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仙君看戲

聽到暮江天這句話,槿木拿筷子的手明顯頓住, 就連處事不驚的蘇忘離都呆愣住。

夫妻?

他和景湛嗎?

簡直荒謬可笑, 這, 這怎麽可能?定是這個暮江天胡說八道,這是謬論!

“啊......這個,夫妻不是指男女嗎......我們,我們兩個是男人......這個規矩......”槿木說話磕磕巴巴,說話都不利索, 想反駁卻不知道該如何說, 委屈又急躁,憋的整張臉通紅。

“但是, 我可沒見過兩個男人在廂房裏一起吃飯。”暮江天絲毫不給他反駁的機會。

“這...這不一樣...這個...沒有多餘的房間......”槿木急的難受,急着去反駁,急着去辯解,生怕暮江天發現自己那些小心思,覺得他惡心。

見身前的人一副欲哭模樣, 暮江天這才笑起來, 安慰道:“好了,不逗你了,你怎麽這般好騙呢, 吃飯吧,不然該涼了。”

槿木說不出話, 幹脆閉口不言, 埋頭扒飯。

這頓飯吃的槿木面紅耳赤, 躁的蘇忘離也是心神蕩漾,倒是暮江天依然悠閑自在,景湛見他師父那般可愛模樣也是心中稀罕的緊。

等吃過飯收拾好,大半時辰轉眼過去。

屋外的雨下得歡,依舊沒有要消失的痕跡,一會緊一會慢,滋潤的園中花草茂盛芬芳。

槿木便将自己那把僅有的油紙傘找出來,換上雨鞋,想要出門買些肉和菜。

雨不停,暮江天無法趕路,自己在家裏也是閑的無事,便同槿木一起去。

沐川城自梅雨以來一整日都是薄霧氤氲,煙雨朦胧如同飄渺仙境。

蟹青色的天穹空寥一片,寓意勃勃生機的陽光還未灑滿紅塵大地,菜市除去零星幾家早起攤戶為了多攢些銀兩給家中老少之外,旁人則是少之又少,一眼望去幾個攤位前只有那麽一人穿着粗布線衣撐把油紙傘,挎個大布袋,打着哈欠挑雞蛋,只見她拿起來來回看看,又放下,就這麽将一整排的雞蛋挨個瞧完,最後只選了兩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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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攤賣雞蛋的大娘這可不太願意,唠唠叨叨朝她抱怨:“哎呀,哎呀,你小心點嘛,雞蛋皮很脆的,哎哎哎,慢點放,慢點放。”邊說還邊往前傾身,伸出一雙枯糙手小心翼翼護着她那脆皮雞蛋。

提大布袋的婦人還沒徹底睡醒,迷迷糊糊地也同她唠叨:“好啦好啦,不會爛的,爛的話我就要了。”只見她一條手臂挎個布袋,布袋子裏一堆青菜塞的鼓囊囊,手裏還勉強拿着傘,雨滴從她傾斜的傘檐滑下,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水窪裏激起千層水花。

槿木側首朝暮江天道:“我們也去買點雞蛋,中午炒些香椿芽。”

暮江天.朝.他笑笑:“好。”

槿木便不再看他,手提一堆青菜肉朝那邊走去,暮江天撐傘跟上去。

原先本是槿木撐傘,暮江天提菜的,只是槿木身高比暮江天矮上半頭,撐傘總是不那麽自在,暮江天看在眼裏,便默默将傘拿到自己手裏。

景湛心中冷嘲暗諷:“呵呵,這人可真會撩。”

雖是用着自己的身體,但終歸身體不受控制,景湛有時感覺自己如同一個旁觀者,瞧着自己師父被別人從手中搶走。

槿木見他将傘拿過去,菜和肉也都是他提着,自己手中空蕩蕩的,自然過意不去。

可蘇忘離理所當然的看他将傘拿過去給自己撐好,做徒弟的本就該做這些,這是他該有的本分。

但蘇忘離心中雖高傲嬌縱,但身體不聽話,立刻伸手去搶暮江天手中提的一堆菜,暮江天眼疾手快,立刻閃身躲過。

“暮公子,這些還是我來拿吧。”槿木見自己沒他手腳利落,搶幾次連個捆菜繩都碰不到,只能投降道。

“槿木,忘了清早我們約定的什麽?要叫我什麽?”暮江天倒是不見外,直呼其名,喊得那般親切。

槿木自然記得清晨飯桌上兩人互相承諾過要直呼其名,但槿木似乎怎的也不好意思叫出口,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一雙眼睛直直瞧上暮江天手中蔬果。

細雨連綿拍打油紙傘面,劈劈啪啪叮咚作響,雨珠滑落傘檐形成一道琉璃珍珠雨簾将兩人包裹其中,似要與整個世界都隔離開。

“江天,你就讓我提吧,不然我心裏肯定一直過意不去。”槿木最終妥協又請求道。

暮江天眯眼瞧他,心情卻好得很。

槿木垂首低眸,額前碎發于風中淩亂飄起,來回滑動他濃密纖長的眼睫。

景湛也這般瞧着蘇忘離,他似乎從未這般仔細的看過蘇忘離,就連蓬萊山蘇忘離喝醉睡在自己懷裏時,因為事發突然,心中害怕,也不曾這般細膩的觀察自己的師父。

蘇忘離确實稱得起瑤華仙君這般美名,瓊瑤玉華,眉描煙霞,光映照人。平常淡然如風塵外物,不可靠近,但這般委屈模樣,品起來又是別番滋味。

“好吧,既然如此,那槿木你便拿過去吧。”暮江天沒再糾結于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切順着槿木的意,既然他想拿,那便給他,只要他心中歡喜。

兩人移步到賣雞蛋的小攤前,那個婦人已經結好賬提着零星幾只雞蛋走遠了。

“杜大娘,你的雞蛋怎麽賣呀。”槿木小心翼翼撿起只雞蛋來回瞧。

“喲,槿公子,許久都不曾見到你了,今兒個細雨連綿的,怎起的這麽早?”杜大娘瞧見槿木便笑開了,整個人樂的跟朵鮮花一樣,畢竟槿木長了個清秀白淨的好模樣,舉止溫文爾雅。

人生來就喜歡看美好的事物,誰又會不喜歡他呢?

“家中積糧吃完了,便想着今兒起個早來看看能不能跟杜大娘讨幾個雞蛋吃呢。”槿木也愛跟杜大娘逗趣。

槿木一個人住,人也勤奮節省,經常起早來菜市逛蕩,買些便宜的青菜和肉,一來二去,和早市上這幾家小攤都混熟了。

“哎呦,槿木今天還帶了位公子呢,這英俊模樣,是誰家的公子呀,怎麽不曾見過?”杜大娘旁邊賣鮮魚的李老太瞧槿木難得來一回,也願意跟他閑聊幾句。

“這位是暮公子,不是咱們沐川的,昨兒個忽下大雨耽誤趕路,我便讓他先住我那裏了。”槿木溫柔且認真的回答李老太的問題,手上還不斷往布袋裏撿雞蛋,又撿了幾個,提起布袋掂量着差不多,便問杜大娘多少錢。

杜大娘立馬擺手:“嗨,不要錢了,大娘好不容易見你來一趟,送給你了,吃好了再來。”

“那可不行,怎能白拿呢!君子不食嗟來之食!”槿木一副要講大道理的模樣。

暮江天見勢立刻止住,伸手掏了些碎銀子放到杜大娘裝雞蛋的筐裏,立馬拉住槿木手腕要離開,朝杜大娘道:“您就收下吧,不然槿木心裏定會過意不去的。”

兩人又在李老太家買了條鯉魚,這才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小舍。

将所有東西都放好後,槿木才發現自己買的實在太多了,家中突然多出一個人,他心中歡喜,便不自覺買了很多,但現在歡喜勁頭過去,他才想起這人雨停之後是要離開的,自己終究還是一個人......

想象太過美好便不可能成為現實,如同昙花一現固然美麗,但花開花落僅是一夜,花期要比想象中還要短暫,而暮江天對于槿木便是這朵一現昙花,花開燦爛陽光,可是轉瞬即逝,留一地枯竭花瓣。

槿木轉身不再看那堆魚菜,擡眸望向窗外灰暗不晴的蒼藍天空,喃喃道:“這雨要是一直不停該多好......”

蘇忘離輕聲嘆氣,槿木這個小孩子已經陷進去了,這便是他掉入深淵的開始吧。

一連數日,連綿細雨時大時小全無要停跡象,暮江天和槿木兩人便一日三餐一同吃,平時便一同照看院中盛開的杜鵑花,累了就在書房練練字。

槿木經常聽暮江天跟他講沐川城外的故事,教他一些話本戲文上沒有的趣事,槿木每次都聽的津津有味,睡覺前也要纏着暮江天跟他再說說。

一日晌午後,槿木閑來無事,便去書房裏要找話本看,翻來覆去發現底下幾層都看過好幾遍,但上面兩層又太高,不好拿,槿木都不記得當時自己是怎麽放上去的,反正都是拿不到,他索性不想。

來回在書房裏找尋着,最後将方桌旁的破木凳搬過來要踩上去拿話冊,木凳看樣子已經有些年歲,四條腿放到地上都不平,槿木無法,整個書房放眼望去只有這把木凳子夠高,可以拿得着話本。

槿木慢悠悠顫巍巍的踩上去,伸手要去抓,發現還是拿不到,便墊起腳,使勁伸展身子去拿書,整個身子因為不平衡哆哆嗦嗦,他倒是膽大,非要拿到幾本才罷休。

整個木凳被他踩的咯吱咯吱響,書架也微微晃蕩。

槿木眼疾手快,猛然伸腰出手瞬間拿出兩本,嘴角的笑還沒揚開,被蹂.躏許久的木凳發威的斷了條腿,他沒了支持,他猛然向後仰,心髒驟然停止,嘴邊叫聲還未喊出,手上還緊緊攥着拿兩本薄話冊,便結結實實的落入一個炙熱的懷抱。

暮江天在屋中沒尋到槿木,便找來書房,誰知剛到門口,就看到那抹白衣要摔下去,眼疾手快立刻沖上前将人緊緊摟住。

槿木就這般被暮江天緊緊摟在懷中,大口喘氣,似乎還沒從剛才的驚吓中回過神,望着眼前漆黑的胸膛緩慢眨眨眼。

蘇忘離耳邊幾乎全是心髒撲通撲通直跳的聲音,也不知是他自己的還是景湛的。

“怎麽樣?哪裏摔着了?受傷沒有?”暮江天将槿木從懷裏撈出來,握住肩膀前後檢查起來,語氣神态裏全是不曾有過的焦急不安。

槿木被他翻來覆去的動作弄的頭暈,将暮江天的手按住,轉過身望向他充滿不安的眸子:“沒事,我沒事,”他說着還将手臂擡起,在暮江天面前轉了一圈:“看吧,什麽事都沒有,我還沒摔呢你就把我接住了。”

暮江天這才安下心來,随後看到他手中話冊無奈的嘆口氣:“以後這種事找我做就好,別總是自己一個人逞能。”這話說的那麽平淡自然,如同生活在一起許多年的老夫妻。

槿木本想點頭答應,但是驀然想起什麽,垂首喃喃道:“就算這樣,我以後還是要一個人做的......”

“什麽?”暮江天沒聽清楚槿木說的什麽。

槿木勾起一絲落寞的笑,搖搖頭,聲音嘶啞帶些失落:“好,我聽你的話。”

這天夜裏,也不知道槿木從哪裏弄來兩壇酒,非要和暮江天不醉不歸。

暮江天順着他的心意,答應他。

但才發現槿木這酒量差的太多,就這麽沾了兩杯,便醉醺醺的不知道天南地北,拉住暮江天委屈着不要他走。

蘇忘離看在心裏,覺得羞恥,想要閉眼不看,卻又無法阻止。

“你能不能別走,江天......你能不能不走了。”槿木可憐的乞求,那樣子像極了被瓢潑大雨澆成的落湯雞,無奈又無助。

暮江天就這麽任他拉住,一動不動。

槿木應是見他沒有回應,抿起唇,狠下心來傾身摟住暮江天的脖頸,瞬間抱住暮江天,兩條手臂卻因害怕止不住顫抖,将頭埋進他的脖頸,喝過酒的聲音沙啞低沉,喃喃道:“你......你抱抱我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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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感覺自己在單機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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