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仙君無奈了!
自從收了景湛這麽個不省心的徒弟,蘇忘離都不知自己說過多少荒唐胡鬧了。
可景湛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桀骜模樣,卻絲毫沒改變。
景湛伸手胡亂抹了把臉上血跡,邁步追上蘇忘離。
蘇忘離卻停下腳步,掃過朱雀大街滿地狼藉,不禁嘆了口氣,朱雀大街本就是黑水城鎮的主要道,街道兩旁并無住戶人家,只有店鋪,雖說慶幸并未傷及無辜百姓,但店鋪小攤全都在打鬥中被撞的支離破碎。
這若是到了天明來看到自家鋪子一夜變成這番模樣,那不得要傷心欲絕。
景湛似是看出蘇忘離心中所想,擡手施法欲恢複這破爛廢墟。
蘇忘離抓住景湛手腕,眼睛依舊看着遍地殘骸,卻無奈的搖頭。
“你我二人與那怪物一戰本就元氣大損,戰必有損,不可挽救……”
救不得,若次次都要救,那便是逆天而為。
最後半句沒再說,音離只嘆口氣。
那聲音淡然,虛弱,無可奈何。
蘇忘離不再強迫自己看這遍地狼藉,轉身離開這朱雀大街。
景湛收回手,又将事先準備好的銀葉子拿出,朝狼藉大街一揮,只見幾道光瞬間鑽入被打爛的店鋪和小攤中,之後金光消失,只留幾定碎銀子放在還算完好的各個木桌面上。
這小城鎮本就不大,朱雀大街又在小鎮中心,打鬥聲自然是每家每戶都能聽得到的,但卻沒有一家敢點燈起身查探。
小鎮上沒人見過那怪物模樣,見過的也沒有一人能活到現在,雖沒見過,但恐懼這東西本就藏于人心,現在正是出沒作祟的最佳時機。
家家戶戶,沒人敢夜晚不歸,雖說都知那怪物若是想要他們性命,這破瓦爛舍又怎能抵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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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若是家中都不安全,那便沒處可保全自己了。
人啊,圖的就是讓自己能安心。
因此,有錢的大戶人家便增派家丁護衛,夜夜輪流值班。
而沒錢的窮苦人家便只能砌高籬笆圍欄,鎖緊房門,夜夜膽戰心驚,生怕閉了眼便再也睜不開。
當王大娘聽到敲門聲時,更是吓得裹緊棉被,抓緊棉被的一雙糙手正哆嗦個不停,她害怕,但也心存希望。
她那懂事兒子王生一夜未歸,她擔驚受怕的一晚沒睡,到了子時實在等不及要去尋,便聽到朱雀大街傳來的驚天響動,緊接着他這破房也跟着搖晃了幾下才肯停止,恐懼如同泥流洪水将她淹沒,從腳到腰再到鼻,将她慢慢淹沒,直到無法呼吸,才想起要開始掙紮。
她顫巍巍跑到床上裹緊被子,連呼吸聲都不敢太大,直到響動停止。
這都快要亮天了,那怪物白天應該不會出來了,或許是自己那兒子回來了。
王大娘心裏安慰着,似在打氣,磨蹭的挪到那破木頭門前,将臉貼在門上,輕聲問了句,“誰?”
等了許久也沒人回應,她又開始哆嗦起來,卻不死心,“是,是王生嗎?”
終于門外有了回應,“娘。”
王大娘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立馬伸手要解門栓,但因太過激動,雙手抖動如篩,扯了好幾下才将門栓解開,她松了口氣,咧嘴笑着把那破門打開。
緊接着她便愣住了,天際有些許泛白跡象,此刻卻還是黑漆漆一片,但足以看清門外這人。
男子着一身玄色常服,冠飾美玉,手執折扇,俊美無匹。
王大娘愣住了,他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少年,似神仙之資,華貴高明,正勾唇朝她笑着。
但,這并不是他那兒子王生。
兩人在朱雀大街入口街道旁坐了會,待晨旦,才起身要離開。
蘇忘離這才順回氣來,那怪物雖看似笨重如牛愚蠢至極,可實則移動極快,力大無窮聰明狡猾。一頭黑發看似蓬垢雜亂,但卻能瞬間硬如鋼鐵,連赤淵刃長恨劍都無法斬開,硬生生的勒在腰間,蘇忘離那瞬間只覺體內內髒移形換位堆積一起。
“師父,您打算就穿這身去見人?”景湛站起來,活動了下被蘇忘離壓得麻木無感的胳膊。
蘇忘離穿得薄,正值冰雪天氣,身背靠着冰涼的石牆,肯定不舒服,牆也不知是用哪找的石頭砌的,鋒利的尖角被石泥裹着,仍往外探着尖。
景湛便趁蘇忘離閉目養息時将胳膊伸到他背後,将他後背與石牆分開些距離,雖說只有薄弱之用,但也總比貼身靠住冷硬尖銳的石牆好得多。
“自然不是。”蘇忘離歇夠了,力氣都恢複的差不多,說話聲音也亮起來。瞪了眼正活動筋骨的景湛,沒好氣的來了句,“自讨苦吃。”
景湛當即就不樂意,氣笑了。雖說這人是他師父,自己也懂得要尊師,可這師父也太沒良心了,自己雖不是撐了一夜,但這一個多時辰也是極難捱的。
“您這話可是傷透了徒兒的心吶,師父。”景湛當即皺眉撇嘴,一臉委屈模樣,像極了不聽話挨罵的稚童,一雙細長眸子瞪的老圓,眼巴巴瞧蘇忘離。
蘇忘離向來吃軟不吃硬,若是跟他來硬的,他大可打回去,可這軟的,如同一把尖銳鋒利的棉花長劍向他刺來,他要擋,可碰到的确實虛無的空氣。
擋不了,不可擋,無法擋。
“為師沒強迫你撐着。”蘇忘離嘴硬,面上嚴肅,心裏卻如暖流淌過。
“若不撐,徒兒心裏過意不去,誰讓徒兒那麽向着師父您呢。”景湛學着蘇忘離模樣背着手,微彎腰,貼在蘇忘離白玉般的耳朵旁。
蘇忘離感覺到景湛濕熱的氣息噴在自己耳垂上,在這寒冷的深冬時節竟能感到一絲暖意。
蘇忘離本想挪步移向旁邊,又念及師父顏面,便伸手抵住景湛胸膛,想将他往外推。那胸膛似火,燙的蘇忘離要收回手,卻被景湛按住,緊緊貼在自己烈火般的胸膛。
“師父怎地這麽涼?”景湛依舊微彎着腰前傾向蘇忘離。
蘇忘離本就體寒,現在又是寒冬,手腳冰涼在他看來實屬常事。
但在景湛眼裏,這可是天大的不正常事,景湛體熱,無論春夏秋冬,體內都似火般熱烈。
“穿的少了。”蘇忘離抽回自己的手,離開那團火源,心中有些不舍,将手指握住,似乎要握住那殘留的溫熱。
景湛感到蘇忘離手要抽回,便沒再使力,任由這人将手收回去。
他垂眸望向蘇忘離,這人身上的白衣已染上血污,幾處開了裂口,腰間玉帶也有些微松。更襯出他這師父的細腰長腿。
景湛眯眼緊盯蘇忘離的玉帶,眼色沉了下去。
腰,應該留下淤青了吧。
暮晨時分,街上依舊毫無生氣,空蕩無存,連個人影都看不到。
這個時候,要是街上有個人,可能才不正常吧。
“師父,走。”景湛再次拉起蘇忘離的手,依舊冰冷刺骨,腳一蹬地,帶着蘇忘離消失在街頭。
兩人在朱雀街中最繁華屹立的服飾店鋪前停下。
“錦繡閣?”蘇忘離皺眉望着檀木大門上的牌匾。“來這做什麽?”
景湛勾唇,雕琢一般的俊顏湊近蘇忘離,一雙瞳眸亮着光。也不回答,拉着蘇忘離化為兩束白光閃進大門內。
進了店,沒有點燈,屋裏漆黑一片,只見蘇忘離瞳眸發亮,亮光只是一瞬,又暗下去,便将整個鋪內看得清清楚楚。
景湛也照做。
這鋪子不比外面門鋪豪華,諾大的鋪子裏是各色各樣的錦絲布匹,挂着一些剪裁細膩的成衣。
蘇忘離朝成衣區走去,伸手挑了件鵝黃絲袍便要去隔室換上,剛要關門,便見一只手伸進來就着力将門推開。
景湛笑着,手拿一身藏藍色常服進來,便順手将門關上。
雖是隔室,但畢竟是一人使用,空間并不是多大,現裝下兩個男子,怎地也有些擠。
“你進來做什麽?”蘇忘離蹙眉瞪眼,語氣裏滿是壓抑怒火。
“換衣服啊。”景湛将手中錦服拿起在蘇忘離眼前晃了下。
便自顧自的開始解衣扣,脫玉帶。他這衣服比蘇忘離破的地方要多得多,每一處露出的皮肉幾乎都帶着已凝固的咬痕傷疤。
只是他這玄色衣服完全看不出血跡,除了破爛之外,和原來并無兩樣,也是只有當景湛脫下衣物,蘇忘離望見那些大大小小的傷口,才能知道這人受了多少傷。
蘇忘離凝視景湛後背,不知不覺出了神,直到景湛換好衣物,轉過身,蘇忘離還沒反應。
“怎的師父,還沒看夠嗎,要徒兒再脫一回?”景湛眼裏帶着笑意,神色天真,說話的熱氣吐在蘇忘離臉頰。
蘇忘離只覺那熱氣當的他凍得麻木的臉瞬間熱起來,心中怒火又重幾分。
他回過神,轉過身準備要換衣服,将腰間已然松散破舊的玉帶解開,才想起身後還有人,他回頭,眼神正好與景湛相交觸。
“既已換好衣物,為何還不出去。”蘇忘離聲音冷漠,表情淡然,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內心不知為何正火熱的燒着。
“這時辰怕是該來人了師父,徒兒在這給您擋着,若是外面有人來了,先看徒兒,絕不能讓他們看了師父的身體不是?”這話一聽就破綻百出,景湛說的輕緩,臉上也是一副“這是事實”的悠然神情。
蘇忘離懶得跟這人多費口舌,他也說不過景湛。
便回身脫衣,破爛衣物悉數脫掉,露出蘇忘離白嫩修長的身子,緊接着便被鵝黃絲袍遮住。
盡管只是一瞬,景湛也實打實欣賞了一遍他師父白皙的軀體,以及那腰上突兀瘆人的一片青紫。
景湛眼眸帶些狠意。
下次抓到那怪物,絕不輕饒。
兩人迅速換好衣物,趁大街人還稀少時便靜悄悄的離開了。
兩人本想去住客棧,路上遇到個拾柴回家的老頭,景湛心好,便将那擔子接過來替這佝偻老頭扛回家。
那家裏只有他一人,聽老頭說,他姓周,老伴去年去世了,兒子外出再也沒回來過,這籬笆小屋裏便只剩他一人。
還道兩人若不嫌棄便可在此住下。
兩人正愁無處可去,住這裏比住客棧要好得多,王老伯周圍諸多鄰裏人家,要打聽這妖怪來歷也輕松的多。
如此,兩人便住了這。
周圍鄰裏熱情的很,聽說王老伯家來了客,都樂呵着去打招呼,一見是兩個俊俏少年郎,一些媒婆更是喜得不得了,便來打聽這兩人是否婚娶,一聽沒有,更是咧着嘴樂開了花,争着要給兩人說媒牽線。
都被景湛一一回絕。
景湛見誰都一副笑盈盈的表情,比起冷淡的蘇忘離,更得那些婆婆們喜愛。
僅是在這待了幾個時辰,便有七八個媒婆上門,更有別戶人家的夫人親自來提親,實際也是想要看看這兩人的面容。
待到将所有人都回絕完,便快要到正午。
“周伯,您可對鎮上的怪物有何了解?”蘇忘離見周大伯忙完,才張嘴問。
周伯一聽怪物兩詞,神色便慌張起來,他坐到木凳上,一手扶着木頭桌,嘆了口氣,才緩緩開口。
“其實我也沒見過那怪物,聽鎮裏人說這怪物名叫窮奇,”周伯垂頭望着地上的木桶,嘆氣搖頭,一臉無可奈何。
“窮奇?”景湛皺眉。
景湛側靠門框,轉頭垂眸看向坐在周伯對面的蘇忘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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