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仙君體力不支

兩人順着燈光飛過來。

東院寂靜無聲, 連嘶吼聲都消失滅跡。

那扇緊鎖的大門此刻沒有上鎖,屋中橙紅燭光明亮。

蘇忘離手持“長恨”推門而入, 景湛緊随其後,周遭事物着實令兩人持劍手指握緊。

這詭谲之地應是陳家靈堂。

只見這靈堂旁兩邊各垂吊兩人,陳耀祖陳九泉被粗麻繩勒住脖頸吊于靈堂左側,四肢無力垂落, 頭軟綿綿垂于胸前,身子随粗麻繩來回搖擺。

而靈堂右側則是兩個從未見過的男人, 看樣貌身形應與陳九泉差不到哪去。

蘇忘離心中明了,倒吸口涼氣, 看來這就是陳逸柏和陳圖笛了。

四人身上毫無傷口, 但同門外那些活死人相同之處,便是這四人胸膛出一樣漆黑空洞。

而中間本應該是兩塊靈位所占的空間, 此刻只有一塊靈牌空蕩的立在中間,上面僅有兩個大字, 吾母。

而靈位正下方,一排排蠟燭圍繞之中的,是一大片火紅的,流血的,柔軟腥紅的心髒。

那些心髒少說也有百十個, 全部堆在地上, 鮮紅血水從那堆心髒下流開, 形成一片紅水。

“兩位可真是不懂禮數。”一聲低沉清脆的笑聲彌漫于靈堂之中, 如同地獄羅剎般鑽入二人耳朵, “沒人教過你們別人家的房間沒得到主人允許不可亂闖嗎?”

一道挺直的白色身影出現在兩人面前。

男人面目蒼白,卻依舊風度翩翩氣質玉立,形狀好看的唇角帶着卷兒,一雙笑眼映着燭光望向兩人。

蘇忘離蹙眉瞪他,一字字從牙齒裏嚼出來:“陳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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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湛也朝他大吼:“你,你怎麽這般冷血無情!自己父親兄弟也能下的了手!”

陳含笑眼神掃過吊于房梁的三個人,從陳圖笛,陳逸柏,陳九泉,眼神落到陳耀祖身上,不知何時手中竟多了把匕首,匕首極其鋒利削鐵如泥,就這般削向陳耀祖的雙腳,刀光劍影,頃刻間一雙腳就這般直直落到地上,腳踝斷裂處滴拉着鮮血,緊接着又是一刀,陳耀祖一雙已經僵直的手也落到地面,手腳僅一瞬間全被砍斷,鮮血像流水般流淌一地。

陳含笑瞧着,笑着,一張臉神情餮足,咧開嘴露出森森白牙,似乎從這裏面體會到快感,他又如法炮制将陳九泉手腳盡數砍掉。

“陳含笑!”蘇忘離終于控制不住內心情緒朝他厲聲大喊。

陳含笑猙獰的笑着瞧陳耀祖自言自語道:“怎麽?疼嗎?你那樣對我娘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她有多疼!”陳含笑臉上笑容盡數消散。

蘇忘離握住“長恨”的手收的更緊,心中已懂些大概,聲音低啞沉厲:“那你又為何要去害岳家?”

“他們都該死!他們一個個都是塊爛肉,只能被吃,被吞下肚,這樣我娘才能安寧!”陳含笑早已發瘋至極,每一句話都在吼叫着。

橙黃燭光映襯出整個房間暖意,襯得那些心髒更加燦爛鮮紅,襯得陳含笑那張俊美的臉越發猙獰狠厲。

“你娘?你娘和岳家還有關系?”景湛本就心直口快,心裏想不通,嘴裏立馬就問出來。

“別将我娘和岳家摻在一起!他岳永林不配!”陳含笑破口大罵。

蘇忘離心中半明半暗,似是懂了幾分,但此刻對于癫狂的陳含笑,無法使用“離音”,“離音”只可讓厲鬼惡魂歸真,對于活人而言無半點作用。

清炯明,必須離被審人一寸之近,而陳含笑如今這般,哪怕他往前邁一步,這瘋子都不會老實站着跟自己說話。

因此,蘇忘離只能輕聲緩和的順從陳含笑:“我知你恨,我理解你心中之苦,我小時候跟随母親也有過這種事,陳耀祖他欺你母親,便是他該死。”

他說的緩慢,面上毫無波瀾,白瓷般的臉鎮定從容。

景湛望着蘇忘離,從側面瞧去,蘇忘離劍眉微蹙,眸裏似乎散着團寒氣,話語竟讓他也分不清真假。

“你?你能懂我?”陳含笑嗤笑一聲,像是聽到天大笑話。

“我懂,所以你要是願意說,我便替你把陳耀祖的腦袋給砍了。”語氣冰冷,沒有一絲感情。

“你,你說的真的?”陳含笑眯起雙眼緊盯蘇忘離。

魚兒,要上勾了。

蘇忘離沒再回答,擡手持“長恨”朝陳耀祖揮去,下一刻,陳耀祖人頭落地。

“說吧,我是和你一起的。”蘇忘離依舊輕聲誘惑,那聲音仿佛狐貍精,帶些谄媚,帶些妖嬈,讓人欲罷不能,以至于景湛都差點陷進去。

陳含笑果然溫順不少,但依舊面露怒色,僵持片刻,才緩緩輕啓唇瓣:“我本姓岳,我是岳永林的兒子。”

這一句出來頓時讓景湛大吃一驚,誰能想到他娘居然和岳永林有一腿!

蘇忘離心中大驚,但面色沉穩。

“我娘本就心悅岳永林,當時岳永林還沒做到那麽大的生意,只是個裁縫店夥計,我娘是裁縫店老板的女兒,因此兩人便經常在一起,兩情相悅,久而久之便有了我,然而剛懷了我時,岳永林那混蛋為了自己的前途竟娶了大戶劉家小姐,抛棄我娘。”

陳含笑咬牙切齒,恨不得将岳永林碎屍萬段。

“我娘心灰意冷,便答應了陳耀祖做他妾室,當時陳家大夫人生不出孩子,就連二房也不曾有孩子,陳耀祖沒法,便娶了我娘,然而嫁過去月份不到我娘便生下我,陳耀祖起初沒有懷疑,但大夫人心覺不對,她本就跟我娘過不去,便暗中找人調查,發現我并非陳耀祖親生,然而我當時已經不小了,陳耀祖一怒之下将我娘關進柴房,大夫人二夫人便借此折磨我娘。”

陳耀祖再也控制不住,大聲喊叫:“我現在還清楚記得我娘十指被硬生生拔掉指甲血肉模糊的模樣!別說将她們煉成屍傀!就算将她們剁成肉泥都不解我心頭之恨!”

“陳耀祖那個王八蛋!就這般忘了我娘!讓我娘就這樣被她們活活折磨死!”

景湛心中了然,心想他娘也是眼瞎,一連看走眼兩回,最後也是死有不甘,才将所有事告訴陳含笑,所有事情都讓自己兒子一人承擔,自己倒是一死了事,快活得很,也惡毒得很。

只是他還有一事不懂:“那你殺岳想容幹嘛?”

陳含笑愣了一會,才想起岳想容這麽一個人:“她那是自己找死,鎮上那傳言确實沒錯,她就是個不守婦道的蕩.婦,只不過不是和那王生,是和我。”

蘇忘離:“......”

景湛不禁要豎大拇指了:“你真......”

蘇忘離心中表示贊同,他覺得景湛要說些胡話臭罵這個畜.生。

沒想到景湛一臉敬佩的瞧他:“你真厲害,自己親妹妹也敢玩。”

蘇忘離:“......”

陳含笑已是癫狂到極致,自然不管景湛說什麽,只顧自己大喊:“她那天晚上竟還想着與我私奔,讓我打發走,本想截住她讓她別亂說話,誰知她已經被窮奇給吃了。”

“所以你便将計就計将她屍體複活,讓她趁新婚之夜将陳九泉殺了,神不知鬼不覺。”蘇忘離已經全部明白了,他将後半句給陳含笑補上。

陳含笑不置可否的笑起來。

景湛這才恍然大悟,不是親生的,不招家裏人待見。

怪不得這陳家大兒子放着家纏萬貫不繼承,屁颠屁颠地東奔西跑不在家待着。

原來他根本就不是話本裏的大皇子,而是貍貓。

“那’絕煞傀縱‘是誰教你的?”景湛忍不住問。

“什麽?”陳含笑破天荒的問了他們一句。

“操縱屍體,是誰教你的?”蘇忘離雙眸忽然狠戾,手上的“長恨”劍刃上閃電竄湧。

蘇忘離終于将一切都理順了,用紙糊屍體頭顱,一方面可将死屍操縱運用到極致,另一方面操縱最複雜但也最簡單,所以陳含笑這麽做便是他做不到将咒文刻進心髒,因此只能用紙畫咒文,而這,肯定有人教給他這麽做,正是利用他報仇心切。

到底是何人,為何要挖人心髒。

蘇忘離腦海中閃過一道模糊光影,但還沒來得及細想。

“大少爺!”一抹俏麗身影突然跑向陳含笑,眼中閃爍淚光,正是陳家侍女珍兒,她不知道從哪裏跑進來,要去拉陳含笑。

蘇忘離陡然眯起雙眼,陳府上下無一活口,陳含笑留下她做什麽?

景湛心中所想與蘇忘離不差多少,但是他耐人尋味的砸吧砸吧嘴,心道:“情啊。”

“我讓你離開黑水鎮!你怎麽還在這裏!”陳含笑看見她惱怒至極,一把将她狠推在地。

珍兒一張俊俏小臉全是淚痕,她撐着胳膊直起身,朝陳含笑傷心道:“少爺,停手吧,求你了......”

“你已經管了我那麽多年了!現在你沒資格再管我了!”陳含笑朝她大吼。

原來,珍兒無父無母,從小就待在陳家做丫鬟,兩人也是從小一起長大,如同青梅竹馬,在陳含笑還是陳家人時,他照顧她,當陳含笑被陳耀祖趕出家門時,她也一直在照顧他,就這般,兩人一起吃苦享樂地長大。

“含笑!求你了含笑,跟我走吧,我們離開這裏,随便去哪裏都行......”珍兒一直陪伴在他的身邊,偷偷愛慕他,照顧他,明知道他和岳相容的事,心如刀割的她依舊選擇為陳含笑保守秘密。

或許,對于珍兒,陳含笑還是存在一絲良知吧。

陳含笑已然癫狂至極,再也聽不到珍兒的呼喊,嘴裏反複默念什麽,那些擺成陣符的蠟燭瞬間燭淚朝心髒湧動,連接心髒那一刻,所有鮮血全部彙集至陳含笑身上。

陳含笑此刻面目全然沒有風度翩翩的模樣,他猛然掙開通紅的雙眼,一雙嚴厲沒有黑,沒有白,像鮮血浸入一般腥紅。

“全部下地獄吧!”如同鬼嚎,聲音淩厲刺耳。

頃刻間屋內狂風滾動,無數壓力在滾滾紅煙中發出凄厲慘叫,如同無數遠古惡獸的頭,紛紛朝兩人張開布滿獠牙的猙獰巨口!

兩人控制住身形施法加力,景湛正要念咒畫符,只是平時只顧玩鬧,想結界咒想了半天,擡手剛要畫,只見腥紅濃煙朝他奔湧而來,卻在離他僅有一寸距離處被一道流光溢彩的金色結界攔住。

蘇忘離一手抵擋,一手将景湛拉至自己身後,嘴裏依舊惡言惡語:“回去抄結界咒一千遍!”

景湛還在剛才的後怕中沒回過神來。

卻突然聽到身後房門拍打之聲,心中警鈴大作。

那些活死人竟然恢複了!

景湛立刻拼命抵住那扇搖搖欲墜的紅木大門,無數雙手印在木窗上形成恐怖黑影。

“你家這大門就不能修結實點嗎!陳含笑你爸也太扣了!”景湛滿頭冒汗,掌上用力抵門,嘴裏卻絲毫不閑着非要罵幾句才肯出氣。

前有陳含笑,後有活死人,兩人前後夾擊。

那堆心髒源源不斷朝陳含笑運輸鮮紅血液,陳含笑毫無半點疲倦,反而蘇忘離這邊占下風。

景湛總覺得他這師父神仙可能是假的,哪有神仙體力能弱成這樣!連個惡鬼都擋不住!太沒用了!

想歸想,說出來又是不一樣:“師父,你還能撐住嗎?”

眼見活死人力量越來越強大,景湛這邊也快頂不住。

蘇忘離猛然抽手,将結界定住,轉身抓住景湛胳膊,将他拉到身邊,随後雙腳點地掠身朝房頂飛去。

沒了景湛的抵壓,活死人一把将門撞開。

景湛雙眸大睜,瞪向那個跑在最前面向自己撲來的腐爛屍體。

就在屍體碰上景湛衣角那一刻,千鈞一發之際,蘇忘離立刻将人帶至房頂。

随即手持“長恨”用力猛劈,房頂瞬間被沖出個大洞,兩人頂着齑粉瓦灰飛出去。

落至對面房間瓦頂。

剛落下,便看見陳含笑從那房頂大洞翩翩飛出來,一襲白衣,若是忽略那猙獰面貌散亂烏發,必是一位神仙佳公子。

可惜,團團腥紅血氣将他包圍。

他下方,一堆堆螞蟻般的活死人從房門裏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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