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末世小科學家

這天夜裏下了一場大暴雨。

與往日水墨朦胧的細雨不同, 江南這邊極少下這樣大的雨。天空黑壓壓的, 一直到上午都烏雲密布。

基地裏臨時用廣播發布了氣象預警, 責令居民們絕不能冒雨出門。

看來北方的核污染已經裹挾着季風南下了。

韓振赤着腳站在窗邊, 心想。

不遠處是一片即将豐收的麥田。狂風暴雨毫不留情地刮走農夫們辛勤勞作大半年的糧食。

被核污染過的雨水帶着腐蝕性。

韓振呆呆地望着金黃的麥色逐漸被染成蔫蔫又灰撲撲的土色，莫名有些難過。

大自然的反噬來得太劇烈, 而人類又無法抗拒，最終只能自食惡果。

“在看什麽？”

何瑾然從背後環抱着他，“雨有什麽好看的。還不如看我。”

“我就是覺得……他們很可憐。”

韓振望着不遠處的平房裏沖出一群人。他們連傘都沒打，瘋狂地撲向農田, 似乎想用身體阻攔雨水的攻勢。

但這無濟于事。

“你沒必要可憐他們。這場災難，還不是這裏的人自作自受。”

“下完雨我們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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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振移開視線。他怕再看下去, 自己會忍不住心軟。實際上他也做不了什麽事情。

“好。”何瑾然說：“午餐想吃什麽？”

“泡面。”

即便是簡單的泡面，何瑾然也能做出不同的花樣。面條上卧了個荷包蛋，夾雜着腌制的辣白菜。

韓振唏裏呼嚕解決了一碗泡面。

何瑾然看出他心情不好, 想了想，說：“我帶你去一個沒污染的地方, 只有我們倆。”

“全球都這樣了, 哪裏又有安全的地方呢？去海北島，好歹還有政府。”

韓振忽然就想開了。左右他不過是來做任務賺錢的，又不是拯救世界。

平凡人有自己的小日子, 大英雄有他們的傳奇人生。

平平淡淡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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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雨一下就下了三天三夜。

外面的莊稼、植物……乃至任何具有生命力的生物, 全都随之銷聲匿跡。

雖然氣象預警警告大家不要出門, 但這三天依然有不少人出來走動。

那雨是受過污染的。從植物枯萎的慘狀便可見一斑。

人體是脆弱的。也無法避免病毒的強制侵襲。

病情集中爆發于第五天。

村裏的醫務室擠滿了咳嗽不止的人們。他們大多患上了重症感冒。而且都有一個共同點, 淋過前天那場雨。

基地上面立即将這些病人進行隔離。村裏醫療條件簡陋, 他們根本沒有藥物也沒有醫生去治療這些患者。

眼見病情一天天惡化，數百名被隔離的病人幾欲發瘋。基地內部人心動蕩。

中午，交易市場。

“喂，你聽說了嗎？”男人鬼鬼祟祟，似乎在說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前天下的那場雨，含有喪屍病毒！”

“被隔離的那些人都被殺了……我的天，要是有人變成喪屍逃出來可怎麽辦？這世道，連生存基地都不安全了。”

大街小巷，幾乎所有人都在談論這個話題。一時之間，人人自危，人心惶惶。好像曾經在大家看來無比堅固的基地似乎也面臨大廈将傾的危機。

韓振下意識地停下腳步，四處張望了一下。擁有神識的何瑾然不知為何也顯得十分警惕，“我們得快點離開了。”

韓振很快找到一個賣武器的攤位，用食物換了一把警槍和幾十發子彈。

那個攤主一拿到食物便卷了包裹迅速顯示在街道盡頭。

兩人面面相觑。

砰！砰！砰！

不遠處傳來震耳欲聾的槍響。

人群中發出尖叫，騷亂中，他們像失去方向的螞蟻，混亂相撞。渾身是血的怪物猛地撲到人們身上，像野獸一般狠狠撕咬着他們的皮肉。

“快跑！”

何瑾然抓住韓振的手腕，逆着人流往基地門口跑去。

他們的車停在那裏。

何瑾然是修真者，體力不比普通人，奔跑的速度飛快。就算是拿金牌的國際短跑運動員恐怕也比不上他。

韓振漸漸跟不上他的步伐。

“我、我跑不動了……”

韓振氣喘籲籲地說道。

何瑾然攔腰抱起他，拔足狂奔。基地大門離市場有些距離，守門的幾位警員詫異地看着他們，道：“發生什麽了？”

何瑾然來不及多說，只能嘶吼道：“快給我開門！！”

“你不說清楚，我怎麽……”

警衛員的話語戛然而止。因為他終于看見了，男人身後正朝這兒奔湧而來的一大群喪屍。

“基基基地裏怎麽會有喪屍……”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尿騷味。竟是一名警衛員直接被吓得失禁了。

“快、快開門！”

唯一年紀稍大，尚且還能保持冷靜的警衛員沖向大門，咬牙拉開――一瞬間，他便被守在門口的群屍吞噬得只剩滿天血肉。

沒人想到門口竟也蹲守着一大群喪屍。內外夾攻，就算是超人恐怕也逃不出去了。

韓振揪住何瑾然的衣領，急道：“你不是可以禦劍飛行嗎？我們快點逃啊！”

他不明白為什麽都這種時候了何瑾然還愣在原地。

“對不起。”何瑾然咬了咬牙，“那場雨過後，我身體的靈氣就完全消失了。”

韓振：“……你啥意思？”

何瑾然：“我現在動用不了任何法術。”

“卧槽！！”(#Д)

韓振流下了絕望的淚水。他不該以為這個任務很輕松的，這尼瑪是悲慘世界吧？！

“系統！統啊！你在嗎？？”

他急切地呼喚。

然而意識腦海裏卻毫無回音，死一般的寂靜。

“啊啊啊我拼了！”

想起即将失去的鈔票，他血紅了雙眼，從何瑾然懷裏掙紮着跳下來，掏出剛買的警槍。

何瑾然則拿出了他的本命劍，心如止水地望着向他們沖來的怪物。

無論如何，他不會讓自己的道侶受到任何傷害。

“我的錢……”

韓振差不多已經瘋了。管他死不死。一定要完成任務。

他一個從沒用過槍的人使勁按動扳機。大概是喪屍群太過于密集的緣故，他毫無章法的射擊竟然也爆了好幾只喪屍的頭。

血花四濺。殘肉塊飛落至鞋面上，被他毫不留情地踩在腳下。

兩人背對背竭力拼殺着，居然真在喪屍群中拼殺出了一條血路。

何瑾然很擔心韓振會受到襲擊，扭頭一看，卻發現對方殺得比自己還嗨……

韓振恍惚間以為自己在打游戲。高中時期有玩過這一類的喪屍爆頭游戲，他的準頭不好，總是被同學取笑。

可是現在身臨其境，他卻感覺手裏的槍像被施了魔法一般，自己也成為了游戲中最強大的神槍手。

他是在做夢吧？？？

夢醒了就得面對殘酷的現實。

他娘的，子彈用完了。

所幸此時他們離越野車已經很近了。何瑾然雖失去了靈力，但修真者的肉身力量還在，依舊能夠斬殺喪屍。

何瑾然護着他慢慢靠近車門，“你先進去！”

韓振動作敏捷地鑽進車裏。他知道何瑾然能保護好自己，而他……如果不快一點，只會成為累贅。

呼……

等何瑾然也坐進來以後，他踩下油門往外開。車頭不斷撞擊發出乒乓聲，可仍有幾只喪屍仍攀爬到了車頂，甚至于擋住了前面，拼命用頭顱砸玻璃。

韓振想把速度開到最大碼甩掉這些喪屍。

“等一下！救救我！！”

耳邊隐約傳來厲大海的聲音。

“我們救不了他。”

何瑾然面無表情地說道。

事實的确如此。假如他們此時再調轉方向回去，勢必會淹沒在茫茫屍海。別說救厲大海了，他們自己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個問題。

韓振不是一個好人。更準确的人，他是一個自私的人。

唉，反正下個世界肯定也會遇到大海，糾結啥？

汽車駛離了幸存者基地。

據記載，2130年11月7日，Y市農莊安全區屍潮爆發。無人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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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以後，他們已重新開到高速公路上。韓振有些懊惱，早知道就坐何瑾然的飛劍去海北島了。

哪像現在，悲催得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到目的地。

“你是不是嫌棄我了。”

何瑾然有些委屈。

“我嫌棄你幹啥？”

韓振感到莫名其妙。

“我不能用法術了……”

“沒事！”韓振拍拍胸脯，大言不慚道：“我偷電動車養你！”

何瑾然：“……”

傍晚兩人停在路邊整頓休息。來不及做飯，韓振便随便吃了些零食。

“我開車，你睡吧。”

何瑾然道。

韓振确實很困了。迷迷糊糊間，他望着窗外不斷變換的風景，進入了夢鄉。

他能夠很清晰地知道自己正在做夢。因為他掐自己的手臂都不會痛。

在夢裏，厲大海死而複生，成為喪屍王，率領喪屍部隊與人類展開了一場終極僵屍世界大戰。

在這個夢的結尾，喪屍統治全球。它們在喪屍王的教導下開始圈養人類。

人類變成了喪屍們的可移動儲備糧。

厲大海陰桀桀的笑聲傳來，“讓你抛棄我！讓你不回來救我！”

韓振看見夢中的自己瑟瑟發抖，“我、我不是故意的……”

厲大海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說：“小科學家，我要奪走你最看重的東西。”

他弱弱道：“我的清白？”

“不，你的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