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仙君剔仙骨?!

兩扇光影穿梭于房瓦之上, 速度極快。

“師父!我們去哪?”景湛追上蘇忘離, 側首朝他大喊。

蘇忘離腳下速度絲毫沒減慢, 側首看向景湛,在看見景湛嘴角的青紫時陡然蹙眉, 忽然停住腳步, 站在房頂。

景湛見蘇忘離停下, 心生怪異, 便也跟着停住, 眨眨雙眼, 卷翹濃密的睫毛像蝴蝶扇翼飛舞,他不解地問道:“師父?怎麽停下了?”

蘇忘離沒回話, 雙眸依舊鎖住景湛嘴角淤青, 心中熱流湧動, 有些愧疚,但面上卻平淡冷漠:“你嘴角青了......”

“什麽?”景湛沒反應過來, 聽蘇忘離這樣說下意識拿手去碰嘴角, “嘶——”疼痛使他倒吸一口涼氣。

剛才打鬥太激烈沒注意, 嘴角被打紫了都不知道,心裏只想着蘇忘離那邊,畢竟那裏人那麽多, 挨點傷也正常。

“應該是剛才被打到了,不礙事的師父。”景湛毫不在意, 嘴上說的輕巧, 嘴角還扯出個燦爛微笑, 誰知扯到嘴角的傷,笑的不如他理想中的好看,一張臉又笑又抽,看到蘇忘離心裏卻變了樣。

他這小徒弟怕師父擔心,明明嘴角的傷那麽疼,還要安慰他,朝他笑。

他伸出食指點到景湛嘴角受傷處,觸感細膩柔軟,還是熱乎乎的。

景湛不知他師父要做什麽,瞪大眼睛愣神看蘇忘離。

只見蘇忘離指尖點點亮光閃爍,被蘇忘離觸碰的地方似有溫暖熱流經過,緊接着,嘴角那塊腫脹疼痛感便沒了。

蘇忘離瞧他那處青紫一點點消失,将手指離開景湛嘴角,又負于身後。

本想說些注意小心的話語,可到嘴邊怎麽也說不出口,一張嘴就變了樣:“修煉不上心!回去給我關禁閉!”

“啊!別呀師父!”景湛最怕的就是關禁閉,這可比拿“長恨”劍柄抽他都難受。

将他緊鎖于乾坤屋,一間屋子只能容下一人,鎖上門四周無光,漆黑一片,卻似有無數鬼怪在自己身邊嚎叫哭喊,真是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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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忘離不再理會他,擡腳朝遠處躍去。

“師父!我錯了師父!我以後肯定認真修煉!”景湛慌忙追上去,還要注意前方是否有擋路之物,還要向師父央求。

“閉嘴!再說多加十天!”

景湛立刻繃起嘴,一張臉愁成王八,委屈巴巴跟在蘇忘離身後。

“那師父......我們去哪啊......”景湛小心翼翼的張嘴問道。

“去陳家。”蘇忘離面色嚴肅,雙眸緊眯,擡腿奔上前。

剛才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鎮上所有人都來讨伐他們二人,可衆人中,唯獨沒有陳家人。

這絕對不是巧合。

蘇忘離心中警鈴大作,額角青筋暴跳,腳下速度不自覺加快,景湛平時不努力,這時候也只能咬緊牙拼盡全力去追蘇忘離。

景湛蹙眉瞧蘇忘離越來越模糊的白衣身影,仙骨飄飄,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若......蘇忘離不是如今的仙君,或者......他飛升上仙之前也是這般模樣嗎?

景湛不由心中胡思亂想。

——“剔個仙骨又何妨。”

簌簌厲風擦耳而過,刮得耳膜生疼,那句清冽大方,從容冷淡的聲音穿過淩厲風聲爬進耳朵。

“師父!”景湛本不想喊,蘇忘離顯然心中正想事情,完全忘記景湛的存在,他每次都是這樣,不管發生什麽,總要一個人抗,明明身邊有人可以依靠。

也許從小就這樣,本來在脆弱的時候想找人同自己一起分擔,但身邊卻空無一人,漸漸地,他學會打碎的牙往肚子裏咽,流過的血自己抹幹淨,他将一切脆弱都留給自己,把心髒挖開埋到最深處,将自己的僞裝面具帶上,漸漸地,一個個春夏秋冬如同白駒過隙,他就這麽一個人過來了,直到景湛出現了,被埋進最深處的心髒掙紮着要跳出來,他想将自己這張面具撕下,可這面具帶久了,和皮肉黏連一起,卻是連扯都扯不下來了。

“師父!”景湛見蘇忘離沒理他,便更大聲喊了句。

蘇忘離這才回神,回頭發現景湛離自己距離甚遠,而自己竟不自覺加快速度,蘇忘離愧疚自己不會當個好師父,蹙眉瞪眼,放慢腳步,等景湛追上。

可這神情看到景湛眼裏卻并不是那麽回事,他就算再多三個腦子也不會想到蘇忘離現在這神情是在氣他自己。

景湛追上後瞧見自己師父一臉不耐煩的模樣,心中低聲罵自己句“蠢貨,明知這白夜叉總是動怒還要現在去擾他。”,他心中只想讓蘇忘離快些消氣,免得自己惹來不必要的身體傷害。

所以他絲毫沒察覺到自己現在竟能跟上蘇忘離的步伐,與他并肩馳行于一座座屋瓦之上。

冷風蕭瑟,遠處星點正一寸寸在兩人眼前擴大。

“師父,剔仙骨那個......真的有神仙犯過嗎?”景湛叫住蘇忘離其實就是想問那麽一個問題,畢竟歷盡千辛萬苦百般折磨萬般修行終成仙人,有哪個神仙如此沒心眼沒腦子去破仙規剔仙骨永世不得為仙?

景湛腦中突然蹦出一人的臉,那人劍眉英氣,線條明朗,鼻梁挺直柔和,一雙本來含情脈脈的狐貍眼裏全是刻薄寡淡。

正是與他并肩而行之人。

景湛暗戳戳從心裏加了句。

他師父除外。

“有。”

他心中那句話剛加上,清冽如風的聲音傳至他耳邊。

“什麽?!”景湛細眸圓睜,也不管冷風是否進肚,一張嘴大張開,神情怪異。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除了他師父,居然還有那麽傻的神仙?

他還真想知道這傻神仙是誰?

蘇忘離知道他想問什麽,還沒等他出口,便輕緩地說:“百花界的一位花仙,因私通上仙觸犯天規被剔去仙骨貶下凡,身子本就弱,沒過多久便得病死了。”

“啧,還以為天上那些神仙個個都清心寡欲無欲無求,想不到竟也輸給一個‘情’字。”景湛感嘆道。

“除去生老病死,神仙和人并無區別,甚至有時候,神仙比人都更可怕......”

兩人并沒多說,此刻已站在陳府後院瓦頂上。

只見此刻本該燈火通明的陳家一片漆黑,偌大的庭院中只有光禿樹枝在厲風中胡亂扭動,一棵棵如同一只只怪物利爪掙紮撕扯出土面,詭谲怪異。

景湛甚至能夠聽見怪物土底下發出的嘶吼喊叫,似乎下一刻便會破土而出。

蘇忘離長身挺立于屋檐瓦頂,一身白衣于風中簌簌飄擺,他此刻雙目緊盯那一棵棵樹枝邊,全身繃緊,如同捕捉獵物的猛獸發起進攻前的姿态。

然後,景湛發現自己并不是幻聽,那陣陣嘶吼聲愈來愈清楚愈來愈強烈,離他們愈來愈近,似有百只怪物朝她們猙獰的撲過來。

下一秒,兩人便看見那些怪物,還沒待看清面目,一只怪物便從下方屋子裏破瓦而出,蘇忘離似是早有準備,旋身出手,躲避怪物并拉住景湛手腕帶人飛至另一屋瓦房頂。

不出所料,兩人兩腳剛碰上瓦頂,另一怪物也破瓦而出,緊接着,到處是瓦片破碎的清脆聲,屋子裏藏住的怪物全部飛上來,密密麻麻,朝兩人張開腐爛大口,露出摻着臭血的尖利牙齒。

一陣清風徐來,烏雲被吹走大半,皎潔月光灑進陳家,照亮一個個面目猙獰的嘴臉。

蘇忘離兩人終于将眼前景象全部看清。

瓦頂上站着的那些怪物分明是一個個死人,他們面目青白,臉上嘴邊是大片鮮血,有些早已幹枯暗紅,有些鮮紅的還在往脖子裏流。

蘇忘離咬緊後槽牙,握住景湛手腕的手不自覺收緊幾分。

那些人中領頭兩人身披錦繡華緞,乃是陳姚氏和陳徐氏,身後一些下人丫鬟打扮,那顯然都是陳家的人,而另外一些衣着破爛,明顯是被野獸撕咬開來,身上大部分早已潰爛生蛆,露出森森白骨。

蘇忘離揮袖掃過正欲沖來的怪物,銳利眸光掃過每個人,除去那些衣衫還算完整蔽體的,其餘的都有一個共同點,胸口漆黑空洞,原本該是心髒的地方空洞無物。

他竟然将陳家所有人都殺了挖心煉成屍傀!

蘇忘離見怪物越來越多,四面八方朝兩人湧來,下人,侍衛,丫鬟,還有......村鎮中消失的鎮民,那些本該被窮奇吃掉的,現在正如提線木偶般朝他們撲過來。

蘇忘離将景湛拉至身後,一手召出“長恨”,揮動利劍朝他們一劍劈去,利刃上的閃電噼裏啪啦打出金光直直朝那堆死人,只聽房瓦炸裂巨響震得耳朵發鳴,那一堆死人被劍光劈得朝四面八方散去,連着幾下,密密麻麻的攢動被炸的四分五裂。

然而那些活死人本就是死人,扒在地上沒過多久便踉跄起身,搖搖晃晃想要直起身子,那軟弱搖擺的胳膊“啪嗒”一聲從中間斷開,掉落在地,只剩上面那塊白骨連接人身。

毫無知覺,不知疲倦的沖過來,人潮竄湧,蘇忘離依舊緊緊抓住景湛。

“師父!”景湛一手提刀,速度極快的抽向撲來的活死人。

兩人本可有四手能用,但一只被這般抓着卻是只有兩只手,蘇忘離瞧他一眼,與他對視,一聲不吭将他松開,投身于戰鬥。

景湛似是從蘇忘離眼中看出那一閃而過的隐忍和擔心,但現在活死人迫在眉睫,景湛沒工夫去猜他師父心中所想,只得持刀抵抗。

可這些人全然不知疲倦,被打到連四肢都斷開,也要爬向兩人,蘇忘離雖仙法靈力修為極強,但體力永遠是弱項,他擅長一擊即中不必來回周旋,但這群活死人似是要與他們拼死到底,耗費他們所有體力。

“景湛!去那棵樹上待着!”蘇忘離眼看自己體力支撐不住,朝房瓦上撕戰于活死人中的景湛大喊。

“師父你要幹什麽!”景湛心中不由膽顫,他這師父心中所想他總是猜不到。

“別廢話,去!”蘇忘離強烈劍氣将周身活死人盡數劈開。

擡手揮劍一把将景湛打到樹上,默念法咒在他周圍設好結界,自己便飛身而下進入樓下廂房。

此刻那些活死人早已殘廢至極,無手無腳,移動困難,但還是不知疲倦湧動進入廂房。

“師父!”景湛眼見一堆又一堆爛肉湧進去,而蘇忘離此刻在那廂房裏看不見身影,那群活死人又只進不出。

下一刻,景湛心髒幾乎停住,那間廂房的大門從裏面被外力拍上。

一瞬間,景湛僵直了身體,心髒似乎被那扇門拍住無法跳動,額頭上滲出細密汗滴,雙手拍打流光溢彩的薄膜微微顫抖,背上冒出絲絲涼氣,仿佛凜立寒風刺透他的軀體,渾身肌肉緊繃,喉嚨略顯嘶啞的大喊:“師父!師父你出來!”

接着被擠滿活死人的廂房發出劇烈轟鳴聲,牆磚盡數散落坍塌,砸到地面化作齑粉,大地發出野獸轟鳴,一座座廂房瞬間頃刻倒塌。

蘇忘離在房屋塌陷前一刻破窗而出,那千軍萬馬的活死人被盡數壓在磚瓦之下,一時半會無法發力。

景湛看向朝自己飛來的蘇忘離,肩膀衣物被撕裂,露出一道血紅長疤。

蘇忘離擡手解開封印,眼神望向不遠處唯一發出燭光的地方。

兩人擡腿朝那處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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