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火災
江宛清粗略地綁了頭發,不顧一切地往火海裏沖。電梯壞了,目的地又在十二樓,她的體力不好,直接一層層爬上去的話怕是還沒到就要累趴下了。
可是不爬行嗎?她把付玟一個嬌弱的小姑娘留在家裏,導致她出現意外,不論出于什麽考慮,她都于心不安。從樓上忙不疊跑下來的居民見江宛清不要命了,連連想拖了她往下拉,一邊還在勸:“美女,自己的命是最重要的,錢財乃身外之物啊!”
江宛清甩手掙脫,撂下一個“滾”字自顧自地往上跑。濃煙愈來愈密,熊熊烈火讓空氣中的二氧化碳受到加熱後急劇增加,氧氣越發稀薄,江宛清的臉色也漲得通紅——不知道是被火烤熱的還是因氧氣稀缺而憋的。
她沖進大火前特意找了水把身上澆濕,又用濕衣服捂住了口鼻,彎着腰快速前進。氣喘籲籲地爬到了第七層時,防盜門的鋼筋斷裂,攔住了前進的路。江宛清罵了一聲,回到了六樓,進了一戶家居室。人們忙着逃命門也沒鎖,她暢通無阻地到了陽臺,順着水管爬到了第八層。
樓外的人們看傻了,江宛清倒是沒覺得有多可怕。以前翻牆頭出校打群架的時候,連根借力向上的水管都沒有,直接抓住一塊凸起的磚頭,腳在壁上輕輕一點,三下五除二地就翻過了三四米的高牆。當年逃課,大門處有門衛守着,入校出校都要按指紋,她懵逼之下問了“前輩”,得到的回答是“我們不走門,走牆。”
做慣了這種爬上爬下的事,江宛清再次爬起來仍覺得得心應手。孟岩打完電話後正巧看到江宛清的駭人舉動,手機掉到了地上——他的這位師姐果真是和師父說的一模一樣,只要是調皮搗蛋的花樣幾乎都能上手。
消防員在樓下扯着喇叭怒喊:“樓上的居民,快點下來!”
江宛清當他放了個屁,從暢通無阻的第八層繼續向上,好不容易到了租房,門卻被鎖死了,江宛清使出了吃奶的勁也拉不開,想靠着門喘口氣,剛一貼上就尖叫了一聲,脫口而出的“卧槽”都沒喊囫囵。下意識地偏頭看向剛才貼到門上的一塊皮肉,已經泛起了淡淡的黑色,要不是焦糊味蓋住了江宛清的嗅覺,她險些以為自己被烤熟了。
沒辦法,她只能從十三層的陽臺順着爬到了十二層,大喊:“付玟!”
那人聞聲連忙擡頭,江宛清瞳孔微縮:他是誰?!
被吊在陽臺上的男人瘦小精幹,兩只手腕被繩索緊緊地捆在了一起吊在晾衣杆上,因為太矮所以兩只腳沾不到地。他見到終于有人來,興奮地涕泗橫流,急切地想說話,嘴卻被堵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江宛清小心翼翼地到了家裏的陽臺上,不經意間瞥到了在陽臺凸出向外的牆間死角,有三個小小的、不顯眼的凹陷,像是被什麽東西勾在上面承有重物下墜一樣。
江宛清幾乎一瞬間就明白了一切,驚恐地想從陽臺爬下去,但老天卻不想給她這個逃生的機會。陽臺上的小吊燈被火焰炙烤後爆裂開來,崩裂的碎片劃傷了江宛清的皮膚,然而最痛苦的不是這一兩道的細小傷口,而是吊燈和天花板連接處的鐵條垂直掉了下來,插在了江宛清的小腿上。
黝黑的鐵條穿透了小腿的筋骨,一時間成了血淋淋的。江宛清下意識地就哭出來了,但是哭沒有用,因為在下一秒她就看到了眼前一閃而過的銀光,登時吓得一聲不敢吭——那是小刀的刃在亮光下反射而生的。被吊起的男人劇烈地扭動,好像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急不可待地要告訴江宛清小心一樣。
江宛清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指甲嵌入了掌心的肉裏。她身邊沒有可以用做武器的東西,現在小腿又受了傷,如果兇手想要殺她簡直易如反掌。
付玟啊付玟,你可把老娘害死了。江宛清心裏這麽想着,手在微微發抖,打算把插在腿上的鐵條□□當防身工具,但是她太高估自己了。只要輕輕動一下,金屬和骨骼之間混雜着血肉并粘合在一起的劇痛幾乎能讓人疼暈死過去。
江宛清絕望地等着兇手的到來,誰知付玟握着一把水果刀出現在她面前。
刀上有血,紅褐色的血漿還在止不住地向下滴。付玟的嘴唇慘白,哪怕在火光的映照下也顯得白得可怕,她喘着粗氣,跑到江宛清身旁,斷斷續續地說:“別怕,我捅傷了兇手,他已經跑了。”
江宛清一見到付玟的臉,眼淚嘩嘩地就下來了:“你想把我吓死嗎?”付玟從沒見過江宛清哭,慌得手忙腳亂,但現在情勢緊急,顧不得解釋那麽多,率先解開了捆住男人的繩子,後者忙不疊地跑了,付玟這才注意到江宛清的小腿。
血肉模糊的一片把付玟的心髒吓得驟停了幾秒,她畢竟沒見過多少血腥的場面,剛才還親手捅人,一時之間沖擊太多,讓她有些慌亂。
江宛清咬着牙:“你把鐵條□□,火勢太大了,腿上插着這玩意我根本動不了,時間長了會……”“會損傷肌肉組織,只能截肢……”付玟澀聲說,“你能忍住疼嗎,我怕你一叫我就下不去手。”
江宛清簡直想扇她:“下不去也得下!快!”
付玟緊閉雙眼,別過了頭,似乎不敢看她的腿,咬了咬牙速戰速決,握上鐵條的一瞬間就把它硬生生地拔了出來,随之而來江宛清的一聲慘叫劃破了整個夜空。樓下的所有人都聽到了聲音,聞訊趕來的專案組成員的三張臉吓得慘白。
火災現場一片混亂,所有人亂糟糟地擠作一團,受了傷的兇手早就趁亂跑了。在火海中的兩人心有靈犀一點通,都知道了對方行為的緣由,可是現在沒有時間讓她們考慮抓兇手的事,活着從這裏逃出去才是關鍵。
付玟托起江宛清的身體,把她背了起來,盡力避開她受傷的小腿,用剛才捆着男人的繩子把失去意識的江宛清綁在了身上,确認無誤她不會掉下來後才從身上掏出了飛勾。
這東西她已經很久沒用過了,每次把它拿在手上都會熟悉,随之而來刻骨銘心的屈辱一生難忘,可是現在居然還要靠這東西來逃命,真是說不出的諷刺。
如果她沒有做過賊,就不會在離開陽臺回房睡覺的時候敏銳地注意到那三個凹陷的小洞,是那個想要入室行竊的瘦小男人留下的。她裝作回屋睡覺,實際上把她和江宛清的貴重物品都放到了保險櫃裏鎖好了。
沒有想到她為江宛清留下的門卻成了兇手進來的捷徑。
賊偷東西,靠的是技巧和手段,沒有逼到絕路上是不會動手傷人的,付玟本也沒打算下這麽狠的手把他當成誘餌挂在陽臺上。只不過賊好像察覺到了屋裏有第三個人,以為自己中了圈套,想要對付玟下手。付玟對曾經的同行的行事風格最清楚不過了,賊會怎麽下手她一清二楚。在和賊的扭打過程中不小心燃着了引火源,制伏賊後她才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夜深,出事了呼救後能不能有人來都是問題,付玟不可能以身犯險引出第三個人,只能将計就計把賊綁起來當做誘餌,自己躲在房粱上握緊了水果刀。她自信以自己能躲過兇手的眼,一旦融入黑夜,付玟便如魚得水,不要說是個喪心病狂的連環殺人犯,就算是警|察來了也鐵定發現不了。
兇手一直在暗中隐藏,殺不到付玟誓不罷休,所以付玟一直在他頭頂懸着,一動也不敢動,哪怕火勢越來越大,兇手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火勢變大後一定會引來消防員,十二層樓太高了,從下面看的時候還有火勢掩映,根本看不清被吊起的人究竟是誰。
付玟的目的正在此。為了救人,消防員肯定會到,一旦有外人幹預,不願露臉的兇手就會打退堂鼓,說不定還能兩面夾擊捉住兇手。
付玟絕不是個願意正面硬碰硬的人,如果能躲過兇手當然是再好不過,但是江宛清出現了。江宛清是個女人,又受了傷,兇手顯然是想拿她來代替付玟成為獵物,付玟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她死,迫于無奈地從背地偷襲捅傷了兇手。
她特意捅了動脈,兇手自當以活命為第一要義,管不上她們兩個。付玟這才背起江宛清,用飛勾挎住陽臺的着力物,蹭着樓壁一步步往下走。趙傑他們看着眼都直了:十二層高樓算上每層的間距,大概有48米左右,将近50米,兩個瘦小的年輕女孩只憑一根細細的繩索從那麽高的地方一步一步往下走。
所有人心裏都在泛着寒意,她們千萬不要回頭或向下看,最重要的是那根繩子,一定一定別斷!
不知道是老天喜歡開玩笑還是怎的,在付玟提心吊膽地走到第七層時,十四層不知道誰家的天然氣爆|炸了,火焰竄出了樓層,星星點點的火掉到了樓下,有幾粒正好掉到了付玟和江宛清的身上;與此同時,飛勾的末端在十四層被猛烈的火勢燒得愈發脆弱,牛皮繩結實歸結實,但不耐燒,付玟只覺得手裏一松——
繩子斷了。
作者有話要說: 初曉的小忠告:
大寶貝們,如果出現火災,能跑就跑,千萬別作死。不知道有多少場火災總有個別非要回去搶救家人或財物的搗蛋鬼,為了救他們白白犧牲了多少人。
別學這倆貨——畢竟人家練過,咱們……傷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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