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仙君動心?!
蘇忘離清楚且明了的記得, 三人進入這間書房時是一股撲面而來的腐朽鐵腥味, 整個房間牆角幾處皆被雨水印染浸濕, 滴滴答答掉落混雜污泥的水珠,在地上形成一片泥水窪。
然而此刻,這間書房竟然變了個模樣。
蘇忘離倒是說不出有什麽明顯變化, 但是相比于剛進來時,要新鮮不少,明亮不少,幹燥不少,屋外雨水紛雜, 氣息潮濕, 薄霧氤氲, 但屋內确實幹爽舒适,毫無半點腥朽腐木的臭味,新鮮空氣中隐約夾帶一絲燭火的朦胧香氣,聞得蘇忘離心中沒由來的平靜下來。
不對......
太不對了!
蘇忘離從那絲香氣中回過神, 方才的感覺依然在心中回蕩,那般可怕,以至于他現在想起來指尖都會止不住狠狠顫抖。
匪夷所思!
方才他的神識竟然要與這具身體的意識融為一體!
蘇忘離心中陡然升起一陣寒冷,冷冰結成碎塊将他火熱的心髒漸漸緩慢而又不可抗拒的包裹住, 一寸又一寸,他仿佛可以聽到冰火碰撞的猙獰聲音, 如同熱鍋中火燒沸騰的熱油被冰水猛然潑入發出的“嘶啦—”聲, 聲音跟随心髒跳動流入血液以至全身, 宛若被閃電劈過,渾身激流湧進。
不能這樣,他必須要想辦法!
與此同時,景湛已然換好幹衣服,擡腳進來。
蘇忘離應聲轉首望去。
原本的藏藍色衣袍被脫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玄色銀絲花紋窄衫,衣衫正合身,襯出他寬闊平直的肩膀,腰上藏青錦帶纏的正好,恰當好處地将他腰間線條勾勒出來,随着他的移動,衣物下的肌肉若隐若現,一身普通衣衫卻将他修長高大卻不野蠻粗犷的身形刻畫的淋漓盡致。
他就這般邁開長腿走向蘇忘離,雙眼帶笑的看着蘇忘離,宛若天空翺翔的雄鷹,桀骜不馴卻又盛氣逼人。
蘇忘離就這般瞧着,心髒跳的又是那般快,仿佛有只年輕氣盛的小鹿在裏面橫沖直撞不肯停歇。
他的徒弟何時那麽高了?竟高出他半頭還要多,肩膀也是那麽寬廣,整個人大出他半圈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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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忘離自以為自己雖然削瘦,但身高體型已是上等,可當他仔細瞧過景湛後,竟然心生自卑和......
愛慕之意......
他猛然回神,覺得自己簡直荒謬可笑,怎的對自己徒弟起這種心思!
這一定不是他心中所想,是自己這具身體,沒錯,一定是這具身體,和他沒有半點關系。
胡思亂想之時,景湛已經走至蘇忘離面前,細眸帶笑,沒說話,對他作揖鞠了一躬,用來表示謝意。
本來說等這場雨停下便走,可這場雨淅淅瀝瀝一陣緊一陣大,下到薄暮時分又由淋淋漓漓變成點點滴滴的牛毛細雨。
兩人于書房中相對而坐,蘇忘離将屋舍中僅有的碧螺春拿出來泡給景湛,景湛倒是不客氣,坐在書房裏慢悠悠地品起來。
雨如萬千條銀絲于蒼灰天穹上傾斜飄下,“噼裏啪啦,噼裏啪啦”連續不斷的拍打着木雕十字紙窗,朱瓦屋檐落下一排排晶瑩水滴,似斷了線的夜明珠,又如潔白的珍珠,形成一層天然的碧玉珠簾。
兩人相顧無言,品茶看景,惬意自在。
景湛心中歡喜,若是可以一直與師父兩人這般待在一起,還修什麽仙?簡直快活似神仙!
雲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
如此良辰美景,美人在側,怎一個美字了得。
蘇忘離雖身體不由自主活動,但心裏一直在找辦法從這東西的幻象裏醒來。
他此刻還不能确定身前這個人到底是景湛,還是這東西臆造出來的。
但是景湛這個傻子可是什麽都沒想,一心想着能這般赤.裸裸的瞧他師父,享受他師父溫柔的笑,管他在哪,就算在夢裏又怎麽樣,他願意一直睡下去,一直沉沒在這片冰冷的深海中,長睡不起。
兩人對飲片刻,方才開口打破幽森靜寂。
“還未請教公子姓名?”景湛笑眼望向蘇忘離,話語裏是自己都不曾想過的溫柔。
景湛心中這才發覺怪異,這面前明明是他師父蘇忘離啊,他難道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蘇忘離心中所想亦然,只是身體仍是不受控制的回答:“在下槿木,閑人一個,在這裏有那麽一方院子,”蘇忘離說着,一雙明眸掃過這還算寬敞的書房,“平常閑來無事,就愛待在書房裏讀讀話本,練練字。”
景湛了然地點頭,心中自然也是聽到蘇忘離的話。
槿木......
槿木?
蘇忘離心中自然也有所顧慮,槿木......應該就是這屋舍中那東西的名字了吧。
它又為何要偷胎光将人帶入這個夢境之中,到底是何執念?
“那便喚你槿公子可好?”耳畔傳來渾厚低沉的聲音,将蘇忘離從自己的思緒中拉回來。
不知道是在這夢裏待久了還是這身體影響了他的心神,這聲音如同一雙溫暖的大手從背後慢慢包圍過來,耳邊全是景湛的聲音,些許低啞,卻帶些說不出的吸引力,仿佛夏日般絢爛的煙火清澈的涼風,又如同寒冬臘月裏沁入心扉的熱騰烈酒,溫熱的液體劃入喉嚨充滿胃部,融化整個冬日的冰涼,突如其來的炙熱使得蘇忘離呼吸都是困難的。
“那你呢,你的名字?”蘇忘離身體不受控制地問出。
“在下暮江天。”
暮江天......
暮江天!
琉山雪潭第一任掌門!
兩人皆是想不到,堂堂琉山雪潭第一任掌門,竟然還有這般往事。
蘇忘離不再胡思亂想,開始專注地聽兩人對話,想要借機試探一番,看看這個景湛到底是真是假。
景湛這邊也已經有所察覺,本以為是個夢境,但現在發現這似乎不是那麽簡單,那自己身前這人也不見得就是他的師父蘇忘離。
兩人雖在兩具不受控制的身體之內,但皆如戲外人一般瞧着臺上的戲子,看的出神入迷。
“那我就叫你暮公子了。”槿木也不客氣,見他介紹完便直接毫不猶豫地說出來。
倒是暮江天被他這不見外的話說的愣住,一雙細眸圓睜,眼睫随之眨動顫抖幾下,倏爾咧嘴笑起來,齒若編貝:“好啊,槿公子。”
一字一頓,字正腔圓,倒是讓蘇忘離一時間晃了神。
這般模樣,這種笑容,不似以往景湛特有的谄媚殷勤,而是溫和之中帶着蘇忘離不曾見過的成熟,他就這般笑着,看着,說着。
明明知道笑的人不是真正的景湛,讓他如此笑着的人也不是真正的自己,可是蘇忘離此刻竟然偏執又固執的想,景湛就是在對他笑,這個星眉劍目的血性男兒,這個一身玄衫的俊俏少年,他的徒弟,他的景湛,此刻英氣劍眉柔和,琉璃鷹眸似水,望向他,眉眼間盡是讓他沉迷的溫柔成熟。
那絲怪異情愫密密麻麻将要破土而出。
不行!不能!不可!
他現在不能再瞧着那張臉,趁一切都還可以控制,他必須将那些未破土的根枝斬斷!
這具身體似乎聽到他內心深處的掙紮,亦或是這具身體也同蘇忘離想法相同,逃一樣的站起來,慌亂的避開景湛炙熱的目光,本來還算平和的聲音,此刻打着抖,說話都說不清:“那,那個,暮公子你現在這坐會,也,也到時辰該吃晚飯了,我,我先去準備。”
槿木說着逃一樣的拔腿朝外跑,帶着害羞到惱怒的蘇忘離,逃開這個無法呼吸的書房。
暮江天猛然站起要追過去:“槿公子我幫你一起吧。”
“不用了,你去坐着就好了!”蘇忘離破天荒的在心中喊出的話同身體一樣。
槿木連頭都沒回便朝暮江天大喊,逃一樣的進了竈房,把門猛地拍上,也不管竈房中煙火多熏人,就是不打開。
槿木一手拍在竈房門上,一手捂住怦怦亂跳的心髒,自言自語道:“我這是怎麽回事?這才見他不到三個時辰,怎麽就......”
槿木立刻雙手來回拍自己細嫩的臉,又使勁搖頭,如絹青絲來回擺動,如同絲綢錦緞發出瑩潤光澤,他起身去準備飯菜,期間還不忘小聲嘟囔。
蘇忘離本想安靜的理清事情來龍去脈,被槿木吵的心中怒火蹭蹭蹭直往上漲。
“我怎麽能對一個才見過三個多時辰的人有感覺呢?這就是話本中說的一見鐘情嗎?”
“不行不行,我不能讓他看出來,哎呀,他要是覺得我這個人輕浮浪蕩該怎麽辦?”
“哎呀,他的眼也太勾人了吧,他為什麽要對我那樣笑?他不是人吧,是狐貍精,對,是狐貍精!一定是來勾我魂的,我才不會上當!”
這頓飯足足做了一個時辰,屋外天穹都黑透了,蘇忘離也足足聽他唠唠叨叨自言自語了一個時辰,聽的腦袋都要炸成花了。
暮江天确實聽話,或者說會看人眼色,槿木不讓他跟過來,暮江天就老老實實的在書房裏待着,端坐品茶賞雨,坐累了,無聊了,就站起來去翻翻櫃上的話本。
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
景湛怎的也想不到,槿木這人在這待着還真不是白待的,不大的書櫃上全是書冊話本,都是些妖魔鬼怪的話本,還有些情愛話本,料是景湛這種遍閱話本無數的人此刻都驚呆了。
下一刻,便聽到自己嘴裏發出一聲輕笑,緊接着,暮江天抽出一本情愛話本一頁一頁翻起來,翻書的清脆聲融入細雨聲充滿房間,他看的津津有味。
待看到一些不堪入目的詞話時還會忍不住點頭,發出一聲贊嘆:“居然還可以這般?”
景湛自然也是看的津津有味,心中不斷回答暮江天的贊嘆:“真是大開眼界啊,啧啧。”
暮江天看的正入神,一頁一頁翻的紙張響聲夾雜淋漓細雨聲回蕩在這個潮濕的書房中,此刻已經不知道翻到第幾本了,景湛只覺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要學的東西還真是數不勝數。
就連景湛也看的着迷,連身後有人進門都沒察覺出,還只顧去翻話本,緊接着一只白皙纖長的手指搶過暮江天手中的話本。
暮江天順着望去,一襲白衣挺立,雙手緊抓話本背在身後,景湛順着暮江天向上看,那張熟悉冷淡的臉此刻暈染着薄紅,卻絲毫沒有憤怒之意,一雙狐貍眼梢通紅,似是揉開兩朵紅蓮,卷翹如蝶扇的眼睫微微顫抖,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景湛甚至懷疑,要是旁邊有個洞,他這個高高在上氣質翩翩的師父會毫不猶豫的鑽進去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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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糖:“叮—恭喜兩人成功開啓感情副本!”
蘇忘離:“本仙傲嬌拒絕。”
景湛:“師父,要不再喝點蓮子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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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