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找梁繼
如果昨日一戰當真一個不留,那麽他們會有千百種方法來擺脫自身的嫌疑。
可是,梁繼跑了。
他既不是一個無足輕重說話沒有分量的路人,也不是一個随便派個人就能輕易滅口的市井。相反,人家是有家世有後臺的正名少将軍。
他如果把昨天的事以自己的立場上報一番的話,那麽不用等到招安大會落選,他們這些土匪就會迎來官府名正言順的圍剿。
她駱青染自然也逃脫不了幹系。
可是,駱家之冤尚未平反,她一時郁卒灰心可以,若要一世茍且偷安?她做不到!
那麽,為了平反,為了不死,她寧願提前出示她手中那唯一的保命王牌。
“斐爺,我父親生前曾托我保管一份朝中聯名上書彈劾梁開複的大臣名單!”有了這份名單,那麽,只要是有腦子有實力的人都會立即想的到如何利用。
進京,彈劾,取而代之!
駱青染眸底的誘惑顯而易見,他們不是想洗白麽?那如果有一條比洗白更星光的大道呢?普通洗白也許大不過一個上陣将士,可如果有她手裏的東西,那麽,鎮國将軍一職在不久的将來也許會換個人坐坐。
斐天問與她對視半晌,眼中全沒有忽然看到康莊大道的興奮,“為什麽現在才說?”
那份名單他想要,但與她現在主動昭示的行為相比,他更傾向于知道後者的理由。
“呃……”駱青染被他完全出乎意料的反應驚得愣了一下,為什麽現在才說?那是因為在這之前,一,她還沒有足夠地信任他,所以寧可承受清白被辱的後果也不願當時公開;二,她對他畢竟只是土匪頭子的實力并不了解。
可是在經過昨日一戰之後,她清楚地看到了他針對梁繼和知縣一家所表現出來的絕對實力,且這種實力絕對可以支持她進行有效的反撲。
至于信任,一個完全可以在奸細落網之後就不管她死活的土匪頭子居然還能想到于深夜派人為她提供可選擇的保命招數,光是這份沒有過河拆橋的仗義,她自認可以選擇與之合作。
當然,這些不能明說。畢竟明說了就擋不住有人産生被利用的不良想法。
于是,她臉上堆起一臉的誠懇認真,“斐爺,您昨日再次救了妾身,妾身萬分感動之餘努力想着如何才能回報斐爺,這才想起了很久以前父親的交待。在此,妾身要再一次向斐爺說聲謝謝了,如果沒有斐爺的刺激,只怕愚笨的妾身還在渾渾噩噩地糊塗度日呢!”
話落,換來的不過是他越加冰冷的回視。
她難道不知道當她心口不一或者有求于他時,這種類似“妾身”之類伏低做小的詞就會越多麽?
她的心,果然還是沒有歸屬感!
斐天問霍地收回捏着她下巴的手指,轉身甩袖就走,“行,準了。”
看着他快速消失在院門之後,駱青染難得的錯愕當場,什麽就“行,準了”?這算什麽回複?他不問那份名單現在在哪兒?不問什麽時候交給他?
“大夫人,那份名單現在在哪兒?什麽時候交給我?”他不問,自有人問。
易天問了。
聲音小心謹慎,細辨之下還有着那麽一絲急切。
駱青染回神瞅瞅他,小指一翹端莊回攏,“易軍師莫急,青染一定會親自交于斐大寨主的手上。”
而除了他,別人誰都不行。
一秒領會精神的易天轉瞬即笑,沒有半分被拒絕的尴尬,“大夫人,這邊請。”
“哦,有事?”
“是,關于稍後我們啓程的事情。”
“稍後?”這麽快?
“是。”否則如果上面的官文下來,他們就算出發也來不及了。
“好,需要我準備什麽?”
“不,不需要大夫人準備什麽,只要大夫人帶兩個人同行就好。”
兩個人。
許雅蝶和駱雲霞。
一個是昨日害她不成反被活抓的,一個是烏麗山谷本來應該接應季不強和花芳芳的。
再次相見,是在傲天寨的地牢。
相鄰兩間的牢房,馊臭味薰天的稻草上,一個在號啕大哭,一個在呆呆靜坐。
號啕大哭的是許雅蝶,可能因為時間哭得太長,這哭出的聲音都已經沙啞了,然而她還是不肯停歇地哭着,連有人進來了都不知道。
呆呆靜坐的是駱雲霞,可是在聽到有人進來的腳步聲時,眼睛立刻機靈地瞟了過來。在看到是駱青染後,先是呆望片刻,随即眼淚便像成串的珠子一樣無聲地落了下來,“大姐,你怎麽才來救我呀。”
髒污的小臉皺成委屈的形狀,可憐兮兮的眼神活像一個被主人遺棄的小狗。
如果她的眼底再多一些委屈而少一些算計的話,那麽自己真的會為沒有及時來救而産生那麽一點點的愧疚。
駱青染一語不發地站定在牢門之外,想着自己被趙六欺辱之時她一言不發遠離的背影,靜等,她的下文。
“大姐,我是想救你的呀。”駱雲霞從來不是沒杆就不能爬的無能角色,“那天,你剛被那土匪頭……”
易天望天幹咳一聲,駱雲霞馬上機靈地改口,“……呃,被斐大寨主救出的時候,少将軍的人就到了,見你不在就先救了我出來。後來我們又買通了這寨內的頭目,想着無論如何也要把你安全救出來。誰知在烏麗山谷,我們趕到之時卻被大寨主以偷擄你的理由強抓進了寨。”
“大姐——”駱雲霞隔着牢門的空檔抓住駱青染的衣袖,那腕間入手柔軟又爽滑的狐貍毛讓她話聲一頓,這種手感的狐貍毛一摸就知是上好的稀罕物,誰給的?那位土匪頭子?
駱雲霞的眼底突然蹿上莫名的光彩,“大姐,求你向大寨主說說情,我真的沒有惡意的,我只是想救大姐你呀。”
想救她?她信!她更信的是,如果當時被“救”了的話,那麽在梁繼到來之前她只會死得更慘。只因,唯一一個與她同時逃出被誅命運的異母妹妹,突然表白純潔善良背後無人?誰信!
駱青染心裏明鏡似的亮堂,面上卻絲毫不顯,“開門,放我——妹,妹,出來。”
駱雲霞一蹦多高,“大姐你真好!大姐今天真漂亮!大姐……”
“放我出去!”終于停下大哭的許雅蝶,一看是駱青染來了立刻撲了過來,腕間的鏈條撞在牢門的木欄上,當啷脆響,“我可是烏山知縣家的大小姐,是官家小姐。再把我關在這裏,小心你們的腦袋。”
駱青染以看病人的眼光看她,難道那日她沒看到許府滿門皆滅的慘景?
事實上,許雅蝶還真沒有看到,因為自胡大錘的獅頭高舉過她的頭頂之時,她就已經暈過去了。
醒來之後便在這裏了,她第一反應就是這些人一定是拿了她做人質好控制他身為知縣的父親大人。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許雅蝶一臉別人就該聽她話為她服務的高傲模樣。
“好,開門,放她出來!”駱青染一招手,許藍跑去開門。
“你!”本來驚喜能出來的許雅蝶一看是許藍立刻氣不打一處來,叛徒奸細小人!
許雅蝶氣極,右手很快擡起,然後又快速下落。她要親手給眼前這個騙了她們那麽多年的許藍一巴掌以懈心頭之恨!
她動作很快,可再快也快不過會武的許藍的手!
正欲收鎖的頭擡也不擡,空出一只手于空中迅速一抓,許雅蝶正要行兇的右手就被抓個正着。
許雅蝶不甘心,右手被抓的同時,左手臂掄圓了緊跟着就打了出去,她娘還在她的面前再三誇獎過許藍。
許藍輕蔑地一哼,抓着許雅蝶的手反向一擰再一扣,只聽得“啊”地一聲尖叫,許雅蝶伸出的左手就自動縮了回去。
因為她被抓的右手腕幾乎要被捏碎了。
“嗚嗚,你們是壞人你們都欺負我你們等着等我娘救了我回去一定讓你們都讨不到好果子吃……嗚嗚……”
她哭得肝腸寸斷,駱青染看也不看向外就走,“兩個選擇。一,轉身向後,回去繼續哭;二,跟我走,不許哭!”
“嗚……呃!”當然選二。許雅蝶一抹鼻子,小跑跟上去。
駱雲霞眼珠轉了兩下,緊跑幾步挎上了駱青染的手臂,“大姐,我們去哪裏?”
地牢門口,駱青染一個大步邁進陽光之下。
擡頭,微笑,
“找梁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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