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宅男片場

邱依野知道賀坤給他的是用來跟蜂蜜愛好者們聯系的微信小號,朋友圈裏發的只有世界各地養蜂場的照片,他看不到任何點贊和評論,說明賀坤這個號裏的朋友他一個都不認識。Kun跟現實中的賀坤完全是割裂開的兩個人,就像微博小號上的邱依野。

對于這個認知,邱依野有點高興:他也是賀坤藏起來的一部分,而且跟他的小愛好藏在了一起。

邱依野醒來的時候賀坤正看着他,中間隔了一個人的距離。

“早啊。”

邱依野的恢複力驚人,喉嚨已經不痛了,但嗓子還是有點啞。他滾到床邊,摸索着下了床,去浴室刷完牙又躺了回來,蹭到賀坤身邊。

“不想起床怎麽辦?”

賀坤把他摟進懷裏,“躺着。”

邱依野确定賀坤已經起床過一次,嘴裏有熟悉的薄荷味。

“你不用去上班?”

“Work from home。”

邱依野笑,“哎,原來還是要工作的,并不給我說你是昏君的機會。”

賀坤先是摸了摸他的嘴角,然後又把被子拉下來一些。邱依野脖子上的印記已經都變青,周圍泛黃,鎖骨和胸上咬出來的傷口結着痂,點綴了青紫的手印。不用再往下看,下面也是類似的狀況。賀坤呼吸亂了一下,皺着眉說,“沒聽過你說痛,前天,還有第一次在這裏,你都沒喊過疼。”

邱依野用“不是吧”的眼神看向他,“賀總有聽床伴叫痛的癖好?”

賀坤隔着被子拍了他屁股一巴掌,“瞎想什麽。現在想想當時應該是挺疼的。你顧忌我所以不吱聲?我更希望你說出來,否則我下手會失了輕重。”

邱依野躺平,頭枕在賀坤的胳膊上,“其實還好,沒覺得特別疼。我吧,天生痛覺神經比大多數人要麻木一些,而且即使痛了也不像別人一樣難以忍受。小時候頑皮,身上總有各種傷口,大多是我姐說我才會發現,自己不太感覺得到。那時從來沒有人敢欺負我,因為我打架不怕疼。當了演員之後,很多人說我演武戲能吃苦,但在我看來那些摸爬滾打都不算什麽。”

賀坤聽了,先是沒說話,然後把他轉過來,變成面對面的姿勢,很嚴肅的看着他的眼睛,“邱依野,這不是什麽可以炫耀的天賦。痛是身體對自己的保護機制,你這項機制有問題,不僅身體容易受傷,而且如果生了病,很可能會耽誤最佳治療時機。”

邱依野沒想到賀坤的反應這麽大,一時怔住,“哦,你這樣說,挺有道理。”

“以後有任何不舒服都要說出來。”

邱依野覺得這不可能,他又不是小姑娘。

不願頂撞金主,也不想撒謊,只好敷衍,“我盡量。”

賀坤圈着他,用了些力,語氣更為嚴厲,“不是盡量,是必須。邱依野,你要對自己負責。”

邱依野笑,親了親賀坤的側臉,“你最後那句話有點像我爸爸。”

賀坤想跟他生氣,但最終沒能氣得起來。

早飯後賀坤去書房工作,把邱依野也帶了進去。

邱依野認為書房像卧室一樣,屬于沒有主人允許絕對不能涉足的地方——其私人程度甚至比卧室更高一點。賀坤彙嘉這戶房子大部分面積都是連通的半開放空間。兩個書房其中之一和大客廳通過一個稍小些的廳相連,小廳中間擺着一架三角鋼琴,起到一定的視覺遮擋效果,書房與旁邊的健身室中間只隔着錯落嵌入牆中的三扇镂空屏風。出于對書房的尊重,邱依野沒有獨自去過小廳到健身室這一片區域。

第一次來這裏那晚賀坤領着逛了一圈,邱依野只有印象這戶房子設計感很棒。這次白天來,覺得空間真是相當開闊,書房南邊的一面牆有兩扇巨大的窗戶,上午的陽光斜照進來,鋪灑在米色地毯、造型簡潔藝術的原木色扶手椅以及同系列大桌上,心情似乎也随着輕快通透起來。

賀坤走過去放下一層紗簾,明晃晃的陽光被朦胧成合适工作的亮度。他坐下來打開筆記本電腦翻開文件夾,讓邱依野随意。

東邊一面牆都是書櫥,平時書櫥玻璃不透光,左手邊牆上有個隐蔽的觸控屏,開啓透視功能後可以看見裏面的書。意外的,除了一小半管理和經濟方面的書籍之外,有很多科技方面的雜志,其他都是雜七雜八的游記野史小說畫冊。

邱依野發現有陳舜青全集,拿出來一本,坐到桌子的另一邊。桌邊坐了兩個人還是很空,這情景讓邱依野想起大學的圖書館。藝術類院校的圖書館到了期中期末可能也不過如此了。

沒坐一會,邱依野的手機震起來,他怕打擾賀坤想出去接,賀坤卻示意他就在這裏。

邱依野看了眼手機屏幕,陌生號碼。

是薛婉澤,小姑娘大概是感到後怕了,反複感謝邱依野前天晚上送她回去。邱依野說同個公司,照拂一下應該的,叮囑她以後這種場合不能再喝這麽多了。

賀坤看了邱依野一眼,沒說什麽。

兩個姑娘約好了似的,十幾分鐘後萬雙霜也打電話過來,說感謝邱哥,改天一起吃飯。邱依野看了一眼賀坤的臉色,說好啊,正好你哥和青維說想吃春筍宴,一起啊。

當手機第三次開始震的時候,邱依野都不太想看賀坤的臉色了。

他硬着頭皮接起來電話,那邊又是個妹子的聲音,“邱哥您好,我是小河,粱潤生先生的助理。您還記得我嗎?”

“記得記得,《深巷酒香》試鏡時我們見過。”

小河很開心,說最近又補了邱依野幾部片子,現在已經是他的鐵粉了。這姑娘的性格活潑歡快,像個小鳥似的,邱依野不由自主的跟她聊了幾句。小河最後才繞回正題,說《深巷酒香》有一個挺出彩的角色想找人客串,她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邱依野,正好當時蔣青維也在,支持她的提議說邱哥很合适。粱潤生應該下午就會聯系邱依野的經紀人。她第一時間知道了特別開心,控制不住自己雀躍的心情,提前跟邱依野說一聲。

邱依野自然要表示感謝,說如果檔期合适一定優先考慮。

最後小河像個真正的粉絲似的,跟他說邱哥加油麽麽噠,我們野菜永遠支持你。

邱依野第一次近距離接觸粉絲,突然理解了那些哭着跟粉絲說沒有你們我走不到今天的明星。被別人這樣喜愛,真的瞬間心裏就脹滿了奇異的能量。他劃了劃手機屏幕,心想以後應該多上上自己微博的大號。

還沒等點進去微博,就感覺到賀坤不善的目光。他把揚起來的嘴角壓平了一些,關掉了手機屏幕。

賀坤沒什麽情緒的說,“不錯,挺招小姑娘喜歡。”

邱依野笑,“粉絲都是衣食父母嘛。別擔心,她們都是小媽,你跟她們不一樣。”

收獲賀坤的眼刀一記。

賀坤下午與別人的視頻會議沒避着邱依野,不過邱依野确實也沒怎麽聽見會議內容。他光顧着想,開會時的賀坤真是太帥了,好想接一部演總裁的偶像劇啊。

邱依野在彙嘉一共休養了四天,賀坤拿回來的不知名藥膏效用顯著,他自己的皮膚也很争氣,第五天回劇組時嘴上和脖頸處的傷已經不太明顯了。

《宅男的救贖》是他跟過的最可愛的劇組,上至導演下至送盒飯的好像都有喜劇細胞,每天劇組裏氣氛都十分歡樂。即使有時意見不統一,也能在抓破頭皮狀似兇殘的争論幾聲後想出解決辦法。如果說有什麽問題需要頭痛,大概是笑場的次數比正常劇組多了一些。也沒多太多,就兩三倍吧。

《宅男》的班底是哈哈教,新加入的只有邱依野、蔣青維和王明毅三個演員。洪達不只一次表示這次選角特別成功:選邱依野是謝峣走的關系,王明毅是因為性價比高,蔣青維帶資來敲門說想演喜劇試試。開拍時洪達從外貌上覺得這三人走的路線跟哈哈教怕是不太一樣,根本想不到原來都不攜帶偶像包袱,人品也沒有槽點,難得合作的如此愉快。

眼看還有三天就能殺青,劇組遇到開拍以來最大一次挫折。白曉波一張黑臉風風火火找到洪達,說有兩處跟別人撞梗了。

撞梗的是一個最近正熱播的明星冒險類綜藝節目,剛剛在風鳥衛視播出,網上反響很不錯,相關句式已經流傳開來。撞梗這種事可謂喜劇人的噩夢:現在還是個新梗,年底電影上映就是舊梗了,到時根本不會有觀衆理解這是《宅男》的原創,好一點的說撞梗,更有甚者會說是抄襲。

撞梗那幾幕的劇本要大改,已拍過的鏡頭都要重拍,導演制作人編劇和統籌壓力巨大。這部電影不是什麽大制作,沒拉那麽多投資,拍攝已經到了尾聲,重拍這麽多怕資金不夠,同時也怕演員和其他工作人員的檔期有問題。

邱依野跟舒妤報備過之後,也跟蔣青維商量了一下,他倆接下來要進組的都是五月初的《瘋狂潛行者》,因為跟《宅男》劇組感情确實好,只要趕在五月以前,補拍的部分他們可以無償出演。

外來人員都這樣配合,哈哈教自己的人更是紛紛表示願意盡力排除困難,把《宅男》保質保量的拍完。一時間這個喜劇劇組簡直有了催淚片的氣質,片場自帶恢弘大氣铿锵悲壯型BGM。

邱依野晚上回到賓館,才想起來下周跟賀坤的約沒法去了。

邱依野并沒有第一時間跟賀坤報備。要補的劇本都還沒定稿,而且他也不是主角,說不定那天他的戲少呢。不成想賀坤自己先找了過來。

隔天邱依野剛回酒店就接到賀坤的電話,給了他個房間號讓他到二十二樓來。他滿心疑惑,電話裏的賀坤聽起來有點壓抑,那種不穩定的感覺讓人不安。

已經是夜裏十一點半,走廊上沒有人。邱依野剛敲了一下房門,門就從裏面拉開。賀坤西裝革履的站在門邊,看上去挺正常。

邱依野走進去問他怎麽來了,話沒說一半,就被賀坤一把推到門板上,壓着他急切的舔吻。

邱依野被賀坤這一下弄得有點懵,這情節的走向轉折太生硬了。只是他開葷不過兩個月,正是食髓知味的時候,情欲很容易就被被挑起來。他不甘示弱的回吻,在賀坤的鼻息間聞到了酒味。

這是喝多了?

邱依野雖然有些沉迷,但還算清醒,賀坤的吻有越來越霸道的趨勢,他趕緊推了他一把,掙脫開一點在賀坤耳邊說,“我明天還有戲,露出來的地方不能有痕跡。”

賀坤看着他,眼中翻滾了什麽濃烈的東西,下一刻便開始脫他的衣服,把絨衫掀起來扔出去,扯着他的背心舔咬他的胸,同時拉開他運動褲的褲繩,手伸進去揉抓他的臀肉。

邱依野被他粗豪有力充滿欲望的動作弄得氣血翻湧,呼吸不穩的問“就在這裏?”

賀坤騰出一只手劃上門鎖,抱起來他就向裏走。

他跟賀坤身高沒差太多,可能是肌肉少一些,但遠不至于能輕松坐在他的手臂間。一着急就叫了賀坤的名字,“賀坤,我自己……”

最後的“走”字還沒說出來,他突然被賀坤抵進了旁邊的扶手沙發裏。他抓着他的脖頸親吻他的唇,在他的口腔內翻攪,找不到突破口似的焦躁。

邱依野感覺得到賀坤心裏有座火山,卻在極力控制翻滾的熔岩。他也動了情,一只手撥賀坤的襯衫,另一只手伸去解他的皮帶,摸到賀坤的下體已經硬到流水,沾濕了內褲。

賀坤放開他的唇,有點沙啞的說出今晚第一句話,“以後都叫我的名字。”

邱依野喘了口氣,放低聲音湊近賀坤的耳畔,“賀坤,不要停。”

他後來想,禍從口出和自作孽不可活說的都是他。

賀坤那晚确實再沒有停下來。

先在單人沙發的扶手上把他插射,然後将他仰放在老板桌上接着幹,到浴室洗澡時又後背位順着臀縫捅了進去,最後回到床上依舊不放過他。

邱依野一開始還很硬氣的回應,後來說好了不要了,但賀坤像沒聽見一樣。

他昏過去之前,只覺得賀坤在床上說的話就不能信,不管說的時候做沒做這檔子事。前幾天說讓他不舒服就說出來,他當時還感動了一下。結果呢,說出來有個屁用。

上午十點半,邱依野在自己的房間醒過來。他的戲在下午一點,所幸時間還算寬裕。

他下床時皺了皺眉,蹭到浴室。一邊想罵賀坤,一邊又想說他牛b。他穿戲服能露出來的地方沒有絲毫痕跡,然而可以被衣服擋住的地方花紅柳綠。

他氣到完全不想再理賀坤。

而賀坤也很厲害,宛若人間蒸發,直到《宅男》殺青都再沒聯系過他。

就跟熱血漫畫的情節似的,這次困境讓劇組凝聚力爆發。要重拍部分的劇本沒有完全壓在白曉波一個人身上,大部分出自集體腦洞,有的地方甚至是邊拍邊改。補拍的過程也意外的順利,基本五六條就過了,只有一兩處卡的時間長些。

殺青那天大家都很激動,攝影機等貴重物品收拾的差不多後,洪達找人擡來二十多箱啤酒,人手一瓶。四處可見劇組的人拎着酒瓶找人碰杯,邊喝邊抹眼淚,舍不得再見。

蔣青維再次找到邱依野時,邱依野正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布景裏的落地鏡和瑜伽墊。大燈都關了,只留幾盞瓦數不大的小燈。昏暗空曠而淩亂的攝影棚中,邱依野的側臉顯得有些落寞。

前些日子每天都在忙,緊湊而愉快。當一切落幕突然閑下來,賀坤的事就重新占據腦海。

實話講,邱依野不知道賀坤在想什麽,也不清楚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最開始嚴厲嚴格冷靜理性,滿身商人的精明,後來有了些人情味,變得溫柔,偶爾還露出可愛的一面。有幾個瞬間,邱依野甚至覺得賀坤對他是喜愛的。

可現在回想,好像又不是那麽回事。也許賀坤只是對努力而讨巧的情人比較疼寵,可能金主包養人的時候都是這樣?心情好了溫言軟語柔情蜜意,心情不好就晾到一邊,反正只是花錢買來的寵物而已。

所以像他這樣因為賀坤的忽冷忽熱而內心糾結是不是很傻?

仔細想來,他覺得最為不爽的時候都是情事過後第二天醒來,一個人渾身難受的躺在床上,好似一個被使用過後的工具。

是他給了這份關系錯誤的預想嗎?

講道理,确實是他自欺欺人自以為找了個炮友,賀坤的做法在他們這類關系裏才是正常的:他們之間沒有平等。賀坤沒有什麽不良嗜好,從未刻意踐踏他的自尊,他的運氣已經不算差。

賀坤沒有錯。

仇依雲突然就很後悔,當時不應該那麽急切:安安穩穩找個合适的炮友多好,最多保密工作再上點心,遠不會有現在這般煩躁。

蔣青維拖了一個泡沫滾軸過來,坐在邱依野旁邊,“從那邊看見你坐在這裏,感覺畫風特別文藝。”

“我适合文藝嗎?四十五度角青春傷痛,或者食草系小清新?”

“有你不适合的角色設定?”

“不知道哎,沒試過鐵血肌肉壯漢,也沒演過霸道總裁。”

蔣青維扶着酒瓶子開始笑,“邱哥,我覺得你可以的。”

“問你個文藝的問題,你跟萬敬先怎麽開始的?”

蔣青維側過臉看他,“這算文藝的問題嗎?”

“兩個大男人讨論這種問題還不夠文藝?”

蔣青維扶着他的肩膀樂,“夠文藝。”

“我們從小就認識,高中時不小心做了,就開始了。”

“哈?我一直以為萬敬先是那種堅持婚後性行為的人,至少也要先确定關系吧?”

“大多數時候,人們所以為的往往都不是事實。”

“這話聽着真高深。”

蔣青維笑得淺淡。

邱依野看着蔣青維俊秀的眉眼,裏面好像不全是談起愛人所該有的甜蜜。“所以後來你們就都在一起了?”邱依野一邊問,一邊覺得沒那麽簡單,想要跟萬敬先好好的在一起,以蔣青維的成績,第一選擇肯定不是去讀師範類院校。

“剛剛說的開始,不是戀愛關系的開始。該怎麽說呢,其實也不算炮友,大都是半強迫的吧。”

他沒太用力的推了邱依野一把,“喂,你這是什麽眼神。”

“這不像你啊,我是說,你應該從小就是聰慧又有韌勁的那種孩子。”

“多謝誇獎,彼此彼此。”蔣青維笑得有點牽強,“再聰明強韌又怎樣?還不是敵不過喜歡二字。”

“邱哥,你今天晚上不太對勁,有心事。”

“誰都會有心事吧,包括鐵血肌肉壯漢。”

“哎,看來你雖然從我這裏挖走不少料,但并沒打算說出自己的故事,我很傷心。”

“乖,我還不知道我的故事是什麽鬼呢。”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邱依野腦子裏都是蔣青維那句“敵不過喜歡二字”,像警鐘的鐘聲一樣在腦內不停回蕩,有時候撞得腦仁疼。

他想,只要不帶感情色彩,他跟賀坤的合約還可以再堅持一段時間,畢竟賀坤是個安全的人選,在床上他也有享受到。他不用刻意扮演一個好情人,當賀坤覺得不滿意,自然會終止合約,他根本不必操心。

想通之後,邱依野給賀坤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宅男》這邊殺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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