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雁歆山莊(上)

邱依野不太擔心被孫嘉和賀坤算後賬,他就是個小蝦米,人微言輕,對他們沒什麽影響。

他都忘了這個事,直到《滄海天闌》開機一個月之後。

《滄海天闌》是邱依野目前為止在演員表上最靠前的電視劇,他的角色應該是男三,滄海派掌門的得意弟子,男主的三師兄,為男主的黑化貢獻了不可磨滅的功勞。

男主的演員是個炙手可熱的小鮮肉。邱依野比小鮮肉大了九歲,小鮮肉的微博比他的多了一千五百萬粉絲。

小鮮肉鄭樂是個可愛又英俊的少年,見人七分笑,聰明活潑,人緣特別好。他拍完《滄海天闌》就要暫時隐退全力準備藝考和高考,目标是邱依野的母校京影。邱依野的學霸身份在謝峣不遺餘力的宣傳下流傳還挺廣,鄭樂私下也堅持稱邱依野為師兄,說是要抱緊學霸,讨個同門的好彩頭。

邱依野一到片場,鄭樂已經畫好底妝,裹着羽絨服湊過來,“師兄,你今天幾場啊?”

邱依野塞給他一杯熱乎的五谷特濃豆奶,“三場,都在下午。”

“謝謝師兄~ 那你早上就來啦?”

邱依野昨天半夜十二點半才回酒店,洗漱完睡四個半小時就爬起來,總覺得還糊着眼屎。他打了個呵欠,“想看看柯老師的戲。”

鄭樂跟着也打了個呵欠,“我正緊張呢,怕接不住柯老的戲。唉,說曹操曹操到,柯老從化妝間出來了,我去找他最後對一遍,咱回聊啊。”

邱依野跟他說加油,轉身去另一個場地找武指,提前對了一遍下午第一場懸崖上吊威亞的動作。他轉悠回來,柯老和鄭樂那場正好開拍。

柯正岳是老戲骨,只要場記一打板就能立即入戲,微表情掌握得爐火純青。鄭樂今天狀态也不錯,卡了兩條,第三條就過了。導演一喊卡,鄭樂立即去扶癱在地上的柯正岳,跟他道謝。

攝影棚裏好像比外面還冷,邱依野吸了吸鼻子,心想這樣的孩子誰不喜歡,就該紅。

第二場正拍着,攝影棚裏呼啦啦進來了一堆人,導演正想發飙,助理趕上前小聲在他耳邊道,“孫嘉來了。”

導演腕兒也不小,強壓下火氣,沒當場砸喇叭,但也沒像副導演和統籌一樣迎上去。

孫嘉是慣常魅力紳士的樣子,跟重要些的人物恰到好處的寒暄,對不熟悉的也會報以微笑,舉手投足不留錯處。他遠遠的看見導演,走過去打招呼,說抱歉打斷了這場戲。導演很給面子,暫停拍攝跟孫嘉說了一會兒話。孫嘉極有眼色,沒多打擾,說去熟悉一下劇本,随時可以安排他的戲。導演組跟統籌商量了一下,把下午和明天的戲盡量都挪成孫嘉的。

孫嘉的戲份是後加的,在演員表上是賺足噱頭的特邀。上一代的天闌公子本來露兩面就行,但劇組既然請到了孫嘉,那麽在他檔期可以,劇組資金足夠的情況下,絕對是戲份越多越好,劇本連夜大改。

邱依野下午的戲全挪走了,這倒是沒什麽,但當他拿到剛打印出來還熱乎的劇本,就有點頭疼。他竟然有三場和孫嘉的對手戲,比男主都多一場。

三師兄并不是個标準意義上的正面角色。百年前他被上代天闌公子從亂魔軍中救下,送上滄海派,因而三師兄對天闌有超乎尋常的仰慕。當男主拿了天闌公子的印信,他自然要問個明白。男主解釋不清,三師兄懷疑叢生着手獨立調查,陰錯陽差導致男主走火入魔,被幾個宵小看到,落井下石害男主真的堕魔。三師兄對男主算不上特別親近,但卻十分了解他,心懷疑惑,查看男主留下的書冊,最後神展開的也堕了魔。

孫嘉的戲一共有六場:救三師兄、與男主的娘盟約、滄溟混戰中救男主、出關後與三師兄相遇、帶三師兄救男主、以身殉道。總的來說是個又蘇又悲情的人物,戲份不多,但足夠帶話題,與三師兄、男主的娘、男主的爹,以及男主都能炒話題。

正如邱依野所想,孫嘉見到他的瞬間臉色一變,但立刻就恢複正常。他面部肌肉的變化很微小,旁人都沒注意到。邱依野心中一緊,預感到明天的三場戲可能沒那麽好過。

他很謙謹的與孫嘉握手,說仰慕孫哥很久了,這次有幸能一起演戲,一定好好向孫哥學習,請孫哥多多指教。伸手不打笑臉人,孫嘉親熱的拍了拍邱依野的肩膀,說哪裏哪裏,早就聽聞小邱是演技派,合作愉快。

邱依野在心裏擦汗,拿不準孫嘉到底是怎麽想的。

第一場孫嘉要救的童年三師兄由一個小童星出演。孫嘉的演技沒什麽問題,小童星那裏找了一會兒狀态,卡了五條。孫嘉十分紳士的安慰小孩子,劇組裏的女性看孫嘉的眼神都充滿了愛。

下午孫嘉拍了三場戲,完全俘獲劇組衆人。演技好人也好,雖然稍微有點架子,但人家是影帝,這點架子根本不算什麽,反而更添魅力。晚上孫嘉的助理還帶來了黃記的宵夜,大家吃着精致的鮮蝦小燒賣,一口一個男神,孫嘉笑得特別紳士。

第二天邱依野起的很早,又把劇本熟悉了一遍才由小安帶去棚裏化妝。

這場戲三師兄已經堕魔了,他的戲服裏面還是孔雀藍,外面罩着黑色的長袍。眼角被化妝師描成孔雀藍,身上立即有了帶着冷感的妖氣。

孫嘉還是一襲白衣,飄然似仙。

正式開拍前邱依野和孫嘉對了一遍今天的戲,孫嘉似笑非笑的誇邱依野臺詞記得好。到底是近幾年都在大熒幕上磨練的人,氣勢逼人,邱依野被那一眼壓得有點喘不上來氣。

導演過來大概囑咐幾句,回到攝影機後邊,場記打板。

冷迎峰躺在大雪覆蓋的荒山上,雙眼泛藍,牙關緊咬身體抽搐。他一念之差為了救六師叔走捷徑堕魔,哪知一步錯步步錯,越是想要壓制身上的魔氣,反噬得就越厲害。現在六師叔平安,并有心儀之人照顧,他本可以功成身退。然而在魔氣反噬的時候,他卻想到了五師弟藍銘文。

藍銘文一定也經歷了反噬的痛苦,他們并非出身魔道,根基是滄海派的,一旦動用過魔氣,根基就會不斷受到魔氣巨浪拍崖一般的攻擊。他用過兩次,氣海混亂破損,而藍銘文三番五次為了天闌影姝一族聚氣為障,恐怕氣海早已殘破不堪。

他自我放逐到這人跡罕至之處,本想借着冰雪的寒涼壓制一時是一時,聽天由命。此時想到師弟不僅頂着堕魔的罵名,還很可能出師未捷身先死,又不甘心起來。如果他死了,不知還有誰能為藍銘文說話,這世上大概沒有第二個人像他一樣了解藍銘文的經歷,理解藍銘文的苦楚。他不能完全毀去滄海根基徹底入魔失去理智,也不願就這樣死去。

冷迎峰把舌尖咬出血,又清醒了一些。忽然間,他感覺到遠處山丘之後有靈氣波動。不知是敵是友,不能輕舉妄動。被飛雪模糊的視野有一個白色的身影從那邊走來,他的瞳孔中終于映出惦念百年的面孔。縱然青絲白發,但依舊俊美出塵有如谪仙。冷迎峰心中大恸,淚水湧出眼眶,昏死過去。

天闌用手指拭去他眼角的淚,臉上露出悲憫的神色。他辛苦救下來的孩子,已經長這麽大了。

“卡!”

導演反複查看幾臺攝像機,點點頭,“很好很好,孫嘉這條過,邱依野補拍一條。”

導演沒細說的是,邱依野這條感情十分飽滿,只是孫嘉的衣擺擋住了三號機位的一角,拍的鏡頭不能用,而這個機位拍的恰好是邱依野的面部特寫。

邱依野瞄了一眼三號機位,躺回到綠布上又咬了一回血包。

洪闌秘境內,灰霧彌漫,陰鬼在邊境不斷聚集,大地不安的震動,象征着秘境之心的洪闌山冒着紅光與不祥的黑煙。天闌的白發白衣發着微弱的光,在這灰暗的天地間如同明滅之間徘徊的燈。

他看着洪闌山,若有所思。半晌,輕輕的開口,好似個問糖甜不甜的孩子,“迎峰,修道是一件痛苦的事嗎?”

冷迎峰心裏生出些不好的預感,硬扯起嘴角微笑道,“苦,有時候也痛,但是值得。”

天闌也笑了起來,“‘值得’啊,這兩個字好。”

他手中出現一顆玉蓮蓬,“這是洪荒之心,每顆蓮子可定三山兩河一海。你把它帶給藍銘文,他會知道怎麽用。”

冷迎峰睜大了眼睛,“不行!要給他也是你自己給他!”

天闌搖了搖頭,“天人五衰已至,現在我還有力氣送你出去。”

冷迎峰急的紅了眼,原本孔雀藍的瞳孔泛起紫色,“你說過我們能一起出去!滄海境、天闌境、還有我……我們不能再失去你!”

天闌面色顯出不正常的紅潤,第一次笑得有些調皮,眨了眨眼,“迎峰,我也是會撒謊的。”

天闌一揮手,把冷迎峰送入白色的漩渦。冷迎峰被定住身,慌亂的大喊,“我不要一個人出去!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這樣!”他反抗不得,心知天闌大概早已經做了決定,終于哭了出來,“我們才重逢七天,我還沒有報答你,你不能這樣,不能這樣!不能這樣啊……”

天闌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值得’這兩個字,我欣慰你願意背負它,也心疼你背負它。它不是道,而我被它困了一生。迎峰,修你自己的道。”

“你那年問的事,現在回答不知道晚不晚。我姓冷,家住青霞山,山上有白鶴千只,碧水淙淙,涼霧似障,終年不散。所以……只要你好好的,不要你報答我。”

他拊手淺笑,“這裏有山有水,有青霞山的樣子,就是灰大了些。打掃一下,當成長眠之地也不錯。”

洪闌秘境以天闌所站之處為中心,一個光球迅速擴大,所過之處陰翳褪去,腐氣消散,草木重生。天闌的身影越來越模糊,終于化作光塵飄散天地。

冷迎峰被白色漩渦吐出,跪在地上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那一年,冷迎峰十五歲,被一位白衣公子所救。他問公子,“你是誰?叫什麽名字?”白衣公子笑而不答,反問,“你是誰?從哪來?”

他答,“我姓冷,名叫冷迎峰,家住青霞山,山上有白鶴千只,碧水淙淙,涼霧似障,終年不散。”

“卡!這條過!”

現場女孩子都在抹眼淚,藝術助理抽了抽鼻子,捅編劇,“臺詞寫得這麽有淚點幹嘛?古風仙俠劇變催淚偶像劇啊?!”

編劇還沒回過來神。她寫劇本時只想着要給孫嘉的角色加戲加爆點,在洪荒秘境的只有天闌和冷迎峰,當然是加到他們倆之間,真沒想着演出來能是這個效果。

宣傳和統籌非常有先見之明,趁他們還沒卸妝,趕緊拉來攝影師,補照了一組孫邱二人的劇照。

八個月之後《滄海天闌》第四十集 在湖廣臺播出之前,官博發了這組精修過的劇照,點贊轉發量連連破紀錄。當晚單集收視率破了四,視頻網站的點擊數24小時沖過三百萬。

網上除了觀衆橫飛的淚水,還有對上代天闌公子和冷迎峰關系的各種猜測。原文裏這處講的是藍銘文帶着女主與惡佛苦鬥,天闌和冷迎峰只是背景一帶而過,根本沒有劇裏這一段。

這個改編唯美虐心又不清不楚,戳中了觀衆越來越大的腦洞。CP粉連連帶tag上熱搜,連熱門的同人文都一下子冒出來十幾個。常規的說法是血緣關系,天闌是冷迎峰的父親或叔叔或爺爺。CP粉可不這麽想,天闌百年後還一字不差記得當時冷迎峰說的話,必須是真愛:你的家便是我的家,我心靈的歸處。姑娘們自己能把自己虐哭。

邱依野被孫嘉的唯粉罵抱大腿,他就很無奈了——如果可以,他真的完全不想跟孫嘉有任何交集。

導演喊過了之後,孫嘉才反應過來他的戲份已經殺青。他本來想吓一吓邱依野,但計劃趕不上變化。他能有現在的成就,專業上還是有底氣的。跟邱依野的對手戲很過瘾,他進入角色後不知不覺就順着演完了,該使的小絆子都沒用上。

孫嘉低頭無奈的笑了一下。他在演藝圈摸爬滾打這麽些年,能看出來邱依野的潛質。只要邱依野有個合适的機遇,就一定能蹿紅。邱依野不像能作的人,現在搞好關系也許比威脅打壓有用。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像孫嘉這樣看得清,女主程馨心和男二李若飛都挺吃味。

程馨心是女主,戲份不少,可人設沒什麽熱點。她的演技平平,空有一副皮囊,人設本就一般的女主被她演得愈發沒有靈氣。導演是個膽子不小的,安撫住了投資商,把她的戲減了挪到男主身上。反正鄭樂是個紫紅,戲有收視投資商能掙錢最重要。

李若飛也是塞進來的,演男二號炫酷大反派。導演能允許塞人,是因為他資質确實不差,只是沒想到他的資質遠遠比不上他的心氣高。李若飛本以為能和鄭樂平分秋色,開拍了才發現怎麽耍心機都拼不過活潑陽光小鮮肉。拼不過鄭樂就算了,當然也不能和空降的孫影帝比,但他邱依野算個什麽東西,以前連名都沒聽過的小演員。照這個勢頭下去,不用等開播,宣傳期他的熱度都難說。

大概真是人以群分,程馨心和李若飛在劇組認識之後關系就一直挺好,現在更是面對差不多的境況,立刻達成共識。他倆跟邱依野的對手戲都不多,但整人的法子可不限于拍戲的時候。

投資方提出一起吃個飯,慶祝孫嘉順利殺青,也給這一個月都繃着的劇組放松一下。劇組最近拍的都是室內,攝影棚離B市不遠,就定了B市市郊的一家高端度假山莊。

程馨心拿着酒杯,笑得有些妖,“小野,這杯你得喝呀,跟孫哥那場戲簡直演技爆棚,我在旁邊都哭了。”

被“小野”這個稱呼雷得不輕,邱依野面上卻得做戲,幾乎是腼腆的拿起酒杯,“孫哥帶的好,劇本寫得好。”

邱依野正準備喝,程馨心道,“我幹了,小野你看着辦呀。”

邱依野只得喝幹了酒杯。還沒坐穩,李若飛也來湊趣,“女孩子喝紅的,邱哥怎麽能一樣。趕緊換成白的。孫哥的戲我們看着都汗毛直立,邱哥接的這麽自然,不愧是京影的學霸,我們都得學習。我也敬邱哥一杯。”

這話看上去是誇了孫嘉也誇了邱依野,用心卻陰得很。孫嘉家裏是地方土財主,早早就不好好在學校上學,三流藝校勉強混完,紫紅了之後南方戲劇學院送的大學畢業證。在孫嘉面前提邱依野是學霸,其心可誅。

邱依野的杯子裏不知被旁邊哪個到滿了白酒,他心裏把李若飛罵出花,頭疼怎麽解這個局。他喝了一大口酒,臉立刻就泛起紅暈,“學校裏的成績不見得有用,能演《滄海天闌》是運氣好,幸得劉導賞識。我心裏感激,壓力特別大。沒拖後腿就好。”

孫嘉笑得溫雅,心想這人還真是個有趣的。

邱依野盡力周旋,最後還是得使用老方法,裝醉。他臉埋起來趴在桌子上,任誰叫都不起來,專心扮演死豬。演得太入戲,也可能因為這些天太累,竟然在一片喧嚣中真的睡着了。

吃飯只是晚上活動的開場,飯後夜場才開始。

邱依野感覺有人拍他的肩膀,但是他怎麽也醒不過來,這個感覺很奇怪,他的意識與身體好像被分開,意識被罩了一層黑布,他掙脫不出來。

他被兩個人擡了起來,不知過了多久,陷入一片柔軟,能模糊的聽見電視機的吵鬧聲。當有人脫他的衣服,他突然急了,明白過來這是被算計下了藥。也許會被迫跟別人發生什麽,也許旁邊還有鏡頭記錄他的醜态,也許……

邱依野看上去是個性格軟和的,但其實底線很牢,現在這個情況嚴重觸犯了他的禁區。潛意識受到白天演過的情節影響,他猛的咬了自己的舌尖一口,血腥味出來之前他就疼得清醒了。嘴角淌出血,他睜開了帶着血絲的眼睛。

屋裏有三個帶着墨鏡的男人,都穿着皮褲,有兩個光着上身,正在脫他的衣服,第三個手裏拿着一個小小的手持攝像機。

他們看見邱依野醒過來都是一驚。

邱依野嘴角含着血,露出狠絕的冷笑,“讓我走,不然我不敢保證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和平年代裏,現實生活中,他們哪裏見過對自己這麽狠的,再加上邱依野那陰測測的眼神,一時間都沒有動作。

邱依野的手腳還不穩,只能把解開幾個扣子的襯衣攏了攏,坐了起來。

他一動,旁邊兩個男人才反應過來他要走。他們有三個人,邱依野一個人,還是喝了東西的,根本不足為懼。

兩個人要上前抓他,邱依野卻突然向後一翻,竄到床頭,迅速拿起底座是瓷瓶的臺燈,往其中一個男人所在床邊的木臺使勁砸去。瓷瓶碎裂在那男人的手邊,飛濺起的瓷片擦過他的臉頰,立刻出了血。

邱依野還拿着瓷瓶的底座,上面尖銳的瓷角直直的對着屋裏的三個人。

他的頭發被汗濕透,有一縷垂到眼前,發稍正對着瘋狂兇狠布滿血絲的眸子。他面色蒼白,嘴角噙着殷紅的血,哪裏有半點平時明媚溫和的樣子。

三個人都吓了一跳,他們多次為人處理不聽話後臺又不夠硬的明星,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一時間愣住了沒有動作。

邱依野不等他們反應過來,拿着破碎的瓷瓶翻身下床,迅速繞過床邊臉頰流血的男人。拿着小攝像機的男人上前一步企圖阻攔邱依野。邱依野猛的一揮碎瓷片,劃傷了他拿着攝像機的手臂,并趁他手臂疼痛的瞬間,一腳踢在他下身。

邱依野順勢搶下攝像機,一揚手用了十成力扔向另一面牆的方向。第三個男人正要趕過來,看見飛過來的攝像機下意識想用手接,卻發現攝像機并非真的向他飛來,而是穩準狠的直接砸進電視機屏幕的正中間。

他們為了保險起見,怕邱依野發出叫喊被別人聽見,打開電視并放大聲音。電視裏此時正放着李若飛參加的一個綜藝節目,這一砸正好砸在屏幕中李若飛的臉上。電器碎裂的巨大響聲中,攝像機砸中屏幕後飛出去撞裂在茶幾的角上,破碎飛出的零件打落了茶幾上的玻璃杯。電視屏幕碎成蜘蛛網,閃了一下,同時屋裏突然安靜下來。

三個男人一個捂着下身,另兩個幾乎傻掉了,幾秒鐘的時間屋裏就臺風過境一般。等他們再去看邱依野,邱依野已經在門口了。他手顫抖着撥開挂式插銷,擰開門把手,踉跄着沖出房間。

邱依野的視野已經開始模糊,身體也越發癱軟不受控制。他死撐着,擡頭尋找監視器。這家名叫雁歆的度假山莊有點背景,邱依野料定在有攝像頭的地方這幾個人不敢胡來。如果這些人跟雁歆本來就是一夥,那他……

那他也想不了更多了。

當在左上方牆角看到一個球形攝像頭,他終于支撐不住,順着右手邊的牆滑坐在地上。

兩個皮褲男從屋裏追出來,恰在此時走廊的另一邊過來了五六個人。兩撥人就這樣在走廊中對上,邱依野無力的倚坐在他們中間的牆邊。

他用最後的力氣勉強認出對面那些人中間最顯眼的男人,心想真是冤家路窄,竟然是賀坤。他意識模糊的擔心了一瞬,賀坤可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跟他算上次不小心聽牆角的帳,然後就徹底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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