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從西岸行至中國的船上,約有百十來人,但仿佛除了兄弟二人,都沒有什麽要緊事。

上船的頭幾天,兩人還處于焦躁之中,但是久而久之,船上既有黃種人搭讪,又有喝得酩酊大醉的白種人瞎攪和,一來一去,自然也就沒了急切心思。

文壽是愛玩的,經人牽了鼻子,起先看着關鴻名的面子,還推掉了幾次夜裏船肚子的酒會,次數多了,幹脆拉着關鴻名一塊兒去了:“大哥,左右發愁也沒有用處,回去再操心吧!”

關鴻名被他一拉着,嘴上還有些抗拒,卻依舊随着文壽,下了甲板。

這是關鴻名頭一次來這酒會。

船艙裏頭吊着頂昏黃的燈,常年不換,邊角兒使得發黑。底下約有四五十人,擠擠挨挨的,說着各地兒的方言土語,呼出來騰騰酒氣,向上一彙聚,沖得關鴻名睜不開眼睛。

關鴻名下意識地攥緊了文壽的手:“這地方……”

話音未落,幾名年輕亞洲面孔見了文壽,立刻聚攏了過來:“文壽,你來了!”

關鴻名在文壽身後打量這幾人,皆是樸素打扮,手上老繭厚重,是多年做工的佐證。

文壽向後側了身,介紹道:“這是我大哥。”接着向關鴻名低聲道:“這是我在這兒認識的幾個朋友。”

關鴻名上前握了手,打過招呼,便接着被文壽往裏帶。

文壽附耳在旁:“剛剛那幾個,都是當了身家換船票,回國找活兒幹的。美國呆不下去啦——”

關鴻名聽罷,心底立刻有些同情,又聽文壽道:“大哥,你看看,在這兒的人,心裏都揣着事兒,借酒消愁呢。”

關鴻名眨着眼,環顧四周,只覺這沖天的濃稠酒氣也有些悲慘氣息了。他皺着眉毛一笑,末了也撈了一瓶酒來,慨嘆道:“同是天涯淪落人。”

文壽看他總算開了金口,不再是愁雲慘霧了,心下大喜,立刻拿了杯子,拖着關鴻名去了燈光不及的艙邊兒昏暗角落坐下,這杯子洗得不幹淨,酒一倒進去,渾濁着,發了棕紅色:“來,大哥,喝了吧,等回了家,可就沒這麽快活啦!”

關鴻名本來不愛喝些洋酒,此刻卻經不住文壽的引誘,加之艙內氣息融融,胸中陰郁團團,到最後,竟也喝得有些大了舌頭。

文壽小心提防着,卻也不勸他少喝些——大哥憋屈得厲害,何必去勸,讓他盡興去吧。

關鴻名喝得臉上微微有些熱,打了個忘卻煩惱的嗝兒,軟塌塌地伸出手,摸上了文壽的臉,左摸右摸,覆上了他的眼睛:“文壽……”

文壽看他喝得熏熏然,偏過頭,發了笑:“大哥,做什——”

話音未落,他眼前黑暗着,只覺嘴上溫軟地一熱,接着便見了光明:關鴻名瞧着酒杯,臉上也不知為何而紅,揚起脖子又是一海口,這才放下了杯子,面朝幾近立地成佛的文壽,有些不好意思,卻露出了笑來:“回了家,也不知有沒有機會了……”

船艙裏頭無人注意這兒的驚天動地,依舊是混亂地各自快樂着。

文壽輕輕地咽了一口唾沫,抓緊了關鴻名的手,眼眶在黑暗裏又擦了紅:“大哥,你……”

誰知此時,關鴻名陡然推開了他,臉色一時漲得發紫,還未等文壽心扉輕啓,關鴻名倒是嘴巴先張開了:他本就對洋酒不大适應,此刻船艙搖晃,他彎下腰,終于呼啦啦地開始嘔吐了。

這麽一吐,倒沒引起什麽騷動,畢竟在這地方,天天都得有人吐的。水手聞着味兒來一瞧,見怪不怪,訓斥文壽道:“媽的,快去廁所!”

關鴻名在廁所的隔間兒裏,經文壽攙扶着,吐了個昏天黑地。文壽洗了三四道手帕,總算是将他清理了幹淨。

酒精過胃,胃不醉,腦子醉。關鴻名吐完了不算,眼睛卻依舊對不住光。他背靠着隔間板兒,似乎有點兒百思不得其解的意思,側臉瞧着文壽,喃喃道:“熱。”

文壽用手帕又擦了一遍他的臉:“熱,熱就把衣服脫了吧!”

關鴻名掙脫了他的手帕:“不。”

文壽一愣,也不知他這酒醒了沒有,試探道:“那麽,我幫大哥脫了?”

關鴻名低着頭,仿佛又醞釀着吐一場:“你會流、流鼻血。”

文壽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笑了出來:“那是我摸你,才會流一些,總不能見着你就流,那麽我早就血盡而亡了!”

關鴻名慢慢地眨着眼,也不知聽懂了沒有,遲鈍地一笑:“哦……得摸。”

文壽站在他跟前,被他喉嚨裏的酒氣一熏,腦子裏立刻有些打結:原來大哥喝得半醉不醉,就是這麽個樣子。

文壽也喝了酒,他的腦子卻相對清醒一些。他伸出腿,将關鴻名鎖在原地,看關鴻名毫無反抗的意思,他這頭腦迅速地為身體反應找出了借口:媽的,大哥,對不住,乘你之危,你親我,我招架不住的,你原諒我吧!

他的手上利落,轉而急切地下到了關鴻名的屁股,試探地一捏。關鴻名被他一捏,即刻皺了眉頭,扭動了一下,正好不偏不倚,蹭到了文壽的底下兒:“幹什麽?”

文壽被他一蹭,情急之下,膝蓋抵着門,将關鴻名牢牢地鉗制住了,他用嘴巴呼吸着,一字一句,緩和輕聲:“大哥,你看看,我有反應了,你得幫幫我,好不好?”

關鴻名一聽,擡起了頭,舉棋不定似的,慢慢地起了紅暈:“那麽……好、好吧。”

文壽猛地睜大了眼睛,內心狂亂而驚喜:“大哥……”

可這時候,文壽又有些摸不着頭腦,大哥這到底是醉了還是醒着?按理說,大哥不會這麽聽話呀?他糾結一時,末了下定決心:醒了就醒了,醒了更好!

話雖如此,文壽卻從未料到會在這狹窄地方有這麽一場匆忙的情事。

他托住關鴻名的腰,手接着向下伸,幾乎是發着抖,解開了關鴻名的褲子。

關鴻名被他一摸,身上肌肉立刻繃緊了。他向後瑟縮着,在頭頂的冷光下,皮膚漸漸地顯出了紅色。他垂下眼睛,仿佛是認了命了,聲音緩而沉:“唉、這,這……”

文壽聽不進他的話,這回算是真着了道了,他彎下腰,擡起了關鴻名的膝蓋窩。關鴻名不及他高,站也不穩,起初還抗拒着不擡,最後文壽使了大力氣,逼着他擡了,将他靠在了自己身上。

關鴻名擡着條腿,屁股自然地撅了起來,貼着冰涼的門板。

他對這姿勢不太喜歡,不得不将臉埋進了文壽懷裏,呼出的熱氣暖住了文壽的胸窩兒。

文壽嗅着關鴻名的氣息,後知後覺,頭腦這才沸騰起來:大哥就在他懷裏了!

好在他有酒精作底,擴張了血管,此時刻意地平複着呼吸:“大哥,”他神情猙獰,一說話,聲音都變了調,幹脆閉了嘴。

他将喬萬教他的知識統統抛在了腦後,匆忙拿口水一潤,急吼吼地就要往關鴻名的兩腿間去:他不知道自個兒沒吃那個藥,在大哥面前還餘多少本事——還是趕快吧!

關鴻名從來沒經歷過這種事情,此刻縱是八九分醉,來這麽一遭,也要一掃而空了。

他當然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德行,故而也就更加地擡不起頭。

然而在這狹小空間裏,他被文壽的氣味包裹着,思考緩慢,痛覺遲鈍,迷迷茫茫地,只想再貼近他一些。

此刻,不能再近了。

他抱着文壽的肩背,腦子混沌,這時候竟沒有別的歡愛欲望,只緩緩地想:文壽的力氣,原來這麽大麽?

文壽哪裏知道他在動什麽心思,這時候卯足了勁兒,開疆拓土。

關鴻名側頭看着他,紅着臉,又分了神:他竟有這麽想和我做這事嗎?

這麽一想,關鴻名不覺間也被弄得心潮蕩漾起來。他起先還覺得羞澀,只低低地喘息着,而後仿佛是覺出了意思似的,終于按捺不住,發出了一聲輕嘆。

這聲輕嘆軟而長,鼻音濃重,有些撒嬌的意思。

他被文壽頂得腿腳發軟,腦袋垂着,搖搖晃晃,撇下了一雙濃眉毛,聲音低沉細碎,幾乎是要求饒了:“文壽,太,太……”

文壽貼着他的耳朵,将他的腿擡得越發地高,一雙眼睛發了紅:“太什麽?”

關鴻名的氣兒喘不上來,暈頭轉向地,趴在文壽的肩膀上,實話實說了:“太大了——”

這話一出,誰知文壽很反常似的,半天沒有動靜。

然而他只是瞧着毫無動靜,關鴻名剛想開口,這呼吸陡然一窒,肌肉随之硬挺起來,情不自禁地縮着腰:“文壽,別、別動了……”

話音未落,他只覺一股熱流向裏湧入,再一看文壽,紅着眼睛,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擡起了臉:“大哥,我忍不住。”

關鴻名一聽,初還搞不懂他的意思,最終回過味兒來,臉上紅成一片:“你在裏面,你?”

文壽很是慚愧似的,半軟不硬的,舍不得出來,只點了點頭,為自己找了個借口:“大哥,你誇我,我哪裏受得了,就……”

關鴻名雙腿大開,後頭稀稀拉拉着一片淋漓,落在地上滴出了聲響。這聲響簡直讓他有些無地自容了,他捏着手,卻沒有力氣,揮出一記輕飄飄的拳頭,一捶文壽的肩膀:“文壽,你混賬,你怎麽能……”

文壽可嘆自己空有家夥,卻沒本事,只好摸了關鴻名的肚子:“大哥,弟弟的東西少,”他一掐關鴻名的緊實腰腹,朗聲一笑:“辛苦大哥,懷弟弟的孩子,想來不是容易事。”

關鴻名聽了這話,頓時氣得又羞又惱,照着他的腦袋就要打,然而他腳下踩着方才的水,立即一滑,眼見着就要往後歪了。

文壽眼疾手快,情急之下,抓着他,挺身用力一頂,關鴻名驚慌失措,一聲悶哼,尚與文壽相連着,倒在了門上,滿面通紅,算是再也生不出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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