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陳迦南大概是知道這個日子的。

那幾年裏總有那麽幾天他會很低落,默默喝酒也不怎麽說話,她靜靜的陪在身邊,夜深人靜時會說我讓老張送你回去。

她搖了搖茶杯,沒有說話。

房東老太太抱着一只貓走了過來,問他們需要幫忙嗎。那只貓很肥,有些像外婆家的流浪貓,陳迦南忍不住低頭逗了兩下。

“她可真懶。”陳迦南說,“都不看我一下。”

老太太笑:“可愛吧?”

陳迦南點頭笑着“嗯”了一聲。

“你丈夫喜歡貓嗎?”老太太忽然看了眼沈适,問她,“養一只。”

陳迦南愣住了,她正要開口卻被身後的人截了話。

“有機會試試。”沈适緩緩道,“您有推薦的貓種嗎?”

“折耳貓。”老太太笑,“我這只就是。”

“您養的很好。”他說。

聽見他說這句,陳迦南忍不住笑了一下。

“或者留個聯系方式,等她有了小貓我給你們寄過去。”老太太越說越開心,“絕對又乖又懶。”

沈适說:“行啊。”

陳迦南透過房梁的窗戶下落成的光柱看他,沒有一點敷衍的樣子,倒是難得的認真,她凝視了一會兒,默默別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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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頓飯吃的很輕松,臘排骨有外婆的味道。

吃完陳迦南端着盤子去洗碗,沈适收拾了下餐桌,站在身後問她要不要出去走走,陳迦南洗碗的動作頓了下,仍低着頭,淡淡的說好啊。

八點鐘的古城蠻亮堂,游客不多。

陳迦南穿着他下午買的裙子,換了雙比較舒服的平底涼鞋,正适合在每一家五顏六色的店裏溜達,把沈适甩在後頭。

古城裏有很多巷道,彎彎繞繞。

各種各樣讓人眼花缭亂的鋪子,陳迦南轉的有些收不住心,或許是那一晚的微風很好,月亮很圓,她似乎都忘記了沈适的存在,看到擺滿了耳墜的亮晶晶的鋪子就停下腳。

“這個多少錢?”她拿起一對耳環問老板娘。

“兩對十五。”

陳迦南挑了三對,猶豫不決。

“喜歡就都拿着。”沈适在身後說,“糾結什麽?”

“不好給錢啊。”

沈适:“……”

那大概是他買過最便宜的東西了,沈适不禁有些好笑,從錢包裏拿出了一張卡,老板娘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說本店不刷卡。

陳迦南裂開嘴笑,拿出手機說:“微信。”

沈适擡手撓了撓額頭,尴尬的收回了卡。再看陳迦南,她正對着鏡子戴耳環。耳環是蛋黃色,和她的裙子短發很搭。

看她戴了半天沒戴上,沈适走了過去。

從她手裏拿過耳環,說:“我來。”

陳迦南微微偏着頭,從鏡子裏看他。沈适低下頭很認真的樣子,輕輕皺了皺眉頭。她不小心被戳到了,“嘶”了一聲。

“弄疼了?”他問。

“嗯。”陳迦南說,“你慢點。”

沈适動作放輕了,終于給她戴上。

走出店鋪,陳迦南滿身輕松的伸了個懶腰,又走進了對面賣陶笛的鋪子。那一路上她在前面蹦蹦跳跳,沈适跟在後頭,偶爾會提上兩句意見。

“這個圍巾怎麽樣?”她會問。

“還行。”

“哪個鈴铛更好看?”

“這個吧。”

“你喜歡什麽味道的水果茶?”

“別太甜。”

“你說這些香煙的樣子哪個更好看?”

沈适随手一指。

路邊的流水靜靜淌過,明亮又昏暗的巷道上女孩子少有的陽光明媚,沈适閑淡的跟在後面走,似乎這是他最悠閑的時光。

從南門走到北門,他們走了一個小時。

古城裏的人漸漸少了,一些店鋪慢慢關了門。陳迦南晃蕩了很久,終于在一家燈籠鋪子停下腳,她看中了一個很簡單的蓮花河燈,又要了一根短蠟燭。

沈适跟進來問:“買這個做什麽?”

陳迦南沒搭理,徑自付了錢。

出了店,她朝他伸手:“打火機。”

沈适掏出給她。

陳迦南拎着河燈,走了一會兒找到了一座橋,從橋上往下走到河邊。沈适不知道她要做什麽,只是沉默的跟着走過去。

她轉身将河燈遞給他:“你點吧。”

沈适擡眼。

“我外公走的那年萍陽下了很多天暴雨,外婆每天晚上都去放河燈。”陳迦南輕輕道,“她說死去的人已經死去,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

沈适垂眸看着她遞過來的河燈。

那個晚上陳迦南也不知道是怎麽了,看着他心裏有一種疼痛感,放下了所有僞裝的樣子,想好好的和他在這走一走。

沈适咬着煙點上蠟燭,讓河燈随風而去。

“走吧。”他站起身。

“不多看一會兒嗎?”

“這有什麽好看的。”沈适輕笑,“還記得回去怎麽走嗎?”

不說還好,這一說陳迦南有點暈。

“你記得嗎?”

他大方道:“忘了。”

月亮慢慢鑽進雲裏,有星星冒了出來。他們沿着原路返回,可是巷道太多,陳迦南完全沒有印象回去的路是哪一條,再看沈适,一副壓根就沒往心上放的樣子。

“那怎麽辦?”她問。

“你問我?”

“難道問鬼嗎?”

沈适點了下頭,指了她旁邊一個方向:“我以為你問她。”

陳迦南嗤笑:“你以為我吓大的嗎?”

沈适的表情忽然正經起來。

那一片的巷道比較黑,剛好有一處老宅子,白色的矮牆,有枝葉從牆裏伸出來。四下都沒有人,那些店早已經打烊。

“欸。”她皺眉看他,“你怎麽了?”

沈适一直不說話。

陳迦南被他看的後背有些發涼,慢慢轉身看向後面,腦袋剛轉向一半只感覺眼前有一個石頭砸了過來,她被吓的“啊”了一聲。

耳邊傳來沈适低低的笑。

她回頭怒瞪,擡腳就走。沈适笑夠了慢慢跟上去,她明顯故意的,走的很快,拐個彎就沒影了。沈适站在路邊四下張望,雙手搭在跨上蹙起眉來。

“陳迦南?”他喊。

沒有人回應。

沈适沒走太遠,找了一條街又回到原地等待,走幾步喊一聲她的名字,那是一種低沉又渾厚的聲音,慢慢的,變的急促和焦急。

她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名字這樣好聽。

陳迦南躲在他身邊的一面牆後,有些奇怪自己竟然會和他玩起這樣的游戲,在這樣一個地方,這樣一個夜晚。

“陳迦南?!”他又喊了聲。

“這兒呢。”

她略帶輕盈的聲音自後傳來,沈适倏地回頭。

“別這麽看我。”她還理直氣壯起來,“是你先玩我的。”

沈适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萬一跑丢了想過後果嗎?”他問。

“先奸後殺再分屍荒野什麽的,明天的頭條肯定是西城古鎮一個陌生女人半夜三更被殘忍殺害。”陳迦南講的津津有味,“說不準你還會是第一嫌疑人。”

沈适饒有興味的看着她。

“我會在天上保佑你的。”

沈适:“閉嘴吧你。”

說着拉過她的手朝着一處走去,那太過自然的動作讓她心揪了一下,陳迦南還是歪着頭笑問他知道路嗎就往這走?他不鹹不淡的看了她一眼,說你安靜點。

陳迦南:“#¥%……;*)!#¥%……*”

他七拐八拐,沒一會兒就走到了。

老太太還留着門,燈籠高高挂着很溫暖。陳迦南走的有些乏,胃也有不太舒服,一進房子還沒躺下就有點反胃,去洗手間吐了兩下。

出來的時候沈适倚着牆看她。

那目光陳迦南太過熟悉,淡漠的,不留情面的。他做這事不愛戴套,陳迦南一直在吃藥,那時候他還算有點良心,盡量不射在裏頭。

陳迦南正要開口,聽見他道:“多久了?”

明知道他誤會了,她故意不解釋。

“有了就生下來。”他說。

陳迦南一愣。

“你說什麽?”

“藥停了吧。”沈适看着她又重複道,“有了就生下來。”

“你未婚妻不要了?”

她總是突然就鋒利起來,沈适嘆息。

“你這張嘴什麽時候能溫柔點。”他靠近她,慢慢低下頭去,“嗯?”

“溫柔不了。”

沈适笑了一聲。

“今晚放河燈那會兒不挺溫柔的。”他說,“這麽快轉性?”

陳迦南:“你管我。”

說着就要推開他走,被沈适一把按在牆上。他吸了口氣看了她一會兒,在她唇上很輕的印了一下,将臉埋在她脖子裏。

“還沒人能做得了我的主。”然後聽他低聲道,“懂嗎南南。”

這像是一句承諾。

陳迦南的眼睛閃了閃,她目視前方不太敢去看他,只是靜靜的呼吸,垂在兩邊的手有些輕微的顫意,因為他那句話。

“欸。”她輕聲。

“叫誰欸?”

陳迦南慢慢平靜下來,擡手輕輕扯住他的襯衫下擺,微微側頭看他,沈适似有覺察,從她頸間擡頭和她對視。

一瞬間的遲疑,陳迦南将嘴湊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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