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彙嘉小區

邱依野沒找到謝峣,但見到了謝峣的助理,助理說他還在應酬。邱依野給他發了條信息,說自己先走了。

薛婉澤還在跟萬雙霜跳舞,兩個姑娘挺投緣的樣子。他本來打算囑咐她們別太晚,想想還是不放心,讓她們跟他一起走。薛婉澤的眼影暈開了,在舞池的燈光中顯得有了媚氣,困惑的看着邱依野,腦子處理不過來信息似的。萬雙霜也喝得不少,但神志還在,拉着仍然興奮意猶未盡的薛婉澤跟在邱依野後面,穿過面目妖冶幾近瘋魔的人群。

邱依野在車上給賀坤發短信,說12點大概到不了,要晚一會。正打着字,擡頭掃一眼後視鏡,覺得薛婉澤不對勁,趕緊讓小安靠邊停車。薛婉澤下了車沒走兩步就開始吐,嘔吐物砸到路緣石,迸濺到車的後輪胎上。萬雙霜正要下車幫忙,看着這一幕臉色一白,趴在路邊垃圾桶上也吐了起來。

這樣一折騰,邱依野打電話找人處理路邊混亂的一片,把薛婉澤送到鳴山藝人宿舍交給室友,把萬雙霜送回家交給保姆,再回到自己的住處告別小安,已經将近半夜兩點。他心道不好,拿出手機一看,給賀坤的那條短信果然沒發出去。他揉了揉太陽穴,把打了一半的信息删掉,重新編輯一條,說出了些意外,問賀坤睡了沒有。

那邊一直在顯示正在輸入,然而并沒有任何消息進來。片刻後手機開始震動,顯示賀坤來電。邱依野用開始發涼的手指點開接聽,賀坤冷冷的聲音傳來,“你在哪?”

邱依野穿着單薄的休閑西裝站在北方春夜的冷風中,如實回答:“我家小區門口。”

“等着。”

手機屏幕黑了下去。

邱依野把手機放進口袋,向上蹦了蹦,“邱依野,組織上賦予你雙重身份:既是談判專家,也是拆彈精英。你的任務是解除險情,守護和平!”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還在,他身上并不覺得太冷。回頭看一眼不遠處的門衛室,亮着燈,但執勤的人已經睡過去。他搓了搓手,沒有上去打擾,而是在花壇邊坐下來,思考該如何應對恐怖分子賀坤。

二十多分鐘後,潘叔開着一輛漆黑的捷豹幽靈似的出現在他旁邊。

邱依野進門後,乖巧的用正常音量說了一聲“我回來了。”

不出所料,沒有人應他。

他換了鞋,摸索着走向唯一開着燈的房間,賀坤的書房。門半掩着,賀坤并不在他視線可及的範圍內。他敲了敲書房門,依舊沒有人應他。

就在他打算輕輕推開房門的時候,賀坤的聲音在他背後不知多遠的地方陰沉的響起。

“出了什麽意外?”

邱依野剛剛注意力太過集中,賀坤這一聲讓他驚得倒吸一口涼氣。他回過頭,眼前是一片黑暗。

他有點茫然的試探着問,“賀先生?”

那邊沒有回音,大概是覺得邱依野的問題很蠢。邱依野無法,只得斟酌道,“我能把燈打開嗎?”

“嗯?”冷漠而不耐煩。

“我有點先天夜盲,看不清您在哪裏。”

啪的一聲,大客廳角落裏的落地燈亮起。邱依野順着燈光,看見賀坤坐在燈邊的沙發上。他走過去,看不清賀坤臉上的表情,但這不影響他按着計劃先道歉,“對不起賀先生,讓您久等了。”

賀坤有點厭煩的想,邱依野前段時間已經把“您”換成了“你”,現在又換了回來。

“出了什麽意外?”

這有點出乎邱依野的意料,比起他遲到兩個半小時這件事本身,賀坤似乎更關心他的安危?他心裏覺得有點暖,不徐不疾的把路上的事概括的講了一遍,為了突出幫忙的必要性,特意提了一下兩個姑娘中有萬敬先的堂姐。

賀坤站起來,走到邱依野的面前,近到呼吸相聞的距離,聲音冷得瘆人,“所以,在邱先生心裏,賀坤還不如萬家二小姐重要。怎麽,對現在的金主不滿意,已經在物色下家了?”

話一出口,賀坤便有點後悔,他知道邱依野不是這樣的人,但眼下并控制不了自己爆發邊緣的脾氣。

等待邱依野的兩個半小時裏,他一直在心慌。怕邱依野跟別人玩得開心了忘記自己與他有約,更怕他在九華豪庭出事,那畢竟不是什麽安全的地方。他回想起邱依野在雁歆要與那幾個皮褲男魚死網破時的樣子,若沒有恰好被他碰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賀坤越想越不安,派人打聽,但無人十二點之後在九華豪庭見過邱依野,焦急中他開始後悔,當時為何顧忌孫嘉在場,放邱依野一個人走。

然而邱依野的理由竟然是送兩個姑娘回家,雖然這就是邱依野的為人,但他還是怒火中燒。暴躁的青春期之後,他有十六七年沒有這樣情緒失控過了。

邱依野在那一瞬間氣到想揍賀坤:賀坤口不擇言的揣測給了他的自尊一個巴掌。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種時候意氣用事只會火上澆油。

“賀先生,您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哦?我不知道。你什麽意思?”雖然覺得自己無賴,但賀坤已經不管不顧。

邱依野打好的腹稿裏并沒有這項解釋,他能是什麽意思?

眼前發怒的男人并不清晰,只有他帶着酒味的呼吸如此鮮明。邱依野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麽想的,他湊了過去,吻在賀坤的嘴角。

賀坤似乎是愣了一下,但馬上抓住邱依野的領子,拽到眼前,狠狠的咬了上去。

邱依野覺得自己像是落到了野獸手中。

他的初吻是一場充滿血腥氣的撕咬,賀坤咬破了他的嘴唇,咬破了他的舌尖,吸食他滲出的血液。

他眼角濕了,同時還有下身。賀坤的手抓住他的臀部,不知如何是好的把他摁在自己身上大力揉搓。他發出一聲輕哼,然後便覺得天旋地轉。賀坤把他放倒在地,跨上去扯開他的襯衫,如同對待邱依野的嘴唇一般在胸前啃噬。

邱依野吃痛,卻一時間沒想着要拒絕,而是把手放在賀坤的頭上,安撫孩子似的揉了揉。迷亂中,他覺得賀坤擡起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抓着他的手指含進口中。

他的褲子不知何時已經不在身上,下午才做過的地方不需要太多擴張,一絲涼意後,火熱粗長的事物便擠了進來。

賀坤抽插的速度讓邱依野感覺到賀坤心裏憋着的火,雖然有心想任他發洩,但嘴上忍不住求饒示弱,“賀坤,賀坤,你慢點,我……我快不行……”

賀坤趴上前再次吻住他的嘴,還一手握住他的兩個手腕,身下完全沒有放慢節奏。邱依野無力思考更多,閉上眼,全身都顫栗起來。邱依野先繳械,不太濃稠的白液噴灑在他們身體之間,有幾滴濺射到下颌上。

賀坤忍受不了邱依野那處的痙攣和緊縮,停下來,吻去邱依野下巴上的零星液體。

就着相連的下體,邱依野被抱了起來,他挂在賀坤的脖頸上,要掉下去的擔憂讓後面收緊,清晰的感覺到賀坤每一步都頂弄在他的敏感處,下身又挺立起來開始流水。

賀坤把他放到皮質大沙發的靠背上,翻過來,親了親他的臀尖之後,一下子又頂進去。

邱依野模糊的記得,他好像問了賀坤一句,晚上為什麽不開心。但是并沒有得到賀坤的回答。

邱依野有點冷,然後又很熱。不知過了多久才睜開眼,迫切的想去衛生間。

卧室的遮光簾緊拉着,屋裏亮着暖色的壁燈。他掀起被子,覺得很沉,才發現是三層。他并未反應過來三層被子有什麽不對,只覺得渾身癱軟,後面的痛都不怎麽明顯了。正要去開跟主卧相連的浴室的門,旁邊卧室的門開了。

他看見賀坤端着一杯熱水出現在門口,想道一聲早安,卻發現發不出聲音,喉嚨裏只有嘶啞的氣音。

賀坤看見他,走上來,卻在離他一步遠的地方忽然停下,頓了一下後,像是才想起手中的水杯,放到旁邊的小桌上,從衣櫥裏拿出一件厚浴衣,披在他身上,并系上帶子。

“你發燒了,從衛生間出來吃藥。”

邱依野點點頭,他覺得賀坤剛剛想吻他,可是不知怎麽并未付諸行動。

到了白天獸皮就脫掉了換上人皮嗎?他在心裏嘲笑賀坤,然而當走進衛生間,看到對面牆落地鏡中的自己,用意念罵了聲艹。

他的戲份可還沒殺青呢!這樣怎麽回劇組?!

時間已經是下午兩點半,邱依野從業六年第一次因為個人問題聯系劇組請假。他如果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一定對拿全勤獎有某種程度上的執念。至少他在給張亮亮打電話的時候是極不舒服的:這項保持已久的成就像肥皂泡一樣破了,落了一臉不甘心的肥皂水。

大概是他平時過于勤勉守時,張亮亮接到他的電話第一句就問他是不是生病了,劇組上下都很擔心他。邱依野剛剛能發出來聲音,嘶啞得像是随時要破掉。張亮亮趕緊讓他好好休息,統籌會把他的戲挪後幾天。

張亮亮算是比較淡定的,舒妤和小安就不一樣了。他們知道邱依野身體很好,幾乎不怎麽生病,所以特別着急,都要過來看他,被他用一句在朋友家養病堵了回去。開玩笑,嘴上的傷根本無法對外人解釋。

等他一一安頓好,嗓子再次罷工,又說不出話了。

賀坤已經去上班,臨走前告訴他這幾天都留在這裏養病。他那時還在破相的震驚中,沖着賀坤比了一根中指。

賀坤正在系領帶,看了他的中指一眼,“有夢想是好事。”

他頓時生出了些奇怪的鬥志,同時頭更疼了。

那三床被子功不可沒,邱依野的燒已經退了,就是喉嚨特別不舒服,一直想咳,然而一咳咽喉就痛。他給任娟發短信,想拜托她給帶點雪梨、檸檬和冰糖。任娟相當靠譜,不僅立即回複說好,還告訴他彙嘉的廚房的食品櫥裏有蜂蜜,讓他喝溫蜂蜜水。

邱依野沒有看見自己那身衣服,當然,看見了估計也不想穿。他裹了兩層厚浴衣,晃悠去廚房。

當看見食品櫥裏一整面四十九瓶蜂蜜,他的內心都是點點點。沒錯,四十九瓶,他震驚之後還很認真的數了一下。賀坤難道有收藏蜂蜜的愛好?那喝了他的蜂蜜他會不會發飙?

發飙就發飙吧,反正他自認為初步掌握了鎮壓賀坤怒火的訣竅。副作用雖然有點大,但效果很好。而且邱依野很自信的判定,通過改良細節,副作用可以被消除。

他花了很久選蜂蜜,從标簽上看,這些蜂蜜至少來自十個國家的不同地區。怎麽辦,都想嘗嘗。好像又有點理解賀坤了,他若是見了這些瓶子可愛标簽漂亮色澤誘人的蜂蜜,可能也會有沖動都買回來。

最後選了一瓶來自新西蘭的,标簽上面畫了一種有點像梅花的小白花。用溫水沖開後有點藥味,不過總體而言還是挺好喝的。

他拿着蜂蜜水,并不太想回床上躺着,也不好去碰賀坤的電腦,于是抱了一床被子去影音室繼續研究《瘋狂潛行者》。

王晟夕早上接到賀坤的電話,他上午不去公司,跟CFO徐往的會改成視頻,其他行程部分取消,重要的挪到下午。徐往結束視頻後去找王晟夕,一臉若有所思的問他賀坤身上最近是不是發生了什麽。

王晟夕被問住得有點懵,“發生了什麽?”

徐往從他桌上拿了一小包消化餅幹,有點嫌棄的拆開包裝撚出一塊放進嘴裏,“你不知道?我今天跟他談下季度資産預期,他竟然心不在焉!我都懷疑屏幕裏坐了個假賀坤。”

王晟夕想到賀坤昨晚看見Liam時略表滿意的眼神,莫非是頭牌技術過硬折騰得晚了?再一想又覺得不對,他還從未見過能在床上留住賀坤的人。于是只能謹慎的給徐往消息,說賀坤昨晚去了九華豪庭。

徐往有強迫症似的把消化餅幹的包裝紙疊得四四方方,壓在王晟夕的馬克杯底下,才接了話,“我的直覺是,問題不在九華豪庭。人嘛,七情六欲總歸會有的,以前在賀坤身上見不到,可能只是沒碰上那麽個人。”

他看着王晟夕,話說得不快,聲音也不重,卻讓人難以輕視,“以下呢,是我個人的建議,你姑且一聽。賀總最近親近的這個人,我就不問是誰了,你也不用告訴我。但是你和任娟都需要特別留意,信息不能有絲毫外露。”

徐往的眼睛不大,但王晟夕覺得他的視線有如實質,在他桌上的第三份文件夾上掃了一眼,“明年,或者今年,日子可并不太平。”

徐往走後,王晟夕摸了摸那個黑色文件夾的背脊,林氏資本?

當年賀坤來天盛的時候只帶了徐往一人,對他的信任非比尋常。徐往也确實有點神通,直覺比女人都準。王晟夕認為他的話參考價值非常高。

也許是因為上午受了徐往的點撥,王晟夕下午見到賀坤時也覺得他的氣場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好像是軟了一些,但卻更為耀眼。平心而論,賀坤的長相只稱得上端正陽剛,吸引人多是源于那一身舍我其誰的氣勢以及鋒芒時露時斂讓人摸不到底的神秘難測。而現在仔細觀察,總覺得他哪裏變帥了似的。

任娟被叫到賀坤辦公室好一會兒,出來後急匆匆的就要向外走,王晟夕給她使了個眼色。出于多年配合的默契,任娟用嘴型跟他說了個名字。

王晟夕盯着自己的電腦屏幕,心道,邱依野,紅色預警。

賀坤平時效率就極高,這一下午更是快到飛起,各種事物精準的去繁留簡,利索分割分配下去,見了兩個人,四點剛過就讓王晟夕拿上幾份文件要走。

“這兩天我不在公司,明天下午和董連生,後天上午和譚藝他們的會都改成視頻。任何問題發郵件。”

王晟夕想了想,“好的賀總。後天上午應該有份文件需要您簽字,我傳真給您。去岚樞嗎?”

“彙嘉。”

王晟夕心想,徐往實在太厲害了。

賀坤從不在市區養情人,所以這個還是情人嗎?

賀坤帶着王晟夕和任娟進門。王晟夕幫任娟放下兩個大箱子,拿着包裏裝的文件去書房。任娟把地上的三個最大號行李箱打開,開始整理更衣室。

主卧沒有人,賀坤又去廚房。紫砂鍋裏最小火煲着粥,流理臺上放着一瓶蜂蜜,上面貼着一張便箋,“我喝了你的蜂蜜。不好意思破壞了蜂蜜方陣,過後一定補給你。”

顯然,邱依野沒好好練過字,字體挺幼稚。賀坤拿着那張便簽,嘴角噙了笑,又認真看了兩遍,裝進兜裏。

他推開影音室的門,電視屏幕上放着美版《瘋狂潛行者》的第一季,邱依野窩在沙發上睡得正香,浴袍領子歪歪扭扭的從被子上露出來,半遮住脖頸上青紫的痕跡。

賀坤在他身邊坐下,沙發往下陷一些,邱依野動了動脖子,但并沒有醒。賀坤伸出手,手指拂過邱依野唇邊的血痂。過去那個暴力嗜血的少年一直埋在他的心裏,縱使那裏荒草長了三丈高,也不能完全掩蓋地表之下鐵鏽味的根。

邱依野醒來時賀坤已經看了多半集《瘋狂潛行者》,跟看資産負債表一樣的專注。

“你也喜歡這個節目?”

賀坤轉過頭來,把黏在他臉頰邊的頭發撥到一邊。

邱依野掀開被子坐起來,揉揉眼睛打了個呵欠,對着賀坤笑了,“那我一定好好表現。”

邱依野這一覺又睡出一身汗,想去洗澡卻被賀坤攔住不讓,不顧邱依野的反抗,威嚴的表示今天只能再洗一次,要麽現在洗,要麽睡前洗,你選一個。邱依野權衡利弊,那還是睡前洗好了。

賀坤把他帶到更衣室,指了一面牆對他說,這些都是你的衣物。邱依野沒心沒肺的笑起來,跟賀坤說這是你最像金主的一刻。然後也不扭捏,脫下浴衣換上一套居家服,在賀坤有點冒火的眼神中拍了拍他的手臂,“走吧,去吃晚飯。”

邱依野其實挺想聊天的,但為了嗓子盡快恢複,盡力不張口說話,而是手機放旁邊給賀坤發短信。

“能加你微信嗎?”

賀坤擡頭看他。

“我的套餐短信要錢的,微信聊天比較劃算。”

賀坤給他發了個二維碼彩圖,邱依野心想這人真不會過日子,就坐旁邊,掃一下就好了,彩信不要錢的嗎?

這可真是誤會賀總了,他只是智商暫時下跌而已。

邱依野加好了他微信,意外的,賀坤的微信用的不是自己的名字,頭像也不是正裝照。他看着那一個盛着乳白色蜜膏的玻璃罐,差點笑岔氣。

于是他們的第一條對話是這樣的:

一野:所以賀總的副業是蜂蜜買手嗎?

Kun:。。。

Kun:小愛好。。。

一野:我能指這個笑一年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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