦書房空閑的時間多得很,不耽誤她編曲編舞的。至于說禦書房的缺滿了,這不算什麽,朕最近要翻閱的書太多,禦書房人手不夠添一個也是應該的。”

長孫曦頓時無語了。

真是的!你是皇帝,你想怎麽瞎編就瞎編吧。

心中雖然腹诽,但卻萬萬不敢跟皇帝犯擰勁兒。況且眼下事情已經成了定局,繼續多言多語,不僅會讓傅祯吃挂落,還會昭懷太子埋怨自己,皇帝的好心被拒也會不高興的。再說了,皇帝這麽做也是一番好心,是在關心自己。

因而只能無奈的福了福,“多謝皇上恩典。”

皇帝捏完了頭,照例在裏面小憩睡了一會兒。

長孫曦蹑手蹑腳走出去,剛一出門,就見傅祯穿着淡紫色的司樂服飾站在門口,想是還沒來得及換司籍的衣衫。不過也不用了,既然皇帝讓她一人身兼二職,司樂、司籍還不都是她,不用再折騰了。

傅祯大概知道裏面皇帝在睡覺,沒敢出聲。

長孫曦領着她去了外面,然後在書架子的深處說話,“皇上說了,讓你身上還繼續領着司樂的職務,往後也不耽誤編曲排舞的。”她在音樂舞蹈上面很有天賦,別為了不能做興趣愛好,跟自己怄氣了。

傅祯倒不是很在意這些,但是知道,這肯定是對方在皇帝跟前說了好話,不然哪有這種美事兒?一人兼二職,領兩份俸祿。

因而欠了欠身,“多謝長孫司籍替我美言。”

長孫曦笑道:“就是覺得傅司樂才情兼備,浪費了可惜。”

傅祯又問:“皇上可還說了什麽?”

長孫曦見她臉色有點擔心,回道:“沒說什麽。哦,就是說覺得我一個人在這兒,小姑娘家家的,只怕有些忙不過來,所以讓你過來幫襯幫襯。”

傅祯靜靜打量着她。

對方原本就生得發色如黛、明眸皓齒,肌膚白皙如玉,此刻穿了一襲淡綠司籍服飾,又被古色古香的書籍所襯,越發好似淡墨寫意一般的美人。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皇帝看上了長孫曦,這在宮裏早就不是什麽秘密了。

說什麽禦書房的事兒忙不過來,全是假話。想來是皇帝怕她年輕、寂寞,所以叫自己過來給她做伴兒的吧?心情稍微放松,只要不是皇帝忌諱自己和昭懷太子來往,故意把自己調開的就行。

不過……,也難講皇帝沒有這一層意思,往後也要和昭懷太子保持點距離了。

“傅司樂坐。”長孫曦在這兒算是有些資歷了的,便做主人,去給她倒了一杯茶,“先喝杯茶潤潤嗓子。”然後自己也坐下,介紹道:“平時這兒也沒太多的事,就是回頭把書目記一記就行了。”

傅祯微笑道:“好,有勞長孫司籍費心。”

******

傅祯的到來,并沒有給長孫曦的日子引起多大變化。

畢竟傅祯本來就是一個人淡如菊的性子,話也不多,性子又是随和溫婉,----只要不是和昭懷太子一起下殺手的時候,平時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

皇帝大概真的擔心長孫曦會寂寞,連傅祯的屋子,都收拾在旁邊。她們兩個,要是在各自屋子裏放開嗓子大喊,都能聽到對面的聲音,平時串門十分方便。但是長孫曦實在沒有這個興致,傅祯也不會主動去找她,因而只是寡淡如水的做着鄰居。

不過長孫曦還是感激皇帝的,畢竟他是好心,而且傅祯和自己年紀相仿,兼之人長得不錯,才情也有的。偶爾無聊的時候,和她聊聊書籍上的小故事,或者聽她講講譜曲,編排舞蹈之類,日子的确不像之前那麽無聊了。

倪司籍那張面癱臉,現在已經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如此清淨悠閑的日子,晃得很快,除了皇帝偶爾叫去捏個頭,以及中間江陵王溜來找了幾次說話,再也沒有別的任何波瀾。将近一個月過去,楚王居然再也沒有來找過岔兒,仿佛真的做起了好哥哥,不來打擾了。

很快到了年根兒。

汾國驸馬許玠果然親自來接人,說道:“跟舅舅一起回去過年。”

長孫曦聞言一愕。

什麽?自己要去汾國長公主府?不,自己可不想去。

因而遲疑道:“舅舅,我們還是去東宮吧?跟表姐一起說話。”免得去了汾國長公主府步步驚心,不定被什麽害死了。心下琢磨着,反正自己态度堅決點,橫豎就是不去汾國長公主府。

不料,許玠直接點頭,“嗯,去東宮。”

嗯?這麽好說話?長孫曦心裏略有一點奇怪。

兩人一起上了馬車,緩緩前行。

許玠臉色不好看的嘆氣,“太子殿下來問過我了。”

長孫曦怔了一下,這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意思。看他的臉色,許嫱果然不是他親生的女兒,而是……,汾國長公主和別人所生。這不是什麽愉快的話題,因而低垂眼簾,不安的道了一句,“我是擔心表姐,所以才……”

“靈犀,你不必解釋。”許玠沉色道:“都怪舅舅,反倒讓你被牽連受驚吓了。”

若是自己當初果斷一點,不說跟汾國長公主和離,也應該找個生病之類的借口,搬出汾國長公主府的。這樣的話,靈犀就不會撞破那個毒婦的醜事,就不會一次次引來殺機,甚至險些被害得不能懷孕。

一想到這兒,心裏仍然忍不住一陣後怕。

長孫曦見他滿面愧疚不安,勸道:“舅舅,這又不是你的錯,不是你做丢人的事。即便我因此惹上了麻煩,要怪,也只能怪那些心狠手辣的人,怪不着你。”要羞愧,也該是汾國長公主羞愧,要下地獄也該她去下!

許玠擡頭看了看外甥女,感慨道:“靈犀,你也長大懂事了。”

長孫曦幹笑了笑。

“你放心。”許玠又道:“不管是你,還是瓊華,往後我都會更加留心的。至于汾國長公主那邊,還有許嫱,也會讓人盯着,免得她們又玩什麽陰謀詭計。”

“對了,舅舅。”長孫曦忽然腦海中靈光一閃,想起一件正事,“我……”但卻不能正經的詢問,而是編了謊話,“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地方很是熟悉,可是想不起來到底是哪兒了。”

“夢?”許玠問道:“什麽夢?你說。”

長孫曦心下有一番思量。

楚王說那個院子就是汾國長公主府,自己想知道真相,但又不想冒險親自過去确認。雖然可以問太子妃,但裏面牽扯太多,她懷着孕,又不想讓她為此一驚一乍的,不如問汾國驸馬來得更妥當一些。

因而盡量回憶當時看到的,“是個屋子,有十二扇的紫檀木嵌琉璃屏風,嗯……,床褥上面有竹葉花紋,被面是藕荷色的。那屋子外面有個院子,庭院很是寬闊,中間矗立着一座人力堆砌的假山,下面的池子裏,有幾條紅色的錦鯉在游動……”

許玠打斷道:“你說的……,好像是葳蕤院啊。”

真的是汾國長公主府裏的院子?!長孫曦即便早有心理準備,還是震驚了。

“怎麽了?”許玠問道。

長孫曦臉色微白,靜了靜了,再次确認道:“舅舅,你真的記得是葳蕤院?”又補了一句,“對了,那屋子的窗紗雙層,茜紅色,而且繡了挑金線的花紋。”

“就是葳蕤院。”許玠語氣篤定,“你說的屋子,是瓊華出嫁時候的布置啊。”看了看馬車外面,壓低聲音,“你忘了,你替瓊華做了那件事呢。”

長孫曦覺得周身一陣寒氣直冒。

真的!楚王說的話都是真的!

原主在代替太子妃做新娘子的那幾天,出了變故,被人從汾國長公主府,通過密道送到了清雅小築,送到了楚王的床上!有人要謀害太子妃,讓她和楚王一起身敗名裂,讓昭懷太子因此蒙羞受辱!

更 離奇的是,當時自己和楚王從密道進入葳蕤院,那屋子周圍根本沒有戒嚴,也沒有封鎖的跡象。也就是說,汾國長公主府的人并不知道此事。這件事究竟是怎麽做到 的?在衆目睽睽之下,公主府的待嫁新娘被人灌了迷藥送走,然後……,又再被人送了回來,居然沒有人知道!這也太駭人聽聞了。

此事需要裏應外合,所以說,汾國長公主府內肯定藏着一個禍害!

長孫曦有點心驚肉跳的。

“驸馬,東宮到了。”馬車外,響起宮人的聲音。

許玠朝外甥女招呼道:“靈犀,怎麽發起呆來?下車了。”笑着勸解,“是不是做了什麽不好的夢?別放在心上,夢都是反的,咱們先進去見了瓊華再說。”

“等等。”長孫曦叫住舅舅,沉色道:“我們先去見昭懷太子。”

*******

“怎麽還沒有到?”太子妃知道父親要去接表妹,兩個都是最親的人,急着見面,不免等得有些焦急,“快去門口看看,到了沒有?”

栀香趕緊去了。

過了一會兒,神色略顯怪異的回來,“驸馬爺和表小姐都到了。”

“人呢?”

栀香遲疑道:“想是有事,他們去太子殿下的書房了。”

“有事?”太子妃覺得十分怪異,隐隐的,好似父親、表妹、丈夫在商量什麽,但是卻單獨瞞着自己。那會是什麽事兒?是不是上次,母親想要殺了靈犀的事?他們擔心自己懷孕不宜動情緒,所以就幹脆不告訴了。

“太子妃?”栀香見她臉色不太好,有點擔心。

太子妃是一個直來直去的性子,至少對親人是這樣,被衆人合夥瞞着的滋味不好受。哪怕明知道他們是好意,也有點接受不了。

當即站起身來,咬了咬唇,“走,我們過去看看。”

她現在身孕已經三個多月了,不孕吐,也不燒心,加上冬天的衣服又厚又寬大,看起來和沒懷孕差不多,走路也挺快的。栀香吓得趕緊跟上,想勸,又怕火上澆油,只得招手叫了一大群人跟上。

到了太子的書房後院門口,兩個看門的小太監迎了上來,“給太子妃請安。”

“把這兩個奴才看起來!”太子妃斷然道。

她平時雖然性子柔和溫婉,到底是汾國長公主和許玠之女,又是太子妃,自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威嚴。那兩個小太監根本不知道犯了什麽錯,就被太子妃的人壓住,剛要張嘴,又被人把嘴給塞了。

太子妃繼續往裏進,又如法炮制抓住了兩個太監。這二人其實是會功夫的,畢竟護衛東宮太子不能疏忽,但……,抓他們的是太子妃啊。真打起來,不說傷着了她,就算驚動了她肚子裏的胎兒,那也是驚天動地的罪過。

讓太子妃闖入書房算是職責不力,挨一頓打,頂多丢了差事。

如果讓太子妃的肚子有個閃失,別說小命葬送,就是滅了全家都不夠賠的。因而互相對望了一眼,只能老老實實的束手就擒,沒有再做反抗了。

太子妃就這麽一反常态的嚣張跋扈,一路沖了進去。

她想知道真相,繞到書房後面聽起了避腳。

栀香見她站在草叢裏面,急得上火,又不敢出聲兒,只能咬牙蹲在旁邊,萬一太子妃要是站不穩,就是當肉墊子也得接住了。

“靈犀,你說得都是真的?!”屋裏面,傳來許玠震驚無比的聲音。

“是。”長孫曦回道:“其實不只是上次在東宮落水之後,才丢了記憶,早在之前也有很多事不記得了。我醒來的時候,就聽阮六兒說我曾經自殺……”

自殺?表妹怎麽會自殺?太子妃聽得心急如焚。

“當 時我不敢問,也不敢找人說。後來被楚王劫持去了清雅小築,他口口聲聲,說我在哪裏勾引過他。再後來我們争執厮打起來,他撞破了衣櫃,穿過密道,竟然一路就 到了一處宅院。前幾天做了一個夢,又夢見那個宅院,剛才問了舅舅,才知道竟然是葳蕤院,是我……,替表姐代嫁出閣的地方。”

昭懷太子和許玠一陣沉默。

太子妃聽得心下亂跳,表妹這是做什麽?說得又是什麽?怎麽把代嫁的事情都告訴太子殿下了?最奇怪的是,父親居然不去阻止她。

“等 等。”昭懷太子像是接受了太多震撼的東西,有些心緒起伏,說話聲音都不複平日的鎮定似水,“你是說,太子妃出閣之前因為被蛇咬了,無法應對宮裏來的嬷嬷, 只好臨時讓你頂替。結果在出閣的前一天,你在葳蕤院被人灌了迷藥,從那密道給送走了,然後送到了楚王的床上?!”

天吶!這是什麽?太子妃張大了嘴,心下震驚得簡直無以複加!

栀香一頭冷汗津津。

裏面長孫曦又道:“是了,因為和楚王有了瓜葛,所以我才自殺了。只不過,醒來以後就忘了這些,也不記得。上次在東宮遇到楚王的時候,我不認得他,但是他卻認出了我,所以他才會把我推下水,想要殺了我。”

事情有條有理,脈絡清晰,一切真相都悉數展現出來。

長孫曦又道:“可是舅舅,你們怎麽會不知道我被送走了?這麽大的事,就一點動靜都沒有嗎?到底出了什麽纰漏?”

“我也不知道。”許玠聲音飄忽,像是有點回不過來神,“哦,對了!在大婚吉日的頭一天,死了一個丫頭,因為很是晦氣,這事兒就暫時瞞了下來。過後幾天,才說那丫頭得了病,拖延大半個月才公布了死訊。”

昭懷太子沉吟道:“這個必定就是內奸了。”

屋子裏,長孫曦腦補了一下。

那天夜晚,原主被做內奸的丫頭給迷暈了。

然後那丫頭偷偷開了衣櫃,放了人進來,然後把原主從密道給搬走,送到清雅小築那邊的床上,等着楚王來糟蹋她。後來楚王走了,他們又把原主從密道送了回來。然後那丫頭鎖上衣櫃的門,神不知鬼不覺的。

至于丫頭是怎麽死的?或許是她為主子盡忠自盡的,也可能,是過後有人給她下毒。畢竟只有死人,才能最好的守住秘密,才能讓那幕後黑手徹底放心。

這麽一想,原主被人弄走的秘密算是勉強解了。

但是……

長孫曦擡眸看向昭懷太子,一臉迷惑之色,“就算有人做內應的事有了着落,但我還是有點不明白。既然有人存心想毀了表姐,然後再毀了太子殿下和楚王,那……,為什麽不把事情鬧開呢?即便楚王沒有對我做什麽,名節也是不清白的了啊。”

昭懷太子微微一笑,“你想岔了。”

“岔了。”

昭懷太子眼中寒光四射,閃爍不定,“他們的目的不是要把這件事鬧開,因為鬧開,是無法解釋太子妃去了清雅小築的,查出陰謀,他們自己也難以脫手。”

長孫曦不解問道:“那他們的目的是什麽?”

“目 的麽……”昭懷太子長眉微挑,目光深邃,“他們想讓太子妃失貞,然後再順順利利的嫁給孤,等到孤發現太子妃居然是殘花敗柳,該是何等羞辱憤怒?等到孤,慢 慢查出毀了太子妃的人是楚王,又該是何等驚人的滔天怒火?!不把楚王碎屍萬段何以解恨?何以解太子妃被人強占的羞辱?”

許玠震驚道:“這……”

長孫曦漸漸明白過來。

昭 懷太子勾起嘴角,輕笑道:“到時候,孤心裏肯定對太子妃有怨氣,對汾國長公主府和許家也有怨氣,自然不會真心交好了。而楚王,和孤有了奪妻之仇,兩邊自然 會争鬥的不死不休!甚至他們走運一點兒,太子妃有了楚王的孩子,那……”他清雅如玉,目光湛湛看向他們,“你們想想,将會是什麽樣的局面?”

屋內三人一起靜默下去。

窗外的太子妃則是氣血上湧,翻滾不定,身子不自禁的微微顫抖起來。

栀香趕忙上前扶住她,心下叫苦不已。

片刻後,長孫曦輕輕嘆了一句,“原來如此。”

簡單的說,就是有人把太子妃當做一枚棋子,讓她被楚王侮辱,然後再嫁順順利利給昭懷太子,引起昭懷太子和楚王不死不休的局面!難怪他們要把原主送回來了。

許玠皺眉道:“有膽子對兩位皇子做下如此驚天陰謀,不惜得罪汾國長公主府,不許得罪許家和霍家,那個人……,應該就是越王了。”

昭懷太子淡淡道:“無憑無據的,現在咱們也不能拿他如何。”繼而勾起嘴角,“楚王上次去薊縣的時候,還遇到了刺客,想來多半會留下什麽證據,證明是孤要殺了他。哎,一箭雙雕,坐收漁翁之利啊。”

長孫曦心下一片寒涼徹骨。

原來表面上一團和氣的皇子們,為了奪嫡,已經争鬥到了如此白熱化的程度!

心下又是恨恨,他們男人争奪江山天下也罷了,何必拉扯女人?太子妃清清白白的一個人,險些被小叔子侮辱,何其無辜?何其倒黴?要是她真的被楚王毀了清白,除了一死,還是只是一死。

許玠嘆道:“還好……,靈犀你沒有出事,瓊華現在也好好兒的。”

長孫曦點了點頭,“嗯,表姐現在懷着身孕,不宜被這些消息給驚吓了。不光楚王這件事要瞞着她,汾國長公主的那些腌臜事兒也得瞞着。哦……,還有許嫱,她不是舅舅的親生女兒這樁醜聞,暫時也不要讓表姐知道了。”

“太子妃!”窗戶外面,忽然響起栀香的驚呼聲音。

“表姐?”長孫曦吓了一跳,繼而驚心,剛才的話都被太子妃聽到了。天吶,可別再驚動了她的胎氣,趕緊和許玠、昭懷太子一起去了後院。

太子妃被栀香緊緊攙扶着,臉色微白,淚盈于睫的看向父親和表妹,哽咽道:“你們剛才說的話,可、可……,都是真的?”

昭懷太子趕緊上前扶住她,攆了栀香等人。

長孫曦臉色尴尬為難,沒出聲兒。

許玠輕輕點頭,“正是因為靈犀知道了你娘的醜事,所以……,才會被再三追殺。”

太子妃頓時哭了起來,“怎麽會是這樣?怎麽會……”她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憤怒,還是為母親感到羞恥,“我……、我竟然被蒙在鼓裏這麽多年?”繼而醒神,一把抓住表妹的手,“靈犀,你……,沒事就好。”眼淚簌簌而落。

“表姐,你別哭了。”長孫曦柔聲勸道:“都是一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犯不着為這些生氣添堵的。再說了,不為自己,你也要為肚子裏的寶寶着想一下。”又笑了笑,“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兒的嗎?別傷心了。”

太子妃心情複雜的難以言喻,她自己都不知道,此時此刻到底是在哭什麽,但是眼淚就是止不住,止不住啊。原來自己一直所看到的平靜溫馨下面,竟然藏了那麽多污垢,藏了那麽多不堪,還藏了那麽多驚心動魄的厮殺!

假的,全都是假的!

長孫曦給她擦了眼淚,說道:“好乖乖,快叫你娘別哭了。”

太子妃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摸了摸,想着裏面那團柔軟、純淨的小生命,心情總算平緩了些,眼淚慢慢止住了。

“走。”長孫曦笑道:“到裏面去洗洗臉再說。”

一行人圍着太子妃回了書房。

宮人打了溫溫的水來,長孫曦親自上前擰了帕子,給她擦臉。剛要擦完的時候,外頭跑來一個小太監,禀道:“輔國公府的許四小姐來了。”

太子妃氣怒交加,喝道:“叫她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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