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三日(2)

栾千和走後,栾樂徹底成為了一個不受人待見的孩子。司機欺負她,每日上學總卡着時間,害她遲到幾分鐘。放學則又會晚一些,或者索性聲稱接不到人,自己先回了大宅。

彼時正值秋冬交際,雨後更顯天涼。栾樂蜷成一團,哆哆嗦嗦地走夜路。栾千和給她打電話時,她把手縮進袖口裏,兩個拳頭顫巍巍夾住手機,和他聊天。

她說:“哥,S城今天好冷啊。”

栾千和笑她:“那怎麽還不回家。”

栾樂道:“陪陌陌嘛。”開口的瞬間,她眼前升出一小片熟悉的白霧。

往昔有段日子,在很久很久之前,陽佟交不起采暖費,晚上睡覺時她只能緊摟着她。陽佟的手指冰冷,抓着她冰冷的手,兩個人都沒有一丁點兒的熱乎氣。陽佟有時會哭,淚水打到栾樂的脖頸上,初開始還有溫度,但很快也涼透了。

那時的栾樂認為,活着無外乎都是煎熬和痛苦。不過後來她受栾千和庇護,又改變了想法,覺得活着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栾樂隔着無線電波與栾千和彙報行動,她面上裝作無事,嘴裏說一切安好,但心中卻又迫切得希望栾千和能出現在自己身邊。她并不想他,但她懷念他所能帶來的那種溫暖和無憂。

直至挂掉電話,栾樂才又回歸到殘酷的現實裏。

她與栾千和保證自己會按時回家,而事實上,她大概還有1-2個小時的路程要走。栾樂原地蹦了蹦,雙腳已經凍得麻木,幾乎沒有知覺。

“冬天來得太早了。”她嘟囔了一句。

一旁有人接話:“那是你穿得太少。”少年按熄了指尖的煙,惡狠狠勾住栾樂的脖子,道:“小祖宗,我來送你回家呢。”

栾樂一股腦被他塞進後座,書包砸在臉上,疼得眼冒淚花。

借着車內昏暗的光,栾樂試探地喊他:“唐銘?”

“嗯。”少年滿不在乎地應。

栾樂猶疑道:“是我哥叫你來的?”

唐銘惡意地笑:“不,是你家‘保姆’叫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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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樂暗暗想了一會兒,發現他是在揶揄自己,便拒絕再和他搭腔。車內暖氣開得很足,她有些昏昏欲睡,腦袋枕着書包,快要睡着時,卻又聽唐銘爆了句粗口,一件煙味的外衣直接甩在了她的臉上。

栾樂驚醒,道:“你幹什麽?”

唐銘也嚷:“你好端端睡什麽覺?!你睡覺我他媽能不給你衣服蓋嗎?”

栾樂氣急,瞪了唐銘一眼。

唐銘不甘示弱,立刻兇巴巴地反擊:“你瞪我做什麽?哎呦喂,想打架?難道我還能怕你不成!你肚子餓不餓,吃飯了嗎?”

“……”

唐銘盡心盡力把栾樂喂飽了,送回家。跑車停在栾家大宅前,他先下車,又繞道給栾樂開車門。拎栾樂的後衣領,唐銘抓胡蘿蔔纓子般,把她揪出車外,原地放好。他微涼的手背貼在栾樂的臉上,确認栾樂的臉蛋是熱乎乎的,才松了口氣,拍她的小肩膀,滿意道:“好了,滾蛋吧!”

栾樂被他拍得踉跄兩步,捏緊書包帶子,輕聲說了一句“謝謝”。唐銘忙着點煙,并沒有搭理她。

栾樂踏進栾家大門,慢吞吞往裏走,身後的唐銘又不停地催促:“你他媽給我走快點!騎馬知道嗎?就是那種‘嘚~駕’的節奏!邁開腿,想象自己是一匹馬,跑起來!”

天色黑了透,栾樂回頭,也只能勉強分辨出一個靠車而立的人形。“吵死了!”她忍不住沖那個灰影大聲喊道:“快閉嘴吧!一路上,快要被你吵死了!”。聲音一圈圈傳過去,直至被灰影接收。灰影住了腔,又把指間的紅芒扔在地上,下一秒就沖她狂奔而來。

栾樂吓一跳,果斷地拔腿就跑。栾家很大,她沿着一路燈光跑,腳下的影子殘缺不全,呼吸也變得亂七八糟。夜風冷冽,她的額頭卻漸漸布集了細密的汗水。栾樂捂住咚咚直跳的胸口,一種“活着”的感覺瞬間清晰起來。

也不知這一天是什麽日子,栾樂回到家,意外地發現陽佟還在客廳。

屋內萦繞了一股若有似無的淡雅清香,陽佟沏過茶,聞聲擡眸時,大發慈悲地賞了栾樂一眼。栾樂整理了一下頭發,确認穿着也沒問題之後,忐忑地喊了一聲“媽”。

陽佟執着茶杯,微抿一口茶,問:“這麽晚才回來?”

和陽佟之間,并沒有什麽需要隐瞞。栾樂實話實說道:“我在校門口沒等到司機,自己走回來的。”

靜默了好一會兒,陽佟才拿正眼瞧栾樂。她滿意地笑了笑,向着栾樂張開雙臂,用塗了豔麗色的唇喚她:“乖女兒,累壞了吧。到媽媽這裏來。”

栾樂別扭地坐在陽佟身邊,視線掃過整張茶幾,左右尋不見适度的溫水喝。

陽佟嗔怪道:“瞧你心急的。”她吩咐身邊的女傭去給栾樂倒水,便趁着四下無人的時候,悄悄跟栾樂說話。

第二天,栾樂發燒了。請假在家,病怏怏躺了一天,晚上又測體溫,溫度計直接飙到了41℃。

陽佟輕聲細語,體貼地陪在栾樂床前。

栾樂說:“媽,冷。”

陽佟猶疑了片刻,選擇捂緊她的手,哄道:“沒事,媽幫你暖。”

“傳染給你。”

“好。那樣你也能好得快一些。”

“難受。”

“誰叫你現在這麽矯情。當初跟着我吹一夜冷風,不也是活蹦亂跳麽。”

栾樂已經很久沒有和陽佟說過這麽多話了。她迷迷糊糊、又美滋滋地繼續說:“我現在一身細皮嫩肉,可經不得打。”

“倒叫你找到一座金貴靠山。”陽佟随手撿了一處她的痛點,拎出來示衆,問:“跟着栾千和的日子,過得順心麽?”

栾樂瞳子裏的美意一時間黯淡,舌頭躺直不再動了。

陽佟幸災樂禍道:“知道你過得不好,那我就放心了。”

“那你過得好嗎?”栾樂反問。

陽佟幹脆地回答她:“不好。”

“……”

“現今不舒坦,總有舒坦的那一天。”陽佟做下一句總結陳詞。她起身為栾樂捏實被角,柔聲道:“睡一會兒吧,我在這裏陪你。”

終而等到栾家爺爺聽聞了消息,前來看望栾樂,栾樂神志幾乎不清醒了。她隐約記得自己還有賣慘的臺詞沒說,卻沒辦法細想。她的思維渙散,腦中有走馬燈在旋轉,纏得腦仁疼。

爺爺沉默不語,讓他的專用醫師給栾樂看病。醫生說:“天寒,受了涼。”抓了大把的藥卻沒辦法多吃。連續的高燒損傷了栾樂的胃黏膜,她暫時只能吃些白水煮的松軟東西。

陽佟執着地喂栾樂吃煮蒜瓣,栾樂無可奈何,偷偷和陌陌聯系,拜托她來看望自己。兩人暗地裏交易,陌陌給她帶來了一厚疊新發的試卷——裏面夾着豬肉脯。栾樂吃完,抹嘴的紙巾也要陌陌打包帶走。

陌陌嫌棄地問:“你病什麽時候好呀?”

栾樂問:“唐銘最近有沒有找過你?”

陌陌更是嫌棄:“你腦子壞掉了嗎?幻想什麽好事呢。”

栾樂換了個問法:“學校有誰探聽過我的消息嗎?”

陌陌真誠地說:“沒有。”

栾樂感慨:“我也許就只有你這一個朋友吧。”

陌陌說:“沒辦法,誰讓我喜歡你呢。”

栾樂心頭重重跳了一下,她慌亂地低了頭,局促道:“謝謝。”回想起來,她的心一瞬間又是如此柔軟,于是她不由感性地補充了一句:“我不喜歡我自己,但我也喜歡你。”

“不用謝。”陌陌驕傲地擡高了下巴。

直至煎熬的日子煙消雲散,栾千和都沒有出現。期間栾樂錯過了一次電話,回撥過去的時候,鈴聲唱到自動挂斷,也無人接聽。

栾樂重病痊愈,栾家爺爺像是突然想起自己的這個孫女,同樣也是栾家繼承人中的一位,開始帶着她熟悉公司的零散事物。栾樂所知甚少,但栾家爺爺有意提點她,她便總歸比旁人進步快一些。

脫離了甜蛋糕和小點心,栾樂迅速成長起來。她有時會短暫地想,栾千和過得又是什麽樣日子呢?

凜冬已至,時逢新年前夕,她才再一次見到栾千和。

作者有話要說:

果然放飛自我的吐槽文才是我的真愛啊(哭)

年前的計劃就是填坑了(真誠臉)一個一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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