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問到這裏,大概也就問不出什麽來了,樓二叔畢恭畢敬地朝阿姨道謝,然後離開了。

對于韓千陽來說,這可能只是一個小插曲,但是對于樓二叔來說,這趟旅程,卻是他解開所有謎底的關鍵。

他本還想去一趟李清和的老家看看,但是現在一看,時間應該是來不及了。他打了個電話給呂書,然後收拾收拾,準備回家。

新學期的開始,班主任第一次開始了他的長篇演講——

主題是一年半以後的高考。

“高三的同學們現在急得要死,能提幾分就是幾分。你們也是一樣,這還有一年半就要高考了,你們千萬不要以為有多久,其實就是一眨眼的事!”

胡竣然故意逗黃明靖:“我已經眨了好多下了。”

黃明靖低着頭寫作業,看都懶得看他:“你那不久眨眼睛,你那叫眯眼。”

胡竣然大怒,作勢要給他好看,黃明靖縮了一下脖子,局的自己惹不起還躲得起。

樓澗裝作不經意地問:“李清和不是也要準備中考嗎,怎麽她還沒開學啊?”

景一渭沒聽懂他的意思,老老實實地回答:“因為她放假晚啊。”

樓澗心裏罵自己是自找不痛快。

景一渭見他不回答,擡頭看了他一眼,問:“你問這個幹嗎?”

樓澗悶悶說:“沒什麽。”

這天一回去,樓二叔似乎非常高興,哼着小調一邊給自己削蘋果。呂書見他回來了,問他:“今天怎麽樣?累不累啊?”

樓澗莫名其妙:“不累啊,你問這個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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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二叔在一邊補充:“你媽媽上次逛街看到一條非常好看的裙子,想買下來,那家店正好就在你學校附近,她的意思呢,就是你晚自習回來的時候幫她帶回來。”

樓澗嗤笑:“大冬天的穿什麽裙子,醜人多作怪。”

一陣詭異的安靜之後——

呂書狂怒:“你說什麽!”

樓二叔:“阿哈哈哈哈哈哈哈母善被兒欺啊哈哈哈哈哈!”

樓澗意識到自己一時嘴岔氣了,連忙賠禮道歉:“媽媽媽媽媽不是不是我說錯了真的是說錯了你別生氣啊先!”

呂書上來就要打死這個不孝子,樓二叔意思意思地擋了一下:“嫂子嫂子,打壞了你自己花錢修呢。”

樓澗趁着這時候連忙躲進了房間裏。沒過一會兒,他二叔推門進來了。一進來,一臉賤笑:“好大的膽子,把你媽給氣半死。”

樓澗讪讪:“嘴岔氣了。”

樓二叔晃晃悠悠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年輕人哪,還是應該多鍛煉鍛煉,說話是一門藝術呢。”

樓澗抱胸看他:“你有什麽想跟我說的?”

樓二叔被一眼看穿也不惱,笑嘻嘻地坐在他床上,兩人對視半晌才開口:“李岚的事,我大概能夠猜到七八分了。”

樓澗瞪大了眼:“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我大概明白了李岚為什麽自殺,但是我不明白的一個點,是為什麽她會舍棄掉一個孩子。”

樓二叔說這話的時候微微皺着眉,看起來有些不得其解。樓澗心裏一顫,這話,不久前景一渭才說過。

樓二叔看向他,問:“你怎麽看?你知不知道什麽?關于李清言她媽媽離開家裏的事情。”

樓澗表情扭曲:“我怎麽會知道,你問景渭還差不多。”

樓二叔一聽這話就知道不對勁了,表情一下子變得玩味,試探性地問他:“怎麽,景渭跟李清言很熟啊?”

樓澗又是一陣陰陽怪氣:“那可不是,人家什麽事都跟他說。”

樓二叔盯着他看了一會兒,随即笑:“怎麽,嫉妒啊?吃誰的醋呢?”

樓澗嘴硬:“我吃什麽醋。”

“哦,那你是嫉妒景渭女生緣好呢,還是嫉妒李清言跟景渭關系好呢?”

樓澗沒聽懂他話裏的意思:“這不一個意思麽。”

“怎麽會是一個意思。”樓二叔往後一癱:“李清言的那個妹妹你注意點,兩人說不定關系沒那麽好,畢竟一個是親媽帶大的,一個是奶奶帶大的,總歸是有點嫌隙的。”

樓澗又是一句嘲諷:“怎麽會呢,人家姐妹倆關系好着呢,都一起搬家了。”

樓二叔托着腮沉吟片刻,眯了眯眼,輕笑:“你這副樣子可千萬別在景渭面前表現出來啊。”

樓澗不理解:“那怎麽了?”

“說不定景渭會疏遠你的。你倆關系那麽好,不值得的。”

樓澗沉默片刻,心底隐隐覺得有個不好的猜測。樓二叔起身拍拍屁股:“行了,不跟你說了,老人家寂寞了,剛打電話叫我去陪陪他們。”

樓澗一眼看穿他,嘲諷:“是去相親吧。”

樓二叔咳了兩聲,假裝憤怒:“說什麽呢,啊,真的是,什麽相親,說得好像我多缺人似的。”

樓澗跟着點頭:“是是是你不缺人,後宮裏一大堆呢,輪都輪不過來。”

樓二叔嗔他:“盡說胡話,枉我剛才救你。”

等他二叔出去了,樓澗一個人想了一會兒,越想越覺得他二叔剛才的那一段話不簡單。但是再一想,又覺得迷迷糊糊,沒抓住中心內容。幹脆,一低頭,寫起作業來了。

李清言和徐晨舒相伴着回家的時候,李清和正在陪徐爸下圍棋。一見他們倆進來了,他爸嘆了一聲氣:“诶,清和太厲害了,我下不過她。”

李清和得意地一笑,露出幾顆純白的牙齒。

李清言在一邊笑着誇她:“叔叔您別看清和年紀小,但是可聰明了呢,全校第一年年都是。”

徐晨舒在一邊附和她:“學霸啊。”

徐爸樂呵呵地笑:“那清和想考哪裏的高中啊?不然,可以考到你姐姐的高中來啊。”

李清和笑:“就算我考到這裏來了,姐姐已經畢業了呀。”

徐爸可熱情了:“那晨舒還在嘛是不是。”

李清言跟着點頭:“是啊,有個人照顧你挺好的呀。”

然而徐晨舒一聽這話心裏就不樂意了,但是面上還不敢跟客人發脾氣,只是沉着一張臉,一句話沒說。

李清和最是察言觀色的高手,一看徐晨舒表情不對了,立馬意識到了剛剛他爸說的那話是在膈應了,同時也意識到了,她姐跟他的關系可能還不是明朗。

地下情啊——

李清和心裏升起了一股嘲諷的怪異感,她這幾天住下來,跟徐晨舒沒說過一句話,但是此人似乎是個直腸子,什麽心情全寫在了臉上,讓人看不透都難。

像這種人,是最容易跟着繩子走的。

李清和朝徐爸笑了笑:“叔叔,阿姨怎麽還沒回來啊?”

李清言瞄了一眼廚房,問:“阿姨還沒回來?那誰做的飯啊?我可是聞到了香味哦!”

李清和邀功:“是我哦!不過叔叔一直在旁邊教我。”

徐爸不吝誇贊:“你別說,清和真的是一學就會,你只要做一遍給她看,她立馬就學會了。”

徐晨舒在一邊誇贊了一句:“這麽厲害的嗎?”

李清和看着這和樂融融的一家人,心裏卻是止不住地難受于落寞。

不久,徐媽回來了,幾個等着她會來開飯的人立馬迎了上去:“開飯啦開飯啦!”

李清言帶着李清和過去洗手,徐爸連忙過去問她今天加班累不累,徐媽朝他一笑:“不累,習慣就好了。”

一邊洗手的李清和一邊注意着這邊的動靜,只道這夫妻二人關系似乎挺不錯的。最起碼,是她從沒見過的恩愛。

她擡頭看了一眼她姐姐,見她姐姐笑嘻嘻的,并沒有一絲不快,明白了她這是發自內心的喜悅之後,李清和皺了一下眉。

如果有過那樣的經歷,見到了這麽幸福美滿的一家人,怎麽說,都不會是真心地為他們高興,或多或少,都會自嘆命薄,為何同樣是人,他們可以得到她這麽多年從來沒有得到過的東西。

李清和生不逢時,活得悲慘,從小沒爹疼沒弄娘愛,但是從來不把這些跟別人說,都是自己一個人默默埋在心裏。她也見過別人圓滿的家庭,也見識過恩愛的情侶是怎麽生活的,但是那些對于她來說,都是遙不可及的。

而如今面前就有這樣一個鮮活的例子,她怎麽能心安理得地享受?怎麽能裝作無動于衷?

那是她的夢啊。

可是,同樣是一個媽生的,李清言逃離了父親的毒打,還被媽媽呵護至今,她能這麽理所當然地融入他們,憑什麽?她憑什麽!

李清和的手無意識地攥緊,臉上越來越陰沉。

李清言在外邊等她,見她還沒有出來,喊了一聲:“清和!好了嗎?”

李清和連忙回過神來,笑着答應:“好啦!”

當晚,李清言躺在床上,跟距離自己不過幾米遠的人發消息。

這已經是他們每天的必修課,自從李清和發現了他們倆的關系之後,李清言也不打算遮遮掩掩的了。李清和在一邊背書,背着背着,就開始打盹了。

李清言擡頭看了她一眼,見她已經抱着書睡着了,臉上柔和了些許。很快,她放下了手機,輕手輕腳地過去,把她抱起來,放在床上。

幫她脫掉了衣服,然後掖好被子,李清言這才再次拿起手機來。就在剛才,徐晨舒表達了他的不滿。

—你那是什麽意思啊,什麽叫我可以照顧她,這話是沒錯,畢竟她是你妹妹,但是我可是你的男朋友诶,你去了大學之後我們可是異地戀了,你這麽放心我的嗎?

李清言覺得他有些無理取鬧,先是哄了一會兒,把人哄好了,這才開話:我好不容易找到我的妹妹,她這些年受的苦太多了,我想好好地補償她一下,不想讓她受到任何委屈,即使你是我的男朋友,我的妹妹也就是你的妹妹,她還年輕,不懂這些,你以後有什麽話可以私底下講,但是別再像今天那樣擺臉色了,雖然清和沒看到,但是被她看到了她肯定會亂想的,以為你不喜歡她。

—本來我就不喜歡她啊,我喜歡的是你啊。

—別混淆概念,我妹妹沒你想的那麽心機重,她只不過是聰明,我們倆關系好着呢。

—那你的意思是為了你妹妹連我都可以不要咯?

—可以考慮考慮。

—喂!

—開玩笑的啦,你們都是我最愛的人[愛你]

—這還差不多。

關了手機,李清和又側過身去看了看李清和,然後伸手過去關了燈。黑暗中,她又想起來一直印在她腦海裏的一段話:

對她殘忍我真的是沒有辦法的事,或許人總是這樣的吧,一旦要奮不顧身了,自己可能就什麽都想不起來了,回頭一看,才後悔莫及。我對她這麽多年缺少的愛,我希望你可以替我好好地補償她,我到現在沒來得及好好地抱抱她,真的好後悔當時年少無知的自己,實在是太自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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