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仙君回答
僵了很長時間, 直到景湛認為蘇忘離不會再回應他時,才聽到他沙啞地, 呆愣地說了句:“你是不是覺得騙我很好玩......”
景湛起身坐到蘇忘離旁邊,垂眸望向他,卻不吭聲。
他朝思暮想的蘇忘離,他舍不得觸碰舍不得揉捏的瑤華仙君,竟然到現在都覺得自己在騙他......
蘇忘離已經一個人太久了, 久到山川化為烏有,河流枯竭成泥,久到這顆心猛然接納這麽一個人, 便被漲的生疼難忍,他哪有想象中的那麽堅韌,不過是被逼到絕路的不得已罷了。
見他不說話, 心中更是慌亂急了,頭埋的更低, 哽咽的喃喃道:“一點都不好玩......”
“......”
“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玩......”
還沒說完, 臉頰便被一只炙熱大手撫摸, 景湛的嘆息很柔很輕:“蘇忘離,你看看我, 你看着我的臉。”
“什麽?”
蘇忘離心中疑惑。
景湛神情柔和,目光溫潤, 那雙細眸正深情款款的凝視他, 像是天邊繁星揉碎了在他琉璃眸中, 彙成一道璀璨銀河。
“我沒開玩笑, 自始至終,我愛你,都是認真的。”
聲音如同蓬萊山在初春暖陽下融化的雪,冷冽卻柔軟,細膩卻認真,伴着一股溫柔暖意緩緩流進蘇忘離心裏,被浸泡的冰裂的心軟的不像話。
蘇忘離睜大眼睛瞪着他,心中早已狂跳不已,手被景湛攥緊,汗淋淋粘膩膩的。
眼眶陡然變紅,僅一瞬間便低下頭,客棧裏窗戶大敞着,蘇忘離還是覺得燥熱難受,像是一座千年寒冰被炙熱烈火裹住,他竟被燒的喘不過氣來,冷凍多年的熱血再一次奔流開。
大概自己等他等的實在太久了,竟然在得到這句話時第一反應竟不是欣喜若狂,而是疼痛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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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未得到過這般桀骜不馴的喜歡,以至于令他沉迷,令他堕落。
“我......我不值得你愛......”
他欣喜若狂,他心花怒放,可面上仍然沒有什麽大的波瀾,垂下眼簾,睫毛簌簌。
他不值得被景湛喜歡,他做的錯事太多了,窮盡一生也無法償還,像他這種人,怎麽能夠得到景湛的喜歡......
“今天的風很舒服,對嗎?”景湛并沒有回答他,而是将他的手捏的更緊。
“啊?很舒服......”蘇忘離反應不及,不知景湛無緣無故問他這種問題,卻還是答了。
“蘇忘離,請允許我,做你的微風。”
他并沒有說值得或是不值得,而是卑微的尋求蘇忘離的允許。
“你呢?蘇忘離?”過了好久,景湛問他。
“什麽?”
景湛握住蘇忘離的手,顫抖的厲害,他垂下眼眸,有些着急:“我,我生性頑劣,胸無點墨,還,還做過很多錯事......你,願意喜歡我嗎...…”
蘇忘離本來已經安定下來的心突然間又亂跳起來,他別過臉去,不肯回答景湛。
但景湛明明白白知道蘇忘離将仙法渡給自己,将自己從村外背回來,他更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蘇忘離耳根暈染開紅色。
“蘇忘離......”
“夠了。”蘇忘離悶悶出聲打斷他,耳根紅的更厲害了,“別說了。”
然而下一刻,蘇忘離掙開景湛炙熱的手掌,又顫抖着修長五指回握住景湛,然後與他掌心緊緊貼合在一起,十指相扣。
他漲紅着臉,把面龐別回來,一雙染上薄紅的狐貍眸堅定卻又羞怯的與景湛對視。
瘋了......
簡直是瘋了!
蘇忘離喜歡他……
蘇忘離竟然喜歡他!
一顆心瞬間沉淪,像是遠山的樵夫,遇見了渡河的行者,丢了滿捆的柴火。
他小心翼翼的傾身靠近蘇忘離,如同情窦初開的十五六的孩童,着急又害怕地緩慢貼近那雙泛起水光的薄唇,兩人呼吸交纏在一起,終于,将那個充滿遺憾的吻繼續下去。
先是輕啄幾下,便張嘴含住他冰涼柔軟的唇,輕柔緩和的,舌尖敲開貝齒,卷進與之纏繞,蘇忘離從未受過這種,本來就練的清心寡欲的仙術,對這些東西更是一竅不通,他便只能稚嫩的瞪大雙眼,張開嘴,屏住呼吸,任由景湛攻池掠地,不得章法的想要回應他。
景湛睜眼對上那雙瞪的滾圓的眼珠,不自覺被逗笑了。
終于放過那通紅的唇,轉而含住蘇忘離細嫩的耳垂。
蘇忘離終于可以大口大口呼吸。
景湛聽的心中發癢,貼近他的耳邊,低啞着聲音道:“哪有誰親吻時不閉眼不呼吸的?”
蘇忘離被他折騰的有些懊惱,伸手抵住景湛胸膛想要将人推開。
景湛也不願強求,親了親蘇忘離精巧的耳垂,又将抵在胸膛的手指拿過來啄幾下,才戀戀不舍的将人放開。
蘇忘離臉漲的通紅,別過頭不願看他,景湛也不在意,畢竟他的小狐貍總是這麽別扭執拗。
“睡吧,一會我叫你。”景湛摟着他躺下,給人将被子蓋好。
蘇忘離蜷在他炙熱的懷裏,瞪着一雙眼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他從來都是一個人睡覺,突然身邊多了個人,還是他心心念念的人,竟然一時間後知後覺,方才的一切于他來說仿佛夢幻脆弱的泡沫,一不小心,便會破碎入雲煙,消散于紅塵之中。
景湛倒是輕車熟路,畢竟蓬萊仙山那一晚他仍是記憶猶新,一手置于蘇忘離脖頸下,一手環住他的腰,将人扣在懷裏,揉進心裏,才安穩些。
“你別靠這麽緊,我睡不着。”蘇忘離話語裏是改不掉的刻薄,他其實也想委婉溫柔的說,只是說出來,卻變味了。
若是外人聽來,定要道他又生氣了,可景湛早就對他師父這種別扭性格摸的死死的,輕笑着将手松開些,道:“好了,睡吧,再不睡天就該亮了。”
許是太久沒有這麽疲憊過,亦或是景湛的懷中太暖話語太輕,蘇忘離就這般迷迷糊糊睡過去。
景湛垂眸看向懷中熟睡的側臉,擡手将他的頭又往懷裏按緊幾分。
不只是蘇忘離,就連景湛也似夢非夢一般,懷中的人于他來說太不真實,若不是跳動的心髒與溫熱的身軀依靠着自己,他絕不會像現在這般心安。
上天待他不薄,最無助的時候他遇到了蘇忘離,陪他,伴他,護他,這是他一生都無法回報的,他太差,太無能,蘇忘離喜歡他,便是他得到最好的饋贈了。
低頭小心翼翼的親吻蘇忘離細軟柔嫩的臉頰,便滿足的閉上眼,于黑夜中安詳寧靜的入睡。
漆黑深夜,萬籁俱寂,懷中人的呼吸漸漸平穩綿長。
蘇忘離是被熱醒的,一睜眼便感到渾身粘膩,昨晚睡下沒脫外衫,又是陽春,天已經熱起來了,這個驿站本就不通風悶的難受,蘇忘離被固住,就更加郁悶了。
景湛睡的沉,兩只手确是一點力道都不松,一手扣住腰一手攬住肩,将人鎖的死死的。
蘇忘離本來就夠悶了,更是被景湛這個熾熱暖爐捂出一身細密薄汗,發絲打濕緊貼在蘇忘離修長的脖頸和分明的臉頰下颚,他熱的難受,便伸手按住景湛胸膛朝外推,輕推了兩下又停住。
這榻本來就是一人睡的,現在擠上兩個人已經是極限,又何況是兩個大男人,景湛将自己護在裏面,他應該有半個身子在外面才對,自己再這麽推,确實太過分了。
嘆了口氣,心中思緒萬千,手一時間也忘了收回來。
“醒了?”低沉的嗓音從頭頂傳來,蘇忘離擡頭看上去,只見景湛迷糊的睜開雙眼,濃密眼睫簌簌,眼中清明又深情的裝着他,随後将雙臂收的更緊,直到兩人之間不留一絲空隙,才滿意的将下巴抵在蘇忘離暖和的頭頂。
“要再睡會嗎?昨晚折騰到那麽晚......”許是剛睡醒,景湛聲音沙啞慵懶,從蘇忘離頭頂傳來,清晰的進入他的雙耳,讓他着迷,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安全。
他的徒弟真的長大了,蘇忘離靠在他的懷裏,越發覺得這人出落的挺拔寬闊,身上是堅硬的肌肉,抱住他的雙臂因用力而隆起,膈得蘇忘離身上酸痛,但心裏卻歡喜的緊。
他沒說話,雙手依舊放在景湛堅硬的胸膛上,搖搖頭。
景湛瞧他這副模樣卻笑出聲,低頭去瞧蘇忘離。
許是他的笑在蘇忘離聽來近乎嘲笑,于是他就着被壓制的姿勢,擡起頭怒視景湛,嘴唇緊抿成一條細線,冷言道:“你笑什麽?”
景湛對他這副模樣早已見怪不怪,便輕笑的問道:“師父,你還記得蓬萊山那日清晨你自我懷中醒來的模樣嗎?”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到上次蘇忘離好不容易收拾好的臉面又被景湛給扯開,掙紮着要發怒,可長恨還未召出,便聽到景湛接下來的話。
“我現在還像在做夢般,有的時候噩夢做多了,忽然有個這麽美的夢,心裏反而不踏實了,”景湛眼神溫柔似水,話語輕盈如風,将蘇忘離暴躁怒火盡數熄滅,“真好,師父這次沒有躲開我......”
聽他這般說,蘇忘離反倒有些不知所措,可本身倔強倨傲的性格已經定了型,就算心中再怎麽慌張,面上卻還是不曾有過多波動,語句也冷的冰人:“你我已經互通心意,為何要躲?”
景湛看着自己師父別扭模樣,恨不得低頭吻住那兩瓣緊抿的唇,可他還不能這麽急躁,昨晚已經要的夠多了,若是太快了,吓着自己師父,一炸毛跑了,那可就不劃算了。
“不過師父以為我的心上人是誰?”景湛忽的想起蘇忘離為何吃醋,便問道。
蘇忘離面上更挂不住了,這事要是說出來,還不得被景湛一輩子拿來當笑柄?
“沒有,都過去了,往事就不必再想了。”蘇忘離敷衍道。
又是往事不勝思......
景湛早就料到蘇忘離不會說,可沒想過他會這麽說。
當初擒殺夜神玉時,蘇忘離也是這麽告誡自己。
——往事不勝思。
那些夢又該怎麽算?
那師父又為何将那些往事藏于心底,時不時夢見呢......
景湛沒有問出口,若是蘇忘離不願說,他就算問了又能怎樣,徒費功夫罷了。
畢竟是剛确定心意的兩人,而景湛又是個火氣正旺的男子,又抱着蘇忘離在榻上耳鬓厮磨許久,将自己那股火壓下去,才肯放蘇忘離下床。
“你怎麽還躺着?”蘇忘離穿好鞋,将壓皺的衣衫捋好,準備下樓吃飯,回頭卻見景湛還躺在床上,雙眼直直看着他。
景湛本就憋的難受,能放蘇忘離下床已是仁慈了,自己又怎能做到萬欲皆空,立地成佛呢?
他朝蘇忘離咧嘴一笑,一雙眼無辜的看向他,委屈道:“師父你先下去,我,我一會就到。”
“為何?”蘇忘離心性純透,自然不懂景湛這般做法,便皺眉問道。
“啧......”景湛見他師父這般呆愣模樣,心底念火更是壓制不住,滾燙炙熱,便壓住嗓子呼出口大氣,無奈道:“我可沒師父那麽清心寡欲,我對師父可全是壞心思,放過師父了,我可起不來了。”
他這樣說的已經夠明顯了,又有意的朝前頂了兩下,動作下.流卻又暧昧不堪。
蘇忘離若是這樣還不懂,那當真是無知了,一張臉立刻漲的通紅,“你你......你......”,嘴皮子都不利索,說話結結巴巴,許久才蹦出一句完整的話:“你實在是荒唐!”呵斥罷便拂袖而去。
景湛見蘇忘離消失于門口的身影,無奈的嘆口氣,手向下伸,喃喃道:“那還不是你害的。”
等景湛舒坦了,蘇忘離早已經用過早飯,正等景湛下樓。
見景湛出現,便擡首對小二道:“去準備早飯吧。”
小二這才将剛做好的湯端上來。
“你身子還未恢複,喝點雞湯補一補。”蘇忘離将湯舀好推至景湛身前。
“公子的傷可真是夠重的,到如今還沒好。”小二在邊上聽見了,便靠過來,大清晨驿館裏沒幾個人,他也閑得很,能找人唠嗑閑聊肯定是求之不得。
“還好,傷筋動骨一百天,我這才幾天,得慢慢好。”景湛一勺勺喝着師父給自己盛好的湯,心裏美,自然也對小二的态度溫和太多。
小二見狀,便抽出個凳子坐在兩人身邊,道:“不如去婆娑廟拜上一拜,裏面的泥菩薩神的很,不論你是病痛在身還是心魔作祟,只要上柱香去泥菩薩面前說一說,保準你的傷不出幾日便可完全恢複。”
蘇忘離同景湛全都愣住,兩人相對無言,蘇忘離便問道:“婆娑廟泥菩薩?”
“對,靈得很!”
“俗話說得好,泥菩薩過江,自身都難保,還有閑情逸致管你們?”景湛将雞湯喝淨,将瓷碗放到桌上,白瓷與脆木碰撞,發出一陣響聲。
“小公子,你可別小看這位泥菩薩,我們鎮上有什麽事可全靠她呢?”小二反駁道。
“你們鎮上難道不拜神尊星宿嗎?”景湛問。
這回該小二愣住了,許久笑起來:“小公子你就別跟我這開玩笑了,泥菩薩可比瑤華仙君他們厲害多了。”
“當真如此?”景湛顯然不信。
誰知小二立刻點頭,拍拍胸膛保證道:“千真萬确。”
“那我們還真要去拜一拜了。”蘇忘離看向小二,面如寒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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