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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對自己溺愛卻又霸道的兄長是什麽感受?

謝幼怡只得四個字,頭暈想吐……被‘劫持’回到侯府,她下馬車就扶着車壁一陣幹嘔,一路疾馳,膽汁都要被颠出來了。

“窈窈怎麽了,哪兒難受?”謝煜鋒跳下馬就見妹妹白了臉,忙去把人扶好,嘟囔道,“你瞧你,身子沒好利索,還何苦去那書院受罪,才一日就成這樣了!”

謝幼怡被他扶着,打人的心都有了。

男兒家皮糙肉厚,雖然纨绔不成材,好歹習武有那麽幾年,體能比她好不一點二點。颠簸趕一路,還能活蹦亂跳且不能理解女兒家的嬌氣。

不過總算還知道扶上一把。

謝幼怡連發脾氣的力氣都懶得使,任兄長慢慢扶着自己走到上房。

早有人趕過去報信說兄妹倆回府,安平侯夫人守在院門口,見到女兒慘白一張臉,腳都被吓軟了。

“——你個臭小子!颠着你妹妹你不知道,你趕着投胎不成?!”

問清楚情況的安平侯一巴掌扇到兒子腦袋上,打得謝煜鋒頭不敢擡。

“好了好了,讓窈窈歇一會兒。”安平侯夫人拉了丈夫,用帕子去抹額頭上吓出的汗,“真真是鬧一場烏龍,我還以為窈窈在學院真出了什麽事兒。”

謝幼怡就被扶到後邊的碧紗櫥歇息,外邊父母兄長還在說話,丫鬟幫她褪下繡花鞋時便聽到娘親在嘆氣。

“宋家小子即便去任教,女學有女學的規矩。楊院士是嚴厲無私的人,你就這樣把窈窈接回來,楊院士那兒得怎麽想我們?外人不也得亂猜測?”

謝煜鋒嗤笑道:“我只管小妹,其他人我管不着!總之我就不能讓他再靠近小妹一步!”

這間安平侯坐着沒說話,一雙眼盯着種有睡蓮的大缸,身上長有紅鱗的錦鯉不時浮上水面,像血色蔓延後在又在水裏消散。

那一年他們趕到宋家找到女兒時,女兒身上就濺了整片的血跡,緊閉着雙眼。去抄宋家的那些人正用木桶裝滿井水潑向她,血色在水裏暈染散開的情形吓得他魂飛魄散,萬幸女兒沒有真正傷着,只是吓昏過去了。

也是那之後,女兒許久都不會說話不會笑。

那場禍事還是因為宋晉庭,即便他不知情,也還是該怪他!

安平侯手掌在椅子扶手上一握,手背突起幾道猙獰的青筋,“女學別去了,我給楊院士去一封信,請他理解。”

母子二人聞言不再争論,安平侯夫人嘴裏念叨着究竟是怎麽樣的冤孽啊,轉身去小廚房,要親自給女兒下廚。

安平侯父子看了關上的隔扇一眼,很有默契離開上房,到書房再說話。

謝幼怡聽着大家離開的腳步聲,慢慢翻身,面朝牆壁。還沒來得及想什麽,胳膊被壓在下邊的袖子硌了一下。

她想起自己實在不知道該收到什麽地方的東西,探手把它摸了出來。

那正是宋晉庭早上扣到指間的玉扳指。

又是扳指,又是傷藥,還讓廚房偷偷給她添喜歡的菜色。

明顯示好的意思她怎麽可能不懂。

只是懂又能如何。他多一個字的話都沒有跟自己說,父親的事亦沒有眉目,這個節骨眼,即便退一萬步,她也做不到只往好的一面想。

謝幼怡默默再把玉扳指收回袖籠裏,扯過被子,有種無力的疲憊。

**

秋風瑟瑟,宋晉庭帶着滿身涼意回到京城,換過剛送到住處的掌戎司指揮佥事公服,把佩劍往腰間一卡,一刻不歇往掌戎司去。

皇帝的旨早傳到掌戎司,掌戎司裏已經傳個遍,但聽聞這位新上任的佥事居然直接到女學任一教官,大家都沒當回事。

不過愛湊熱鬧是人的天性,宋家當年的事被掌戎司裏的人翻出來當談資。

其中就有人不服氣論起宋晉庭授命的官階:“他一剛及冠不久的小子,有什麽本事坐上這個位置。當年他爹還犯下事情被貶,聖上怎麽就能放心讓他進來掌戎司,嘴上沒毛的小子,估計見着亮刀都得腿軟。”

有人哈哈哈笑。

“恐怕還不止嘴上沒毛,那小子小時候老子見過,細皮嫩肉的,跟個娘們兒似的。但人有本事,能攀上太子,你不服氣,你也到太子跟前轉轉,或許也能行?!”

這話裏頭帶着什麽龌龊的東西,大老爺們哪個不懂,紛紛哈哈哈大笑,笑得剛才不服氣的男子氣得臉鐵青。

“就是可惜他占了一個位置,這原本是我們九爺的啊。九爺,您也別生氣,我瞧着都指揮使提起那小子也不甚歡喜,我們只管看熱鬧。”

“要不我們哪日請這新上任的佥事喝個小酒,讓他知道我們九爺真男人,他不也就唯九爺馬首是瞻了!”

幾個大老爺們圍一塊,不拘是官職大小,比市井婦人還能扯,還盡愛扯下流的話。

衆人聽着樂不可支,還真有人就此議論起那家酒好,仿佛把事情定下了似的。

坐在衆人中間的被喚九爺的男子,一直陰沉着臉,根本沒有搭腔。

本是自己的位置被搶了,心裏不恨,那是假的。這些人說的話聽着不像話,但有一句是是實實在在的。

那就是都指揮使不喜宋晉庭。

當年抄宋家的,就有都指揮使,親自審宋老爺的,也是他。可以說都指揮使當年是從這件事立功得利,由佥事升到同知,再一路順當當了都指揮,掌控掌戎司。

所以他現在即便是恨,也沒有必要急于一時去處理宋晉庭。畢竟是太子塞進來的人,不管當年宋家犯了什麽錯,過了皇帝那邊的明路,那之前的事就都翻篇了,他貿然為難,估計還得得罪太子。

“……宋佥事來了,去見都指揮了!”

衆人還在亂哄哄瞎扯,一個校尉跑來報信,班房裏霎時都安靜下來。

校尉被衆人都盯着看,咽了咽唾沫,把話兒又說一遍。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哄地又炸開一片笑聲。

“來得巧,九爺你瞧今兒是不是就把人請了?!”

掌戎司都指揮那兒,宋晉庭正抱拳朝桌案後精瘦的中年男人拱手。

都指揮使姓苗,單名一個隐,雙眼狹長,把瘦尖的臉襯出一股子陰狠。大家背後都說人如其名,隐字不正好跟陰字同音。

他對宋晉庭是有印象的,不但是對方面相太過出色,還有當年宋家被抄當日,就是眼前這個人讓他沒能從宋家那些家財裏得一個子兒。

這小子有心機,還硬氣得很,即便要亡,也不會便宜其他人一丁點兒。是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狠性情。

“幾年不見,實在意外。”苗隐呵地一笑,完全沒有為往事不快的樣子,“往後都是為聖上效力,也是我們的緣分。”

苗隐一句都是為聖上效力,就把當年對宋家下狠手的事都推皇帝頭上了。

宋晉庭笑着道:“都指揮使說得是。”背着光的青年亦溫潤如玉,笑起來的樣子更是無害。

“走,我帶你各處轉轉,你也好認識認識同僚。省得以後辦差,沒認出臉,大水沖了龍王廟。”

苗隐不多探究他究竟是敷衍還是真不敢造次。他根本就不虛一個家境敗落,靠走門路的小子,以他今時今日的權勢,弄死,也就是擡個指頭的事。

兩人一前一後便出了門,走到半路,卻被從宮裏出來的一個太監攔了腳步。

那個內侍宋晉庭見過,是皇帝身邊伺候的,前兒引他見皇帝的就是此人。

苗隐領着那個公公往邊上去了一些,兩人笑着寒暄幾句,那為公公從袖籠裏掏出一封信和一張字條遞過去。

宋晉庭看見苗隐飛快讀信,眼裏還閃過暗光,再看過字條,連笑容都染上戾氣。

“公公只管放心回禀陛下,我這就辦差,先把人押回來審。”

苗隐沒有再壓低聲音,朝來的內侍拱拱手。

能讓皇帝親自下令的,犯的恐怕不是一般事。宋晉庭站在原位,劍眉微微蹙起,心裏有不好的預感。

想法剛起,那位公公離去,苗隐已經轉過身道:“你今日剛上任,正好有差事,你就當練手了。一會跟我到安平侯走一趟,安平侯幹政的事兒,有進展了。”

說着,一思忖想到什麽,露出個怪異地笑又道:“安平侯你還記得吧,他嫡女曾經許配給你。”

宋晉庭微微垂眸,眼皮直跳,淡淡回了句:“自然記得。”心裏又冒出一個想法。

好在謝幼怡今日在學院,不然掌戎司的人上謝家拿人,又是聖上那頭親自下達的意思,一會的光景恐怕要吓到她。

宋家當年說是經歷人間煉獄也不為過。

“能得都指揮使看重,那我就先給都指揮去開道吧。”宋晉庭斂神,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朝苗隐抱拳。

他先過去,總要比這些人沖開大門強。

苗隐用餘光掃他一眼,只當他心急想要給謝家難堪,礙于有太子在他身後,擡擡手允了,權當給太子面子。

剛剛上任的宋晉庭還未正式派職,到謝家去,只得一人一馬。

路上心思千回百轉,特意又繞道找了個耳報神往女學給楊憲清送消息。初回京城,他實在沒有頭緒去想安平侯究竟得罪誰,唯有見機行事。

他即便不願意以這樣的身份敲開侯府大門,安平侯府也近在眼前了。

宋晉庭翻身下馬,心一沉,摘下腰間牙牌說明來意。

謝幼怡在睡夢中被管事惶恐的禀報聲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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