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仙君攀比

三月細雨紛紛,如絲絲細針将天與地縫合一起。

沐川不知何時已經飄起綿綿春雨, 自書房朝外瞧去, 簇簇杜鵑花于綿綿細絲中淋淋漓漓, 煙霧缭繞白雲氤氲,小城一片繁榮景象,巷外吆喝聲絡繹不絕,巷內死寂沉靜,三人伫于書房各處, 兩人躺在書房門前。

“胎光?”景湛不解地問。

“臭破爛你還真是個死呆子。”柳徹寒忍不住開口就罵。

無論凡人或是修成正果的仙官, 還是三十三重修羅煉獄的邪祟厲鬼都有三魂七魄,三魂指的是胎光, 爽靈和幽精,七魄則是吞賊,屍狗,除穢,臭肺, 雀陰, 非毒,伏矢,也就是指人擁有的喜、怒、哀、懼、愛、惡、欲。

而胎光是為一個人的主魂, 又稱主神,若是胎光被勾走, 就算其餘三魂六魄都完好無損, 也是命不久矣。

景湛并非不知道, 這些他都于蓬萊山偷懶享樂時在書房全瞧過一遍,只是一時性急匆忙接蘇忘離的話匣罷了。

景湛本想回罵,顧及蘇忘離命令的話,便應生生閉嘴,将到舌尖的髒話在嘴裏轉了圈,囫囵吞下去,賞給柳徹寒一個大白眼,像只兇惡獵狗,惡狠狠地呲牙怒目柳徹寒,下一秒就要飛撲而上撕咬死瘋子的脖子。

柳徹寒不在意,一雙鳳眸回瞪他,兩人瞬間火光四射。

蘇忘離看在眼裏,酸在心裏,心中怨念加深,怒火四起。

這兩個人現在不打情罵俏了,又開始眉來眼去了!

蘇忘離悶氣生的難受,但一心念想自己要做一個好師父,不可動怒,不可生氣,要多為自己徒弟考慮。

喘氣平複,強壓下怒火,緩緩開口道:“這裏面不幹淨,你們兩人上點心,別被那東西把胎光偷去。”

言下之意就是你們兩個人別顧着眉來眼去打情罵俏了,老老實實打怪物。

可景湛這個木頭腦子雖然話本看得多,但到自己身上又是霧裏看花不明朗了,根本不敢多想他師父言中深意,只能遵守師命收回兇惡目光警惕注意四周。

柳徹寒也将眼神收回,一副吊兒郎當似笑非笑的模樣,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蘇忘離話中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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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細雨連綿越下越密,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跡象,三人本想着去其他兩間房裏瞧瞧,但是放兩個昏迷的人在這,又怕他們不安全,蘇忘離想一個人去,讓兩人在這裏待着,也算施舍給他們獨處的時間。

但此話一處,兩人異口同聲道:“不行!”

“......”

蘇忘離沒想到兩人反應竟如此之大,便改變想法,要帶其中一人去看。誰知另一個人也都是不願意,這般争來吵去,雨淋漓下,時間一刻刻逝去,三人誰也沒離開這間書房。

蘇忘離怒急,朝兩人大吼:“既然如此你們一人背上一個一起去!”

本來是句氣話,沒想到兩個徒弟竟破天荒思考許久這個提議。

景湛先同意蘇忘離的觀點,走到一人身邊将人攔腰托起扛到肩上,還像扛麻袋一樣掂了掂,眼中鄙夷萬分嗤笑一聲道:“瘦不拉幾跟頭快餓死的蠢驢一樣,還修道之人!就這樣出來捉妖,我看你們琉山雪潭是沒人了!”景湛陰陽怪氣專門說給柳徹寒聽。

嘴上尖酸怪氣,心中卻忽的心猿意馬,眼前畫面從陰暗書房中龜裂破碎,繼而重新組合成黑水鎮陳府染坊那天,蘇忘離趴倒在他身上,他的手握住蘇忘離盈盈楚腰,便能感覺到那腰纖細的不堪一握。

畫面又忽而閃過,蓬萊仙山他的房間,僅穿絲薄亵衣的蘇忘離,伸出手臂摟住他的脖子,冰涼的身子貼上他,細長纖腿卷住他的腰,雖看似削瘦,但因平常自律勤加練功,一層薄薄的肌肉遍布全身,瘦而不柴,真乃極品......

景湛發覺身下有股熱流湧過,立馬停止那些旖旎想象,強迫自己将心思轉回到書房。

奈何此話聽到蘇忘離心裏就變味了。

蘇忘離頓感失落,不動聲色地掃了眼自己,從腳尖到手臂,太瘦了,沒有肉,瘦不拉幾像頭死驢一樣......

心中也逐漸清明,奈何越清明,越失落。

原來他的徒弟喜歡豐滿有肉的,不喜歡瘦杆爛柴一樣的......

蘇忘離想到這裏悄悄擡眸上下打量柳徹寒,身材挺拔,肩寬腰細,手腳修長,體型勻稱。

這人看起來确實比自己要高一些,要寬一些,要強壯一些,要......

要讨景湛喜歡一些......

蘇忘離雖然不願承認,但還是委屈巴巴的在心裏偷偷默認了。

柳徹寒這邊正顧着跟景湛争風吃醋,強烈的勝負欲激起他烈烈燃燒的雄心,勢要與這個臭破爛一較高下,因此,破天荒的第一次将眼睛從蘇忘離身上移開,就這麽錯過了這位美人兒嫉妒羨慕又委屈的眼神。

“呵,說話要說清楚,什麽叫你們琉山雪潭,我可是被逐出來的,不算他們那個死驢雪潭裏的人,你說歸說,別對着不相幹的人說,這叫禮數,聽懂了嗎,臭破爛?”字字如刀将景湛的厲聲惡語盡數給頂回去,順便還割了景湛幾刀。

之後翩翩踱步至另一個昏倒之人身前,輕緩的彎下腰,一張溫柔潇灑的俊臉上是遮不住的嫌棄,伸出纖長雙手将這個人拉起來扛在肩上,不似景湛如此粗魯。

柳徹寒眼角餘光掃過蘇忘離,薄唇輕張,輕浮話語脫口而出:“像你這般粗魯不懂得疼惜的人,誰會願意跟你?”

整個書房寂靜無聲,只有屋外綿綿細雨淋漓杜鵑花草木發出的簌簌窸窣聲,柳徹寒這話聲音說的不小,蘇忘離和景湛都聽的清楚。

景湛這種話本看的那叫一個多,這些個葷話哪個話本裏都有那麽一兩句,那可是美嬌娘經歷一夜雲雨之後對自己相公在榻上抱怨撒嬌的話。

像你這般粗暴的人,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哪個姑娘家家的願意跟你,也就是我不嫌你技術差。

然而景湛氣的不是柳徹寒惡心他,而是下意識的想這話,要是讓他師父聽去了會不會覺得自己不懂得憐香惜玉?不懂得愛護所愛之人?

景湛立刻呵斥反駁:“我哪裏粗魯了!這,這得分人!”

景湛下意識的朝蘇忘離望去,一副我解釋給你聽的模樣。

蘇忘離是聽到柳徹寒說的這句話,但對于男女之情一無所知的他,連話本都不知道是什麽,哪能猜透這話中含義,直道兩人又在打情罵俏,心裏還在糾結比較于自己和柳徹寒的身形,一雙狐貍眸明亮圓潤的在柳徹寒身上來回掃,似是要把人盯出個洞才肯罷休。

所以,景湛朝蘇忘離瞧去時,正好看見蘇忘離一對明眸擱在柳徹寒身上不下來。

當即心中怒火沖天,酸意夾雜怨氣還帶些委屈的朝蘇忘離喊:“師父!”

蘇忘離被他叫的雙眸一頓,覺得自己偷看徒弟心上人被抓包了,心中尴尬萬分,一雙眼睛來回眨了不知多少次,才沒讓自己看起來如此狼狽,心中狂跳不停,臉上卻嚴肅冷漠。

每次掩飾自己時,蘇忘離總會使用自己最拿手的怒火面具。

此刻便是如此,他壓低眉頭,抿起唇,一雙眼眸淩厲剜住景湛,即将發作的等待他下面的話。

景湛暗罵自己剛剛失态,立刻咳了兩聲平穩好心中醋壇,低沉嗓音緩慢響起:“不是要去看別的房間嗎?師父?”

蘇忘離瞥開眼不再看他,挺直腰板走在兩人前面,逃一樣的邁出書房門檻。

兩人互瞪一眼,一人扛一個青衫在肩上,緊跟蘇忘離身後。

三人先進了右邊那扇房。

蘇忘離推門而入,房間不大,一股子潮濕腐木的味道順着房門撲面而來,蘇忘離擡腳進屋,屋中黑漆漆一片,除了潮濕腐朽的爛木味以外,什麽都感覺不到。

身後景湛兩人踏入房門。

剛進門,柳徹寒立刻将身上那人扔到地上,十分嫌棄的拍打自己肩膀上被蹭皺的衣物,朝地上那個昏睡不醒的前師弟翻了個大白眼。

景湛這回彎下腰,小心翼翼輕輕将人放到地上,直起腰後神氣滿滿的就開始諷刺柳徹寒:“我看你才真是粗暴,要像我一樣輕輕将人放到地上而不是扔到地上知道嗎?”

景湛目光直視着柳徹寒那張惡心笑臉,餘光卻瞥向蘇忘離,似乎這話就是說給蘇忘離聽的。

他自以為扳回一局,誰知道柳徹寒忽的笑容更燦爛了,一雙鳳眸彎起含情脈脈地凝視蘇忘離,踱步走到蘇忘離身邊,邊走邊輕緩開口:“我和你這種臭破爛不一樣,我可不是對誰都溫柔,對待我喜歡的美人兒,我才知道什麽叫憐香惜玉,你說對嗎,師父?”說罷還勾起蘇忘離一縷絲發放于指尖揉撚。

這話明明是在回答景湛,柳徹寒卻一眼都沒瞧過景湛,整句話說出來倒像是對蘇忘離示愛一般。

景湛怒目而視,心髒如同泡進一罐醋壇子裏,整個心髒都酸透了,泡發了,難受極了。

以前從不曾有如此感覺......

當初只有蘇忘離和景湛兩個人時,無論做什麽,不論再吵再鬧,景湛都清楚的知道,蘇忘離是屬于他的,是他一個人的,不會有人和他争搶。

可如今,突然冒出這麽一個柳徹寒,本來景湛沒有感覺到任何危機,但是蘇忘離竟然破天荒的收他為徒,他再也不是瑤華仙君座下唯一的弟子了。

景湛心中那股怒火沒由來的橫沖直撞急着要發洩,但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出口。

所謂的出口究竟是什麽,景湛自己也不清楚。

但是看到柳徹寒這個死瘋子盯住蘇忘離白皙臉龐,觸摸蘇忘離的青絲墨發,說些葷話逗趣自己這個純潔無暇的師父,心中這股隐忍的怒火如同發狂野獸咆哮撕咬着要沖出去。

于是,他這樣做了。

他猛然沖過去擰住柳徹寒觸碰蘇忘離發絲的那只手,将蘇忘離扯着袖擺拉到自己身後,捏住柳徹寒手腕的那只手青筋暴起。

鷹眸對上鳳眸,藍衣對上青衣,桀骜對上風流,頃刻間兩人眼中火花足夠将彼此燃燒殆盡。

明明是暗自較量争風吃醋的兩人,看在蘇忘離眼裏,又是另一番景象。

蘇忘離此刻也沒工夫去管兩人眉來眼去這件事了,更重要的是,蘇忘離一雙狐貍眸漆黑陰森的死盯兩人。

他們兩個,竟然在自己師父面前公然牽手!肌膚相親!

※※※※※※※※※※※※※※※※※※※※

蘇忘離:“別說了,我知道我是個多餘的人,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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