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魂斷事

鮮血一瞬間噴灑出來, 還未等蘇忘離有下一步動作,本來熟睡的景湛卻突然笑起來。

聲音詭谲凄涼, 刺骨冰寒,他抓住刺入胸口的長恨劍刃,就這麽直直仰躺着,一雙血紅細眸裏滿是悲涼凄哀。

“你就那麽想離開我嗎......”

不惜真的要将我置于死地嗎?

他嗓音嘶啞,帶着微弱的顫抖, 卻極力隐忍住:“你走吧......我不要你了......”

我真的太累了......

“景湛......對不起......”

直到這個時候,蘇忘離依舊還是那三個字,依舊還是那一句話。

——“是師父對不起你......”

景湛自嘲地勾起嘴角, 鮮血自嘴角流下:“你知道嗎,我最煩你跟我說對不起......”

來不及同景湛解釋過多,趁如今景湛無法動作, 蘇忘離召出離音,纖長玉指不斷彈奏, 悅耳曲調化作一寸寸銀白色光流, 緩慢流入景湛心間那處傷口之中。

“你做什麽?”景湛只覺心髒疼得厲害, 甚至難以呼吸,明明冰涼的心髒此刻像烈火一般不斷燃燒。

“景湛......等我回來......行嗎?”蘇忘離并沒有回答他, 雙手依舊不斷彈奏離音,只見這把琵琶漸漸變為淡藍色的透明, 一絲絲全部流進景湛心髒之中。

他疼得厲害, 本來只有心髒炙熱, 可如今體內又多了一股邪靈橫沖直撞, 根本沒聽到蘇忘離的話,甚至連他那張哀求可憐的臉都來不及看。

“蘇忘離——!你給我做了什麽——!啊啊啊———!”渾身猶如置于烈火深淵之中,似是要将他渾身烤焦燒化才肯罷休。

直到整個離音在蘇忘離手中全部消失,他才肯停手。

Advertisement

景湛鬓間已然全是汗,一雙眼睛通紅瘆人。

蘇忘離看着痛苦難耐的景湛,鼻子一酸,眼眶裏打轉的淚便流下來。

“乖一點......馬上......馬上就不難受了......”他像小時候母親安慰自己那般,放輕聲音,對景湛道。

他果然沒想錯,龍骨鞭的器靈,就附在離音中。

柏蒼死後,音離用這把神器将他最後一魄保住,也将這根龍骨保在離音之中,這也正是為何兩方器靈不克的原因,柏蒼早已将自己的一切,都給了音離。

“景湛,為師将他贈予你,願你無恨無怨,一心向善。”

緊接着抽出長恨,劃破自己手腕,将自己體內的靈力,源源不斷地輸進景湛胸前鮮血直流的傷口之中。

身上烈火灼熱慢慢消減,取而代之的是清涼冰爽,靈力将整個景湛體內烈火燃燒全部熄滅,他慢慢平靜下來,模糊着滿是汗水淚水的雙眼看向蘇忘離,大口大口地喘氣。

只見蘇忘離已然要撐不住,不斷灌輸靈力的手腕顫抖不停,臉頰之上手背之上,全部泛出白色狐毛,他已經撐到極點。

“蘇忘離,你究竟在做什麽......你從未告訴過我你的心中所想......你總是在讓我猜......”景湛無法動彈,只得緩慢開口,眸子中的猩紅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雙琉璃色清眸,身上也再無炙熱燃燒。

“我好累......師父......”

直到眸中全部恢複至原本的琉璃色,景湛渾身像被抽空一般,嘴中喃喃着昏過去。

蘇忘離這才停手,兩只手腕不受控制地顫抖不停,身後突然出現一條毛茸茸的狐貍尾巴,只見那尾巴如同點點繁星,自尾尖緩緩消失在黑夜中,到最後只剩下半條,被蘇忘離施力隐去。

他小心翼翼地下床,站在榻邊将薄被給景湛蓋好,夜裏風涼了許多,不如往日那般悶熱。

他站直身子,一雙漆黑狐貍眸忍不住眨一眨,淚就又順着臉頰滑下。

“景湛......你不要我......我能去哪啊......”

一開口,竟是帶些委屈,哪還有往常那般冰冷高傲模樣。

他顫抖着伸出那只占滿鮮血的手,想去撫觸景湛的臉頰,可就在要碰到的那瞬間,手指頓住,隐忍地蜷縮起來,直到最後離開這裏,他都沒有碰上那張臉。

眼見東方天際泛起魚肚白,合歡池中的靈蛙依舊不知疲倦地叫着。

可空氣卻沒那般悶熱,風清月明,天高氣爽。

立秋了?

蘇忘離想。

之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今日......立秋了。

兩年多了,他将景湛領上蓬萊,已經那麽久了......

這兩年......應是他這上百年來,最開心的兩年吧......

拂袖而去,直沖九重天。

而房間之中,景湛緊蹙雙眉,渾身哆嗦着蜷縮在薄被之中。

冷,刺骨冰冷——

漫天大雪,地上早就堆滿一層厚厚的積雪,對于瘦弱的景湛來說,簡直寸步難行。

“飯做好了嗎!”

一粗布麻衣打扮的女人自身後房間中出來,帶出一身熱氣,手拿一把掃帚,朝不遠處的景湛扔過去,大喊道:“還不去做飯,在那偷什麽懶!”

景湛雙手抱住頭,躲過那把掃帚,回頭怯弱地喊道:“娘......我過不去......雪太大了......”

誰知一聽這個女人立馬來脾氣了,拖着緊裹棉襖的臃腫身子直接跑過去,拿起掃帚就抽上景湛後背,一下一下使足了勁。

“給你說過多少遍!沒外人就別喊我娘,還真當自己是我親生的!不知道哪裏扔了不要的野種還有臉喊我娘!你當我們養你是為了什麽!還不是因為你能幹活!快點,做飯去!”

景湛被打怕了,顧不得背上的疼痛和凍僵的腳踝,手腳并用連滾帶爬跑進炊房。

女人這才将掃帚随便一扔,嘴裏念念叨叨:“要不是我肚子不争氣,誰願意養你......”

罵罵咧咧回了房。

他被這家人撿回來時已經有五六歲,什麽也不記得什麽也不知道,餓了三天,因為給了半個馊掉的芝麻餅,就跟着這家人回家了。

雖說經常打他罵他,可景湛心中對這一家也是感激的很,他生的瘦弱,一臉戾氣,也不怎麽說話,村上沒什麽人喜歡他,也沒人願意跟他玩。

不過他經常安慰自己,有一個家,有爹有娘,就很知足了。

漸漸地景湛長大,就這麽重複一日日打水燒飯洗衣種地的生活。

終于,女人的肚子有了動靜,請來郎中說她愛吃酸,胎動明顯,必然是個男孩。

兩口子全都興奮不已,畢竟老來得子,定是開心。

景湛就在門外悄悄地聽,聽到是個男孩時,滿足地笑起來,用滿是烏灰的手擦了把更加黑的臉,喃喃道:“我要有弟弟了......”

轉身興高采烈進了炊房,做飯去了。

兩口子因為有了自己的孩子,對景湛越來越差,打罵越來越多,尤其是女人,仗着自己有孕在身,将景湛當奴隸丫鬟一般,想着只要供他吃喝,那就容不得他有半點怨言,就得像個狗一樣聽話。

其實景湛根本就沒什麽怨言,爹娘讓做什麽,他就做什麽,有時候被打傷了,就忍着,等傷口自己結疤,慢慢好。

他總是安慰自己:“我有家了......有爹娘了......有弟弟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可一切......都不能再糟了。

世間妖魔橫行猖狂,或許是壞事做多了連老天都看不下去,這兩口子終究也未能幸免。

那夜,景湛睡在角落那間不起眼的小柴房之中,聽到門外喊叫聲越來越大,起初因為自己聽錯了,可後來才發現那就是從自家院子裏傳來的。

待他出去看時,他那所謂的爹和娘早就躺在血海之中,身體被不知什麽東西撕咬分離成幾塊,驚恐着睜大雙眼不肯瞑目。

他吓得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沾了一手的血,地上太滑,他怎麽掙紮也沒站起,還将自己弄得渾身是血。

村民尋聲來看時,便看到這麽一幕,景湛滿臉滿手的血,而那對夫婦和肚中孩兒,已然沒有呼吸。

那時這村中還沒有誰真的見過什麽妖魔鬼怪,自然是不信,而這一家中也只有景湛一人活着,便認定是這孽畜受不了打罵發了恨,喪心病狂殺害這一家三口,便立刻手舉火把将景湛圍住,卻又怕其突然發怒,不敢離他太近。

“你你你你你這個喪盡天良的,殺害自己父母和還未出生的弟弟,簡直心狠手辣!”一男子大着膽子罵道。

景湛顯然被吓得神志不清,跪在地上睜大雙眼不停流淚,聲音顫顫巍巍道:“不,不是我......”

“什麽不是你!我看就是因為陳家這兩口總給你氣受,你定是一怒之下将人全家殺了!”

另一人也附和道。

景湛無助地搖頭,一遍遍重複着“不是我”。

可人只相信他們看見的,只願相信他們心中所想的,一旦認定的事便能将你說死,讓你百口莫辯,把你打入深淵。

“燒死他!殺了他!”

人群中一人大喊道,整個人群全都沸騰起來。

不知是誰大着膽子手拿匕首,趁景湛還沒反應過來,便朝其腹部刺向一刀。

陣陣刺痛瞬間傳遍全身,腹部血流不止,可景湛不想死,他哪有力氣将人撕扯成這麽多塊?!分明是妖怪殺了他們,分明是妖怪!

他伸出胳膊一把推開那人,沖出人群,捂住不斷流血的腹部,用盡全力跑向山林之中。

冰天雪地,他身上僅一層單薄玄衣。

然後呢......

然後他看見了那襲白衣,他冷着一張臉,将景湛腹部的傷愈合,又冷着一張臉,将人帶回蓬萊。

景湛以為他見到了自己的光,他鑿了十多年的壁,終于偷來那一點名叫蘇忘離的光。

你說往事不勝思,我便不再思,你說要我不可報仇一心向善,我願心無雜念跟随在你身旁,我以為你一心向我,我以為你是不同的,我以為你和那些人全都不一樣......

可是......你卻站在我對面......拿劍與我相向......

眼睫濕潤,他睜開眼,習慣地伸手向身邊一攬,卻是一場空。

這才想起來,蘇忘離抛棄他了。

哪是他不要蘇忘離?分明就是蘇忘離......不要他了......

醒來已是晌午,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少天。

景湛起床出門,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一間房一間房地找,像是丢了什麽最寶貴的東西,可他找遍整座蓬萊,卻什麽也沒找到。

就連那些打掃的紙人,也都全部消失了。

他這才真正接受,蘇忘離走了,把那些他創造出的紙人也全部帶走了,他的光熄滅了,留一個黑暗空默,冷寂陰森的蓬萊,不要他了......

本想過打上九重天,将蘇忘離搶下來,可搶下來又有什麽用呢,他還是會走......

自此以後整整一個月,景湛從未下過蓬萊,整日嗜酒如命,渾渾噩噩。

喝夠了,就搖搖晃晃地去蘇忘離那間房中睡覺。

本以為直到身死,都不會再有人來找,誰知這日天才剛亮,房間便被人踹開。

景湛昨夜喝得頭昏腦脹,就算聽到有人闖進來,身體也懶得動,依舊死豬一樣躺在床上。

來人看見他便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雙眉緊蹙箭步沖上去扯住景湛後領将人從榻上拖起來。

可還沒坐好,景湛又自己躺下去,就這樣一次又一次,來人終于失去耐心,拽起衣領擡手朝景湛臉上便是兩巴掌。

下手狠絕,清脆聲音回蕩在屋中。

許是被打蒙了,又或是疼醒了,景湛終于不情不願地睜開眼,看清那張俊秀白淨卻滿是怒氣的臉,不由得愣住,一瞬間以為是蘇忘離回來了,可眨眼再一看,那臉與蘇忘離僅有三分相像。

“柳徹寒?”

※※※※※※※※※※※※※※※※※※※※

卑微糖糖來說一下

這篇文已經快要結束啦!

新文《牡丹鬼王》求預收~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