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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頔把仙人掌放在地上,指了指自己無名指上的血圈,說:“戒指,過幾天給你換個真的。”
吳霁心早就呆愣在原地,他有很多話想問,但到嘴邊卻是:“你怎麽過來的?”
“我去問了楊教授,他告訴我要先到黎巴嫩再找向導坐車來,邊境檢查人員看到我的美簽卡了我很久,我說我愛人在這裏,再不來我就要失去他了。”
吳霁心慢慢張開嘴,說了句平時絕不會說的話:“你瘋了。”
林頔确實瘋了,他推了一整個暑假的工作,決定下個月辭職。
忽然,他開始翻找自己的背包,從裏面翻出一只鼓囊囊的真皮質地的錢包,一打開齊刷刷一排銀行卡。
“這是我全部財産,密碼是你生日,我打算辭職了。”
吳霁心喝了酒,反應遠不如平時靈敏,他懷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不是林頔本人,而是他的克隆人。
他這樣懷疑是有依據的,錢和前途是林頔的命根子,他這樣謹慎過頭的人把命根子交到別人手裏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此人的确不是本人。
然而下一秒林頔就跑上來抱住他,這下吳霁心又确認這是林頔本人沒錯,因為克隆人絕不會像他一樣跑來戰區仍不忘噴香水。
林頔跑向他的時候笑着對他說:“嘿,膽小鬼林頔給你了。”可吳霁心卻不這樣認為,懦弱的林頔跑向他,勇敢的林頔也跑向他,無數個他跑向他。
梁立停好車回來看到的就是一副這樣的場景——一個穿着講究的男人抱着一臉癡傻的吳霁心,最詭異之處在于他的恐同朋友并沒有推拒,竟然任由另一個男人暧昧地擁抱他。
吳霁心恐同不是他瞎猜,而确實有客觀依據可以考證——他曾經對一個酒吧騷擾他的白男大打出手,但他絕不會對騷擾他的女生大打出手。
所以當梁立看到一個男人抱在吳霁心身上時的第一反應是把他拉開,這當然是為他好,因為據梁立目測他的小身板最多撐吳霁心三拳。
“嘿,哥們你別趴他身上,他脾氣有點不好。”梁立跑過去,兩只手托着林頔肩膀把他拽開來。說完他又感覺有些不妥,因為并不是每一個亞洲人都該是中國人,于是又随機增加了兩句:“??????こんばんは?”
林頔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說:“我是中國人。”
他撿起地上那一小盆仙人掌,裝進背包裏,繼續旁若無人地對吳霁心說:“我要一輩子跟着你,只要你不嫌我老。”
這是纏上了,梁立內心大叫不好,急忙去扯吳霁心的袖子:“別跟人家一般計較,咱先回去。”他勸完吳霁心又反過來勸林頔:“這位哥們您也趕緊回家吧,我這個同事不吃你這類型。”
梁立聒噪的聲音讓吳霁心才從剛剛林頔的話裏反應過來,猛地扯過林頔的領子,下一秒就低頭吻住他。
梁立剛想攔架的手停在原地,發出一聲驚悚的聲音:“那個,心兒…”
他呆立在原地,張着嘴觀摩了半分鐘活色生香的吻戲,最後決定秉持不攪合別人感情生活的原則,轉着車鑰匙先上樓了躲着去了。
人一走,吳霁心就放開林頔,把他剛結血痂的手指握在手裏輕輕撫摸,說:“我同事,人挺好的,就是腦子不太好使。”
林頔立馬回答:“我腦子也不太好。”
這次吳霁心沒有反駁:“你說的對。”
他無法斷定螳臂當車與為了愛情放棄全部哪一個更傻。現在他終于相信林頔愛他,因為愛情不僅使人智商突降,還會使人分不清好賴,而這兩條林頔全占了。
“你會後悔嗎?放棄工作。”吳霁心故意問他。
“為你,不會。”
“你覺得中東的氣候難以忍受嗎?”
這是林頔第一次來中東,陳舊的,辛辣的,火熱的,像吳霁心一樣。
所以林頔理所當然地回答:“不,這座城市很浪漫。”
“你知道我為什麽來這裏嗎?”
這回林頔沉默了一會兒,斟酌地開口:“因為戰争是真實的。”
吳霁心的眼眶忽然迅速充血,變得像這裏盛産的玫瑰一樣紅。
喜歡是荷爾蒙,所以喜歡不值錢,畜生也會喜歡,它們也有化學反應,但愛不是,愛是血管神經交纏,所以沒有人能懂他的選擇,除了林頔。
既然林頔願意把全部給他,他也該把自己的全部還過去,包括他那難堪破碎的五年。
“當年學術造假的新聞是我在國內調查的最後一個新聞。”吳霁心忽然談起當年的事:“當年真正涉及非法行醫手術的那個醫生我找到了,但我拿他沒有辦法。他詛咒我不得好死,我同意,因為我的愛人因我而被扣上一頂象征世間極惡的帽子,我卻連真相都揭不出來,我沒臉在那個地方做記者。”
他的肩膀輕微顫抖,緊緊握着自己手裏林頔的手指,試圖從他身上攫取一點力量。
“真真假假,善惡美醜,我已經分不清了。”
人不該試圖與權力抗衡,這是林頔早就明白的道理,但他卻不舍得告訴吳霁心,吳霁心愚蠢又讓人感到驚喜,他是污泥濁水裏長出來的花,是最了解世界醜陋也最向往美好的人。
所以林頔說出了他當年離開研究所時的話:“如果沒有辦法改變,那就逃走。”
只是對比當初,他又加了一句:“我和你一起逃。”
這是放棄宣言也是愛情宣言,吳霁心覺得此刻死掉都值得,他指着頭上的星空說:“我們逃到這裏吧。”
“我總想着把這片星空送給你,現在你看到了。”
林頔忽然笑了:“來的路上我就在想,這座城市很像你,你是要把自己送給我嗎?”
夜晚,林頔跪在地上,為吳霁心口交,這是他暫時想到的、為數不多的表達愛的方式。
林頔一直認為自己不是個純正的同性戀,他以前喜歡過女孩,也對她們有正常的欲望。但他居然不排斥自己的嘴承接男性生殖器,也不排斥它進入自己身體,可如果這些事換一個人,他會惡心得把五髒六腑都吐出來。所以他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只愛吳霁心而已。
吳霁心的床正對着窗戶,月光灑下來披在林頔的輪廓線上,他又出現了那種錯覺,他的菩薩,他的瑪利亞埋在他身下。
林頔艱難地給他舔了一會兒,吳霁心的手指在他發絲間游走,他能感到上面人熱烈的目光,仰頭,沖他笑了一下。這一笑嘴裏的東西好像又漲大了一圈,林頔被嗆得激出了些生理淚水,不得不暫時把它吐出來緩氣。
他輕柔地吻了吻吳霁心大腿內側,擡起頭對他說:“你讓我緩緩,我快窒息了。”
“不用了,上來吧。”吳霁心一把撈起地上的林頔,放在自己腿上,問他:“怎麽對我這麽好?”
“想讓你舒服。”林頔轉身跨在他身上,看着他的眼睛,心情很好,“看你的樣子,讓我很有成就感。”
這話是真的,當他看到吳霁心眼裏全是自己的影子時,從前那些矯情的顧慮忽然變得像笑話一樣。
這一晚林頔主動的不得了,一口氣把積攢九年的情話說遍,一直黏在他耳邊說愛他。他憋了幾年的感情終于找到一個閘口,在這個安靜的良夜裏傾數瀉下,洶湧得連吳霁心都差點招架不住。
林頔睡着以後,吳霁心下床,在大窗戶下的書桌上打開電腦,進入公司內部系統,填了一張駐美申請表。
第二天早上出門的時候他們正好和梁立打了個照面,梁立見鬼一樣看着黏黏糊糊的兩個人,沖吳霁心擠出幾個字:“不介紹一下?”
“我老婆,我讀碩士那個學校的教授。”
這話遭來林頔一腳踹,毫無可信度地向梁立解釋:“他才是我老婆。”
梁立“喲”了一聲,朝吳霁心抛了個“可以啊你小子”的眼神,轉頭對林頔說:“我最怕教授了,一提教授就想到deadline,不過弟妹看起來就不會給學生低分。”
林頔想到他上學期給出的幾十個C,心虛地應和了幾聲。
昨晚郊區那邊發生了幾場襲擊,他們今天迫不得已得加班。吳霁心本來是不打算帶林頔去的,可林頔執拗地非要親眼看看他工作的樣子,吳霁心實在拿他沒辦法,返回室內多拿了一個頭盔。
他路過梁立的時候,梁立正朝他擠眉弄眼,湊近他耳邊用自以為極小的音量說:“你夠猛的呀,昨天晚上這破樓都要被你晃塌了。”
他的音量實則大得街對面的人都能清晰分辨,更何況旁邊只隔了一個人的林頔。吳霁心看了一眼自己身邊面紅耳赤的林頔,覺得可愛,但還是推搡一下梁立的肩膀責怪他:“他臉皮薄,你這個人形喇叭注意一點。”
梁立幹笑兩聲,立即裝模作樣地輕扇了自己一巴掌,雙手合十向林頔認錯:“對不住弟妹,我這嘴沒個把門。”
他們仨在這樣一種詭異的氣氛裏上了車,林頔對這車挺感興趣,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這車有意思,我還沒開過越野車呢。”
梁立趕緊蹦上駕駛座以防林頔再動歪心思,“弟妹,以後給你開着玩,今天咱得幹正事。”
馴服林頔這事得由吳霁心來做,他把林頔塞進後座,順順毛,對他說:“以後給你買一輛。”
一路上吳霁心要和梁立讨論工作,自然而然坐在副駕駛,但他似乎一直不放心林頔,頻頻向後轉頭提醒他一會兒下了車的事。
“到了地方要跟緊我,我叫你趴下你要立刻趴下。”
這方面林頔沒有一點發言權,乖乖聽吳霁心講注意事項。
梁立不可置信地看着一個人模人樣的教授對他的小年輕同事露出一副崇拜的表情,以一種對學者表達敬佩的語氣悄悄誇獎吳霁心:“厲害啊心兒,馭男有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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