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01

“靜月酒樓”。

上官辭獨自坐在二樓的雅間。

長長的睫毛半磕着,逐漸西斜的陽光射在她如玉的面頰上,在她的眼下投下了淡淡的陰影。

她的視線無意識的落在窗外紛紛擾擾的街景上,只是靜靜的看着,偶爾會眨一下眼睛,似要借由眨眼來丢掉一些思緒,奈何,當眼睛再睜開時,那些思緒仍在,輕扯唇角,一抹苦笑輕輕劃過……

簾漫一動,一個嬌俏的身影進得雅間。

上官辭回頭,見冰绮羅有些輕喘的站在門口,笑道:

“快來喝杯茶,怎走得如此急呢?”說着,為冰绮羅倒了杯茶。

冰绮羅立即沖過來一口飲進,但還覺得不滿足似的,又倒了兩杯涼茶送進胃中,才如遭大赦般,一屁股坐進椅中,埋怨道:

“江南這是什麽鬼天氣嘛,都已經深秋了,還這麽熱,越想快走,就越熱,要是在北方,冷的地方都該穿裘襖了。”

上官辭淡笑,不予至評,心裏明白,看來這小丫頭是想家了,畢竟已出來一年多了。

将折扇遞給冰绮羅解熱的同時,上官辭意外的發現,透過輕擺的珠簾,有幾雙眼睛正對她們行注目禮……

他們是誰?

上官辭不動聲色,默默的觀察那幾人的動靜。

那些珠簾之間的間隔不小,目的只是将雅間與大間做一個标志性的隔斷而已,所以,對于他們的相互觀察是毫無大礙的。

“爺,這兩天我守在‘欣園’,盧繼原一直都沒有出現過,怎麽辦?”冰绮羅擔憂的問。

對于這個問題上官辭早就想到過,所以只是淡淡一笑,道:

“無所謂,他能夠出現自然是好,如果不出現也沒有辦法,也許,事态的發展并不會像想象中的那麽壞呢?不要太擔心了。”

“我怎麽可能不擔心嘛,萬一他将您的事大肆宣揚,或者……”

上官辭打斷冰绮羅的話,道:

“我已做好了心裏準備,并不怕他将那件事傳揚出去,最後的結果,大不了就是退隐江湖啰。”

“爺?!”冰绮羅看她,眸光中漸漸地有絲了悟。是的,她早該知道,爺是早有退隐之心的。可是,一切會像爺說得那麽簡單嗎?為什麽她的心還是這麽沉重、這麽亂呢?

上官辭看出她的顧慮,拍拍她的手,給她一個要她安下心來的笑容。

——

一股殺氣直向上官辭逼來,讓她不覺一震,向那一方看去,仍是那三個人,一個主子模樣的男人帶着兩個侍從,坐在離她們約有五丈遠的圓桌旁,狀似随意的喝着酒,吃着小菜,卻絲毫沒有放松過對她們這一方的側目。

這三人均是長得十分壯碩,一見便知不是南方人。正對着雅間的那個主子的頭上戴着個鬥笠,遮住了半邊臉。就是他,在上官辭的手剛放到冰绮羅的手上時,透過鬥笠對她射來了一對要殺人的寒茫,直逼到上官辭識相的将手拿回,那兩道似要射穿她的眼光才有所收斂。

上官辭納悶的看看冰绮羅,冰绮羅是背對着門口坐着,正吃着酒樓的夥計剛剛送上來的蓮子銀耳粥,顯然還不曉得有人對她如此關注。

劍眉一挑,上官辭嘴角含笑,為冰绮羅溫柔拭去粘在唇邊的銀耳,冰绮羅擡頭對她謝意的一笑……

果然,那個男人的反射神經還不是一般的快,立即的,上官辭覺得,如果眼光可以殺人,那麽,她現在的身上一定早已是千瘡百孔了。

眼角餘光瞥見那男人正被其兩個屬下全力鎮壓住不讓他發作的畫面,上官辭在心裏幾乎笑到抽筋,于是,接下來,她是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将擋住眼睛的留海兒為冰绮羅順到耳後……

将糕點掰成小塊兒親手喂到冰绮羅的口中……

細心的輕輕用折扇為冰绮羅扇涼……

冰绮羅雖然覺得今天的主子未免太過于熱情了,但仍是沒說什麽,心想,可能是一年不見,爺太想她的緣故吧,這麽想着,心裏美滋滋的。

吃完後,冰绮羅一抹嘴,立即站起來,對上官辭道:

“爺,我在西域的時候,學過一種按摩法對解除疲勞很有效的,而且很舒服。”

于是,冰绮羅對上官辭做起按摩來——

揉揉肩,拍拍背,捏捏胳膊,忙得不亦樂乎。雖然挺舒服的,但上官辭卻無法放松精神,畢竟一直被那兩道欲将她千刀萬剮的寒茫逼着,能安下心來享受才怪。

這時,有個救命稻草來了。

千辰月一掀簾漫走了進來,手上還拿着個大紙鳶,細看之下,竟是只大雁。說了聲要放紙鳶,便拉着上官辭走出了雅間。

上官辭在經過那個氣得要發瘋的鬥笠男的身旁時,明顯感覺到這主仆三人間的緊張氣氛。要不是那兩個仆人一邊一個将那主子強架住,那鬥笠男早就跳起來了。

不過,在樓梯口處,上官辭仍是沒有躲過一次偷襲,一根筷子直射向她的左肩,她一個閃身,接住了,沒有回頭,輕輕一個彈指,筷子飛回了它來的方向,橫插入那三人桌子上的筷子桶中,無聲無息。幾人的波濤暗湧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包括千辰月和冰绮羅,他們走在前面,對于上官辭的舉動亦是沒有察覺。

那戴鬥笠的男子一怔,頭微微擡起,露出了他一雙淺棕色的眼瞳。

>>.02

到得一處林中的空地,拉住千辰月要放紙鳶的手,在千辰月詫異的眼神詢問中,上官辭揚聲道:

“這位朋友,跟了我們一路,也該現身一見了。”

下一刻,樹後走出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正是那個鬥笠男。樹後隐約可以看到一個被撂倒的仆人,想來他的堅持終于惹怒了主子,讓他提前會周公去了,而另一個仆人,在上官辭要冰绮羅去買一只龍的紙鳶時,尾随其後走了。

那男子将鬥笠一摘,随手一扔,露出他真實的面孔,不必自報家門,所有人一看,便知他是個異族人。

他有着一雙淺棕色的眼瞳,眼窩兒很深,鼻梁也很高,一頭黑紅色的頭發,還打着自然卷,左耳戴着大金圈耳環,在夕陽下閃着光。

這男子一身的貴族氣,看來出身不凡。

“朋友,究竟所謂何事呢?”

“你和绮羅是什麽關系?”此人的漢語不是很标準,總體來說舌頭顯得有些硬,但也算聽得明白。

“你看到了,她是我的近身侍婢。”

“好,我問你要了她如何?”

“你說要就要啊,豈會那麽容易。”

“那我就不客氣了。”說着,這男子将背後背着的大刀一下子抽出,臉上明顯寫着,反正剛剛就在不爽,早就想打你了。

就見他這把大刀足有五尺長,刀頭處有兩尺寬,寒光凜凜,十分漂亮。在中原,用這麽大的刀的江湖人是很少的。面對這麽帶勁的武器和一個異族的高手,上官辭的心裏也有點躍躍欲試。

看得千辰月莫明其妙,不禁問道:

“這位朋友,求親嘛,何必大動幹戈呢?先報上名來,關于绮羅姑娘的幸福,我們也要權衡權衡、考慮考慮嘛。”

那男子一聽,也在理,将刀在肩膀上一扛,報上名來,

“我是西夏國泰親王,元巍。那麽,敢問二位尊姓大名?”

“原來是西夏泰親王駕到,草民失禮了。在下‘景煙城’上官辭。”

“我是千辰月,見過泰親王。”

“好了,名也報過了,绮羅你是讓還是不讓。”元巍又道。

上官辭在心裏翻翻白眼,這家夥,根本就是一根腸子通到底嘛,這哪裏是求親,根本就是搶親。

看他兩眼噴火執意要打,上官辭也不含乎,道了聲:

“請。”

兩人一刀一扇打将起來。将不會武功的千辰月晾在一旁,皺眉想着,他們會武功的人還真奇怪,明明可以用言語來解決的問題,為何偏偏要用武力呢?

元巍使刀,上官辭用扇,折扇當然不可直接和那柄大刀硬碰,上官辭只在躲閃間找出還擊的空檔,而且,她對西夏人的武功十分好奇,以至她并不急于出手。

這元巍的功夫不弱,大刀使起來呼呼生風,只是礙于兵器過長所至,比起上官辭的動作就稍嫌慢了些許。上官辭心裏明白,這元巍定是個馬上武将,那把大刀讓他使得如此靈活,在戰場上定能将對陣的将士斬殺無數,不禁對他有幾分欽佩。

正打到好處時,元巍突然退出陣區,大喝道:

“你就沒有兵器嗎?這樣打來,本王勝之不武。”

上官辭微微一笑,她向來喜歡與豪爽帥性之人打交道,所以對元巍的欽佩中又多加了幾分欣賞,是個不錯的男子,绮羅将來有此良人,她的一塊心病也算了了。

“好,”上官辭将折扇一扔,抽出腰間軟劍,道:

“再來。”

千辰月看着這樣的上官辭,心中不免一嘆,顏兒啊顏兒,你是錯投了女兒身嗎?瞧你如此英姿飒爽的模樣,有時真讓他懷疑自己是否愛上了一個男人?無奈苦笑,他知道,元巍的出現讓她暫時忘卻了心中的苦痛,低頭看看手中的紙鳶,他輕聲道:

“看來今天你失去作用了,突然蹦出來一個傻瓜逗顏兒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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