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01
“爺,”冰绮羅上前禀報道:
“那個叫姜武帆的來了,正在大門口等着呢,爺您要不要見?”
上官辭嘆口氣,面露難色,但仍是道:
“請他進來吧。”該來的總會來,逃避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不是嗎?事情總要有個了斷的。
冰绮羅将姜武帆引入亭中後退了下去。
亭中只有姜武帆與上官辭兩人。
上官辭起身,一拱手,道:
“姜兄,快請坐。這兩日小弟身體微恙,怠慢了姜兄,還請多包含。”
姜武帆擠出個笑容,坐下來。
“你的身子好些了嗎?”
姜武帆的眼中毫無保留的寫滿了關切,令上官辭的心突地一熱,表面上卻仍只是客套的回道:
“托姜兄的福,已無礙了。”
接着,上官辭為姜武帆斟了杯酒,道:
“這是自家釀的冰鎮梅子酒,姜兄請嘗一嘗,性子不烈,十分香淳爽口。”
姜武帆接過酒杯,一飲而進。
上官辭知道,她若不給他*,他是不會死心的,嘆了口氣,為自己也斟了杯酒,潤潤唇,下定決心的道:
“有什麽問題,你就問吧。”
“五年前在那條小河邊救我的人,是你?”
“是的。你應該聽說過五年前小弟與‘追雲莊’莊主杜行之決鬥的事吧,我雖然僥幸獲勝,但仍是受了重傷,我受傷後有一個習慣,就是泡在水裏療傷,所以那天我才會遇到你,見你中毒很深,便以‘虛絕丹’救了你,只是舉手之勞而已,換了誰都會這麽做,沒有想到你會一直記到現在。”
“那麽,幾天前我與你說起這件事時,你為什麽不承認?”
上官辭無奈一笑,道:
“你看看我這個樣子,我能說我就是當年河水中你所看到的那名……女子嗎?”
“為什麽你要女扮男裝?”
“有許多事情就算說了你也不會明白,我只能說我的命運就是如此吧。”
“命運?什麽是命運?我真不懂你腦子裏在想些什麽,你真的打算就這麽過一輩子嗎?”
一輩子?她哪來的一輩子?最多還能在世上茍延殘喘個兩年而已。
上官辭在心中自嘲着,笑容也在唇邊隐去了,冷冷的道:
“姜兄,遇到你以前我就是這麽過的,我已經習慣了,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好,我擁有的財富、地位是世上許多男子夢寐以求卻又得不到的,所以,請你不要妄想要改變我,好嗎?”
“上官辭——”姜武帆跳起來,難以置信的低吼:
“你真的只是為追名逐利而要自己做一輩子的男人?”
“有何不可?”上官辭的回答依舊輕描淡寫,卻透着堅定,不容反駁的力量,“姜兄,如果你能忘記我的*,那麽我們還是朋友。”
說着,起身就要為姜武帆斟酒,姜武帆卻先一步的以掌蓋住酒杯,道:
“這杯酒我不能喝。”
上官辭有些生氣了,将酒壺往石桌上一放,沒好氣的問:
“你想怎麽樣?”
姜武帆猛的抓住上官辭的手,速度快得驚人,接着,他把上官辭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心口,他的胸腔劇烈的起伏着,心髒在上官辭的纖手下有力的跳動。
雙眼緊盯着上官辭的,第一次,他們靠得如此近,幾乎能夠感覺到彼此有些紊亂的呼吸。
上官辭被震懾住了,天生的優越令她總是自信的,以為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但面對這一刻的姜武帆,她是完全的不知所措了,手也任他握着忘了抽回。
“我想怎麽樣?當我等了,盼了,想了,尋了五年的女人竟站在我的面前振振有詞的說要做一輩子的男人,要和我做永遠的哥們兒的時候,我能怎麽樣?”姜武帆咬牙切齒的說:
“我們從京城回來的路上,我說我喜歡那個五年前在水中的你的時候,你一定在心裏嘲笑我有多愚蠢吧?還提醒我說,我心中的女孩兒可能已經嫁人了,你要我忘了你,你明知道我的心,卻狠心的要我忘了你,現在還能這麽泰然自若的與我稱兄道弟,哈哈……”姜武帆冷笑兩聲,繼續道:
“你不愧是上官辭,不愧是揚名天下的‘景煙城’城主,現在,我的心就在你的掌下,你随時都可以挖出來去喂狗。”
上官辭張大了嘴巴,試了幾次都發不出聲音,她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姜武帆,他的眼底熱烈的跳躍着兩簇火焰,幾乎灼燙了她的心。
上官辭覺得自己的力量正逐漸遠離,她快要站立不住了,但忽然一個念頭閃進她的腦子,促使她用力的抽出手來推開姜武帆,接着,她任性的,狠心的,無情的,幾乎是連珠炮似的吼道:
“你以為你是誰?你喜歡我,我就一定得喜歡你嗎?你能給我什麽?你的心誰稀罕誰拿去,還想是朋友,以後就不要說這些無聊的廢話。”
姜武帆倒退了幾步,眼中閃過不置信,接着,他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最後是慘白的,完全被上官辭這幾句話擊垮了,好久,他才像着了魔似的,嘟囔着,像是自言自語的,說:
“是,是的,我的話真的很無聊,很無聊……”
姜武帆心碎的樣子,亦令上官辭心如刀絞,拼命的咬住下唇,淚水還是不受控制的沖上了眼眶,怕讓姜武帆看到,也為了讓他徹底死心,狠心的一轉身,力持鎮定的語調,道:
“小弟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姜兄海涵,希望我們今後還是朋友。”
良久之後,她才聽到姜武帆的聲音再度響起,
“我的命是你救的,以後有什麽需要效勞的地方,我姜武帆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然後,是他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02
上官辭的淚悄然*臉頰,一點點、一珠珠的滴落在涼亭的圍欄上……
姜武帆受傷、失意的臉像烙印一樣印在她的腦海,怎樣也揮抹不去。
低頭怔怔的瞪着自己的右手,想着它剛剛那麽近的感受着姜武帆的心,但是,這只手卻狠心的将那顆火熱的心捏碎了,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她恨自己中了‘火寒掌’,恨自己還只剩兩年的命。
無奈的,她告訴自己,該回“景煙城”了,也許離開這裏,一切又可以恢複到從前,做回自信的,無憂無慮的,甚至可以平靜的等待死亡的上官辭。
“爺現在很忙,無心見客,你不能進去。”
南宮缺的聲音由園外遠遠傳來,而能讓他露出這麽氣急敗壞的情緒的只有一個人——希雪。
只聽希雪的聲音亦是沒好氣的道:
“你通傳了嗎?你怎麽知道上官辭不肯見我?要記住你身為一個下人的本份。”
“你……”
“南宮缺,要她進來吧。”上官辭姜聲打斷他們之間毫無意義的争吵,擡手将臉頰上殘存的淚擦幹,坐回石凳,盡力表現得若無其事,只是,她費了好大的勁兒也沒能讓自己的唇彎出弧度,無奈,她只能任憑自己冷冷的坐在那裏,像尊雕像。
當希雪走進“荷搖亭”中,看到一個這樣的上官辭的時候,她不免愣了一下,但随即恢複,對上官辭輕飄飄一揖,道:
“奴家是來謝過上官爺大恩的,剛剛绮羅姑娘已送十萬兩銀票給任媽媽,今後希雪就是你的人了。”說着,還露出一臉含羞帶怯的模樣。
若是平時,上官辭會盡量讓她的戲演足的,但是現在,她沒那份心情。
不帶絲毫感情的,上官辭問:
“所以呢?你不會是想說,今後要住進這別院裏來吧?”這小丫頭,仗着她曾說過不殺她,對她真是有恃無恐了。
“當然了,上官爺,如今所有的人都知道希雪是您的人了,希雪怎好再在‘醉君樓’裏賣笑呢?”
“哼,”上官辭冷哼一聲,道:
“希雪,你喜歡南宮缺嗎?”
此言一出,在場的兩個人皆是一愣,南宮缺顧不得去看希雪的嬌容由紅轉白,再由白轉紅,只是緊盯住上官辭的眼睛,像是要看進她的靈魂裏去。
上官辭的語氣依舊是不急不緩的,繼續道:
“若你真的喜歡他,我成全了你們便是,你又何必非要留在我身邊來個近水樓臺呢?”
“你……你……”希雪羞紅了臉,她自認她深藏的心思沒有人會知道,在上官辭面前,她更是表現得對南宮缺不放在眼裏,為什麽他還窺視到了她的心,讓她毫無思想準備的被揭穿。
“你說什麽?”好不容易,希雪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和該僞裝的驕傲,挺直了身子,雖然她的臉仍是泛着紅潮,但她仍是道:
“上官辭,你怕了嗎?怕我留在你身邊對你不利,所以找出這麽個爛借口來羞辱我?”
“哈……”終于,上官辭笑了出來,好像希雪說了個多麽好笑的笑話似的,接着,她道:
“随你怎麽說,我仍不會留你的,你走吧。”上官辭下了逐客令。
希雪咬咬牙,不再自取其辱的轉身大步走出“荷搖亭”。
>>.03
太陽漸漸的西斜,黃昏悄無聲息的來臨,将天邊染成粉紅,再由粉紅默默的變為青藍,直至入夜,別院中亮起了無數盞燈……上官辭和南宮缺都靜靜的呆在“荷搖亭”中,上官辭坐在石凳上,一杯一杯的自斟自飲着,冰绮羅也出奇的由着她,為她在窖中搬來了兩壇梅子酒,绮羅知道,她該找一件事來發洩,還好梅子酒并不烈。
南宮缺則是立在上官辭的身側,默默的注視着她,沒有一刻離開過。
直到,上官辭像是才感覺到他的存在似的,望着酒杯,突然道:
“南宮缺,對不起。希雪今天成了我的發洩對像,還把你也扯了進來,我的心情不好。”
上官辭的聲音中透着些醉意,好久沒醉過了,她喜歡這種感覺,有些飄飄欲仙,不知道她死了之後會不會成仙?搖搖頭,她告訴自己沒機會了,她殺過人,只能下地獄變為鬼的。
“哈……”沒來由的笑,竟笑得很開懷,酒不醉人人自醉,心情不好的時候,人很容易醉的,但,單獨喝悶酒她已經覺得沒什麽意思了,于是,她擡起手來,對南宮缺胡亂的招招手,道:
“坐過來陪我喝。”
南宮缺默然的坐下來,曾經在他眼中,上官辭如神般無所不能,但現在,在他眼前的,只是個任性的,需要人關愛的小女人。
在一陣的推杯換盞之後,上官辭終于醉極累極的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南宮缺抱着她緩步回“聽風閣”,他眼中流淌着從未有過的,深深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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