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愚蠢的兔子

在放學的時候, 容悅終于收到了沈眠的信息。

沈眠：早安。

容悅把信息反複看了幾遍，然後斟酌着回了一個稍顯可愛的話。

容悅：已經放學了，不早了。(￣～￣;)

沈眠：今天很忙。

容悅：哼。

沈眠：十月一日回去找你。

容悅：……

容悅盯着那行字，心滿意足地繼續按着手機屏幕上的字體輸入鍵。

放學了以後，班上的同學在陸陸續續地離開，人來人往的腳步聲落在容悅的旁邊，他立刻收起手機, 想要離開。

“容悅！別想溜了！”淩霄一下子就看到了容悅在收拾書包，立馬就跑了過來，按住他的動作。

容悅還是被淩霄捉去當籃球隊的球員了。淩霄對他的要求就是湊人數, 他上場只要乖乖站着投射三分球就好了。

一場比賽打了一個多小時，本來只是熟人之間的友誼賽，後半段的時候，梁浩突然加入, 站在了容悅的對面。

淩霄的心“咯噔”一跳，想要讓容悅先走一步。

籃球這時正好在容悅的手上, 他把籃球有規律地往地上拍打，然後一雙黝黑的眼睛直盯盯地看着梁浩。

少年人是有好勝心的，何況對手是一直針對你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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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霄是這麽想的，但是他不知道容悅是怎麽考慮的。

容悅把籃球扔給了在外界的人, 裁判吹哨，容悅接到了籃球，然後居然跑了起來，梁浩自然立馬跟了上去。

“太糟糕了。”淩霄咬牙, 随後也跟了上去。

其實容悅的籃球技巧是真的不怎麽樣，但是幸好淩霄他們給力，所以這場球賽，他們最後還是拿了下來。比賽結束以後，容悅在太陽下半蹲着，撩了撩黏糊在一起的劉海。

衆人是第一次看到這麽活躍的容悅，紛紛過來鼓勵。“容悅，打得好！”

容悅擦着汗水，毫無感動地接受大家的稱贊。等他休息夠了，可以擡頭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撞上了梁浩的眼睛。

梁浩冷笑，然後把籃球摔到容悅的腳邊。

籃球落在容悅的腳步，然後以一個利落的弧度飛走了。

梁浩跟着籃球的節奏跑了過去，揪着容悅的衣領就要打他。淩霄吓了一大跳，連忙跑過來，但是容悅卻在他來拯救自己之前，一拳揮到了梁浩的臉上。

大家都目瞪口呆。

容悅的表情卻很淡然，他打了梁浩一拳，和他解開一道數學題時候的心情一模一樣。

這是容悅的第一次反抗，在這之前，他似乎從來都不在意別人對他做了什麽。

梁浩被他打得往後退了一步，随後用手摸了摸臉蛋，看着容悅獰笑。“你他媽的敢打我！”

容悅不僅敢，而且還又打了一拳。淩霄這時候才回過神，立馬跑上去，把暴跳如雷的梁浩給按了下來。

“走開！老子今天不打死這個娘娘腔我就不是男人！”梁浩掙紮。

淩霄是班長，在班上頗有威望，他一聲號令之下，衆人紛紛按住梁浩。孔浒在旁邊看到了也不着急，想着怎麽好聚好散了。但是谷雨繪卻恰巧路過，就把在事件中心的梁浩和淩霄給帶走了。走了兩步的梁浩呸了一聲，轉身又是要拽容悅。

這一次容悅卻沒有反抗，讓梁浩結結實實地打中了自己。

“梁浩！”谷雨繪怒火中燒，立馬跑過來拽住他。

但是谷雨繪的力氣小，居然一個不慎被梁浩給甩了出去，容悅站在旁邊，把她給接住。她站穩以後，徹底怒了。“你們都給我進辦公司！”

其實事件的中心人物應該是容悅和梁浩，但是谷雨繪路過的時候，發生争執的是淩霄和梁浩，所以他們先被拎進去談話了，容悅在門口外面等着。

容悅站在辦公室的門口，本來已經沾濕的頭發，此時此刻已經晾幹了。他的眼睑低下，一雙黑黝黝的瞳孔動也不動，他的臉孔漸漸融于黑暗當中，連帶着思維也漸漸被惡魔引導着。

“容悅，輪到你了。”

辦公室裏的谷雨繪一說話，大門就打開了，淩霄和梁浩走了出來，梁浩路過的時候還瞪了他一眼，而淩霄則拍了拍他的肩膀。

容悅面無表情地踏進辦公室。

谷雨繪擡頭看他。

容悅同樣把視線透落在她的視線範圍內，他這個惡劣的騙子把自己的無動于衷全部都收斂起來，然後展露出超乎他自身數十倍的脆弱。然後他看着谷雨繪，想要傳達自己的悲恸，自己是多麽楚楚可憐。

而見了這個惡魔這個樣子的人類必定都會受到欺騙。

淩霄不知道容悅在辦公室和谷雨繪說了什麽，反正梁浩後來被狠狠教育了一頓，好一段時間都不敢招惹他們一群人。

這就是容悅惡劣的人性。

他似乎很快明白了僞裝的偉大之處，并且運用得爐火純青。

漸漸的，人群之中就有人竊竊私語。

“容悅是不是和藹多了？”

“他願意跟人說話的以後我才發現，他真好看。”

容悅剛剛好放學準備回家，書包一甩就直直奔向擺放自行車的地方，就算聽到了他們的說話也毫無反應。

當沈眠時隔一個多月再次來到籠境鎮的時候，正好就看見了在容悅的家門口，一個少女臉紅着給容悅遞情書。少女的臉紅撲撲的，又想要看容悅的臉，又不敢直視他的眼神。

容悅嘆氣，然後想要離開。少女一看到他的反應，立馬就把情書塞到了他的手裏，轉身就跑。

少女跑過來的方向是直直沖向沈眠的，容悅的眼神稍微追随了一下，随即就看到了沈眠。

那一瞬間，容悅的眼睛就被點亮了。

死小鬼！

沈眠看着容悅向自己跑過來，差點就傻眼了。“你又長高了。”

容悅擡頭看他，“你也有長高。”

沈眠笑眯眯地伸出手，從他的手裏抽出了那封信。“我不是說了嗎？你最好還是提前考慮一下，當你收到女孩子的告白的時候，要怎麽樣拒絕或者接受。”

“接受的話是不需要考慮的。”容悅不以為意，“只要點頭就好了。”

沈眠把情書還給他，問得意味深長，“那麽拒絕呢？”

容悅那情書塞進了書包，只是看着沈眠笑，并沒有說話。

沈眠看見他的笑容，隐隐發現了莫名的不協調感。

“你這次過來呆多久？”容悅問。

沈眠算着日子，“五天吧。”

容悅緊追不舍，“住哪？”

沈眠還在思考，“總之是先過來見你一面，晚點再考慮一下是住旅館還是住葉擎的家裏。”

容悅一聽他說這樣的話，立刻就拉住了他的手，擡頭，用一雙的眼睛祈求着他，“不可以住我家嗎？”

沈眠一愣，随即搖頭，拒絕了他。“不方便。”

不管之後是怎麽樣，容悅先把沈眠帶回了家，他接過沈眠背着的旅行包，然後聽沈眠給葉擎撥打電話。

沈眠的通話很快就結束，他放下手機，一臉無奈地看着容悅。“葉擎在學校沒有回家。”

容悅聞言，已經抱着他的旅行包扔進自己的房間了。沈眠立刻跟了進去，容悅問他：“還有什麽事嗎？”

沈眠：“……你爸爸呢？”他到現在看到容懷，還是覺得尴尬。

容悅大概也是知道的。“他本來有個部門旅游，但是想留下來照顧我所以想拒絕。我現在就告訴他，你過來了，讓他可以放心去旅游。”

所以等容懷一回家就是看到本應該離開籠境鎮的沈眠的時候，整個人都傻了。等他的親生兒子逼着他打電話去參加旅游以後，他第二次傻了。

夜晚來襲。

沈眠躺在床上，接着微些的月光看着容悅的臉。他在夜晚的表情沒有白天的鮮活，甚至有一種死相。沈眠參加過葬禮，葬禮的現場，棺材的蓋子不小心滑落，他見過一次死人。蒼白的臉蛋，無法形容的無聲無息，跟合上眼睛的容悅居然一模一樣。

但是沈眠卻無端端多了一份安心感，這樣子的容悅比今天下午笑着的容悅要正常多了。

他看夠了以後，就悄無聲息地拉遠與容悅的距離，然後才慢慢睡着。

第二天的時候，容悅起床送容懷出門，容懷的表情還是傻的。“爸爸還是留下來照顧你吧。”

容悅笑着說：“爸爸很久沒有出去玩了，現在有沈眠陪我，你就安心去吧。”

容懷終于忍不住将心裏話說出來，“我不放心。”

“啪。”

容悅将大門關上了。

送走了容懷以後，容悅重新回到了房間。沈眠不是那種有睡眠規律的人，他昨晚睡着的時候他還在玩手機，現在一大早了還在睡。

容悅坐在床上，把鞋子掙脫，然後慢慢躺了回去。他側身看着沈眠的臉，随着他的呼吸調整自己的呼吸頻率，漸漸的，他居然有生以來第一次，睡了個回籠覺。

等他醒來的時候，沈眠已經不在床上了。她下床走出去，廚房裏傳來碗筷碰撞的聲音，沈眠做好了早餐，他在煙火的氣息中回頭。看見了容悅，他啧啧搖頭，一如既往地調侃他。“你堕落了，現在還會睡晚了。”

容悅不說話，坐到了椅子上。沈眠一邊低聲罵這個小鬼，一邊把煮好的早餐放他的面前。“吃吧。”

容悅拿起筷子就吃，沈眠忍不住吐槽，跟喂小狗似的。

吃完早餐以後，兩個人坐在沙發上，沈眠玩手機，容悅看書。兩人交流着離開對方以後的生活。

這五天裏，剛開始的時候，他們還出去逛逛，到後面就默契地縮在家裏一動不動。

等沈眠到時間要離開的時候，容悅送他出門口。沈眠邁開腳步就要走，容悅抿嘴，先一把拽住他的手，沈眠不解地回頭，容悅還要跟他說幾句話。

“你就像是童話故事裏的人一樣。”容悅把自己的感想說出來。

沈眠今天早上有照過鏡子，知道自己的長相是什麽款，所以他完全不能茍同容悅的說法。但是他還是問：“哪裏像？”

“童話裏的人總是這樣，在一定的時候來，在一定的時候走。”容悅問：“那麽你下一次會是什麽時候出現呢？”

沈眠氣笑，“為什麽不是你來找我呢？”

容悅一愣。

沈眠說完以後并沒有放在心上，他朝着容悅搖了搖手，然後就去趕公交車了。

容悅在門口看着他的身影慢慢變小，然後就走出了房子。他把門關上，靜悄悄地跟在沈眠的後面。今天的沈眠沒有上一次的好運氣，他在站臺上等了好久才上車。期間，容悅就默默站在不遠處，注視着他。

沒有人注意到容悅，沒有人能注意到這種詭異情感的誕生。

接下來，容悅的生活日複一日，然後就這樣到達了初三。在這一年，籠境中學取消了直升的規定，他們初中生也要靠考試才能到高中部讀書。

為了讓他們振奮精神，初三的老師們又阻止了一次唱校歌的機會。

容悅身為初三整個級的第一名，跟當年的沈眠一樣被推到講臺上領唱。當他站在主席臺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下意識擡頭盯着他。容悅調整麥克風的方向，開口：“我們擁有青春……”

大家有氣無力，歌聲參差不棄。

籠境中學的老師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體育老師的反應最快，他拿着麥克風，朝着下面的學生們吼：“給我大聲唱！”

我們擁有青春，我們不懈奮鬥。

無論前路如何迷茫，我們永不認輸。

前進！前進！

幸虧的是，唱歌這件事情還是平安無事地進行了。

組織了一次精神振奮大會以後，初中部的部長覺得他們還是太懈怠了。“你們到底想不想考上好高中，然後考上好大學了？”

初三生大多數都是一群十五歲左右的孩子，雖然他們很配合部長，全部都說想，但是部長還是感受到了他們一點也沒有重視起來的心情。“好的大學可以使人受益匪淺……我決定組織一次籠城大學一日游！讓你們親眼看一下好大學！”

籠城大學？

昏昏欲睡的容悅突然就擡起了頭。

部長還在熱血地吶喊：“你們想不想去？”

“想！”可以出去玩，大家明顯精神多了。

淩霄聽到那震天的聲音裏面居然夾雜着容悅的聲音，不由得轉了個頭。他嘴角一抽，這個容悅在短短一年的變化也太大了些，不僅與人為善，現在還熱衷課外活動。如果他面對自己的時候不是依舊沒表情、沒心情、沒好脾氣，淩霄都要懷疑是不是有外星人跑來地球，将那個少年給換走了。

部長的這個建議收到了如潮般的響應，衆人不得不真的把這件事情提上了日程。

其實那時候的大多數學生，比起真的想去看看好大學，更多的是抱着可以出游的心态出門的。籠城大學是整個南方最有權威性的大學，而且它的周邊有很多的學校，構成了一個大學城。聽說原本大學城還有一個名字，但是後面的人提到那個地方，第一想到的還是籠城大學。

籠境中學身為籠城下面的小鄉鎮，為有這樣的學府而自豪。

因為有部長的推波助瀾，他們初三生去籠城大學的時間很快就定下來了。

在容悅要出發的早上，容懷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你暈車嗎？”

自從他的母親逝去了以後，容悅似乎就再也沒有離開過籠境鎮。容悅回憶了一下，不太确定，“不暈吧。”

容懷不放心，想要去買藥，但是因為時間還早，慢節奏的籠境鎮沒有一家藥店開門營業。看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容悅只好背着背包就跑去了學校。上了車以後，蔣琳琳第一時間看到了容悅，她立馬拍了拍旁邊的位置。

容悅往後面一望，似乎還真的沒有多少位置了，于是他就在蔣琳琳的旁邊坐下。

蔣琳琳看他真的坐下了，一臉的開心，“我看你那麽晚還沒有到，怕你沒有位置，所以就幫你占了一個。”

“是啊是啊。”淩霄就在他們的後面，突然就探出了一個頭。“任何人想坐在這個位置上都被這個母夜叉給趕走了。”

蔣琳琳看他那麽說自己，一巴掌就拍他的腦袋上。

淩霄嫌棄地看着她，然後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姜琳琳驅趕走淩霄以後，問容悅：“你要坐靠窗邊還是內道？”

容悅笑問：“我可以坐靠窗嗎？”

他這麽對姜琳琳笑，姜琳琳什麽都答應啊，立刻就跟他換了位置。等大家都系好安全帶以後，大巴就搖搖晃晃的上路。并且容悅發現了一件從前都不知道的事情，那就是，他暈車。在他迷迷糊糊之際，淩霄和姜琳琳換了位置，拿了一個塑料袋給他。

淩霄不愧是老班長，一副老媽子的語氣跟他說話。“男子漢大丈夫，吐習慣了就好。”

容悅抖着塑料袋，什麽都聽不進去。

最後還是姜琳琳提建議，發動了只要睡覺就不會暈車的日常小知識。容悅稍微舒服了以後，靠着椅子就睡着了。

他從小到大都喜歡做夢，就算是短短的幾個小時的淺睡狀态也會陷入夢境。

他不畏懼做夢，但是這一次似乎不一樣。不像是到達了那個世界，而像是真正的夢

夢裏，它的玫瑰花呵斥它，你都不會主動來找我。

它這只愚蠢的兔子，立刻慌慌張張地着裝，戴上自己的禮帽，拎着旅行箱就奔跑在找尋玫瑰花的路上。

容悅在夢中笑了，随即他的肩膀被人搖晃，他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淩霄的臉蛋近在咫尺。“容悅，我們快到了，你準備一下吧。”

容悅立馬就坐了起來。

淩霄這時候才想起了一件事情，“沈眠學長是考上了籠城大學吧？你過來這裏有跟他講嗎？”

容悅想也不想就回答，“沒有。”

淩霄一愣，随即釋然，畢竟他們的年齡差那麽多，後面又一個在籠城一個在籠景鎮，這一份友誼是很難保持下去。

他的想法才完，容悅就說：“我想要給他驚喜。”表情看起來有幾分的興高采烈。

淩霄：“……哦。”他有時候想的東西真是太多餘了。“他畢業之後，你們還有聯系？”

“沈眠每過兩三個月都會過來找我。”

淩霄覺得他說這句話有一點點的炫耀意味。“大學生很多的活動，你要是不提前告訴他，他可能就出去了，而且你知道他在哪裏嗎？”他忍不住提醒他。

容悅從背包裏掏出了手機，向淩霄晃了晃。“他今天有課，一直上到12點，他的教室在物理樓的一樓，106，他要是課間休息會在雕塑那邊散步。”

淩霄：“……”你好可怕。

很快，大巴就停穩了，籠境中學的初三生們蜂擁而下。容悅不着急，所以落在了後面。但是等他站穩以後，突然就被面前的景色給震撼了。這裏是跟籠境鎮截然不同的景色，高樓林立，但是建立得非常有條理。這裏的建築物跟外面的建築物又不一樣，如果說外面的建築物是繁忙的商人，這裏就是彬彬有禮的學生，浸透了百年的書香味道。周圍走動的都是大學生，看到了穿着校服的籠境中學的學生都不以為意。

沈眠就在這個地方生活着。

“大家要記得門口，時間點到了就在這裏集合。”帶隊的班主任在跟他們說話，“我們已經跟籠大的校長說好了，你們盡管可以在這裏活動，但是要注意不要打攪別人上課，而且不要跑遠了。有什麽事情就及時打電話給我。”

容悅背着書包就準備跑。

這時候，另一個領隊的老師又湊到谷雨繪的耳旁說了幾句話。

谷雨繪點頭。“現在我們先進去。”

容悅不得不先跟上去，似乎是收到了誰的指示，班主任先帶他們在主要的景點逛了一圈。在路過一個雕像的時候，容悅跟在大隊伍的後面。人來人往，喧嘩的聲音直沖雲霄。

容悅得到了世界寂靜的一瞬間，他突然有所預感一般，突然回過了頭。

雕像的面前，有一個人背對着他。他穿着簡單的牛仔褲，一件簡單的襯衫，深棕色的頭發在迎風飄揚。

“沈眠！”不遠處有人大喊着他的名字，然後向着他撲了過去。

沈眠轉了一下身子，嫌棄地把那個人給丢走。“有什麽事情可以直接說嗎？不要總是一下子向我壓過來，你也不想想自己有多重。”他那副眼鏡的裏面，是一雙一如既往冷冽的眼睛。

“上次來找你的那個女孩子，叫蘇秋雨的，長得真可愛呀，是你的女朋友嗎？”

沈眠搖頭。“不是。”

“不是的話，你就介紹給我吧！”朋友興高采烈。

“她當然不是沈眠的女朋友了，你沒有聽葉擎說嗎？就是隔壁學校總是來找沈眠玩的，那個很有趣的兄弟啊，他說過沈眠有小男友的。”

“草！”有人吓了一跳，“別胡說，我們沈哥的性取向可正常了。”

朋友繼續調侃，“看來你是不知道他每隔一段時間就失蹤是去哪了。”

沈眠一手把說話的朋友推開，怎麽葉擎那個家夥那麽大嘴巴。

他們的旁邊還站了幾個女生，聽到了這個話題就哈哈大笑，一起走過來。“我也聽葉擎說了，叫容悅對吧？葉擎說長得可好看了。”

“有多好看啊？”朋友仰天笑了起來，“是不是就像今天上課看得那副插圖一樣？”

沈眠無奈，正想讓他們不要再說這個話題了，偏偏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他拿出手機，一下子就看到容悅兩個字閃爍在屏幕上面。

容悅：在哪？

沈眠：課間休息。。

“容悅！”搭着沈眠肩膀的人一下子就看見了那兩個字，大聲嚷嚷。

衆人立馬就笑嘻嘻地聚在了一起，還把沈眠的手機給搶了過去發了一條語音。“容悅小男友，我們是沈眠的朋友，視頻聊天嗎？”

“喂！”沈眠動氣了。

容悅那邊很快也傳來了一條語音，衆人立馬叫點開。手機裏的那頭傳來了一個好聽的嗓音，“好啊。”

“哇啊！”

沈眠一瞬間就把手機搶了回來，然後對着那邊打字。

不要理會這群神經病。

容悅：呵呵，讓他們見見本人如何？

沈眠：不怎麽如何！

容悅：太遲了，我已經在了。

沈眠一頭霧水，什麽叫已經在了？

容悅：回頭。

沈眠看到了信息，下意識就回頭，而他一回頭，瞳孔就不由自主地擴大。

籠城大學栽種了很多的樹，其中有一棵沈眠叫不上名字的，結滿了黃色小花的大樹在他們的背後站立。而樹的下面，站了一個姿色絕麗的少年，他四肢修長，黑色的毛發軟軟細細。黃色的小花瓣落下，他随之歪頭笑了笑 。

容悅看沈眠傻愣着，立馬朝他揮了揮手。

“哇……哇哦。”在沈眠之後，終于有別的人看到了容悅。

“容悅！！”沈眠吓到發出了自己能擁有的最大聲音。

當容悅朝着沈眠跑過來的時候，沈眠覺得自己猶如在夢境之中。

容悅是小跑過去的，沈眠人還在恍惚之中，下意識就接住了他。

“沈哥哥。”容悅眉開眼笑，抱住了他的脖子，他現在不用踮腳就能把腦袋靠到他的肩膀上面去。

沈眠也沒有想到，面對突然出現的容悅，他說的第一句話會是，“你變聲了？”

現在容悅的聲音少了以前那種雌雄莫辯的稚嫩感，少年人的聲音清澈透明，還有一些隐隐的低沉。

“我這次只不過三個月沒有回去，你就變聲了？”沈眠訝異。

“那麽沈先生，你是為什麽那麽久沒有去看我呢？”容悅從他的身上蹦下來，抱怨道。

沈眠無奈：“我不是說了嗎？最近有個很重要的作業……”

沈眠的專業特別忙碌，他有時候忙起來根本就沒有離開過圖書館。于是剛開始的時候是一兩個月去一次籠境鎮，後面就變成了兩三個月。

容悅覺得這個男人還像往三四個月一次的頻率發展。

“我知道的。”容悅輕笑，“所以就換我過來找你了。”

沈眠一愣，随即嘴角上揚，露出了一個可以将冰山融化的溫暖笑容。

“你這個小鬼。”就在他想上手捏容悅的臉蛋的時候，有一個聲音打斷了沉浸兩人世界之中的他們

“你就是容悅？”旁邊的女孩子大呼小叫。

沈眠被她們的聲音吓了一跳，容悅比他淡然多了，他站好，對着她們微微一笑，态度無懈可擊。“你好，我是容悅。”

認識沈眠的人都好奇地望着容悅，沈眠看到了容悅的表情，開始皺眉。

這個小鬼什麽時候學會了這種敷衍人的笑容？

朋友捅了捅沈眠的手臂，他剛剛咋咋呼呼，在本人的面前卻收斂起來，只敢對着沈眠小聲逼逼。“本人是真的好好看啊！”

沈眠冷笑，“跟今天你在課堂上看見的油畫比呢？”

朋友恍惚，“差不多了。”

他覺得容悅長得跟印象派畫家筆下的美少年一樣，而且獨具東方的特色，又神秘又清雅。

啊，他覺得自己現在像個詩人。

沈眠睨了朋友一眼，随即提起容悅的書包，他一點也不優待這個人們眼中的美少年。

容悅擡頭看他，只見沈眠低頭，那一雙攜帶冷氣的丹鳳眼的眼睛向着自己，但是因為玻璃鏡片在陽光下反光，容悅下一瞬間看不清他的眼神。

沈眠：“你是來找我的吧？那麽走吧。”

“诶！”衆人想要阻止沈眠，但是沈眠跑得比兔子還快，沒一會兒就拖着容悅消失在他們的面前。

沈眠跑得快，但是容悅沒有那個體力，兩個人一離開了雕塑廣場，容悅就趕緊撲上去，抱住了沈眠的腰，讓他剎車。“行了，我跑不動了。”

沈眠擰緊了眉頭，現在四下無人，他這樣可以呵斥他了。“你一個跑來籠城？知不知道這樣子很危險的！”

容悅将滑落的背包帶子挂回去，一臉不解，“不是你說的嗎？讓我要主動來找你？”他說了一年多，他都會背了。

沈眠挫敗地捂住臉，“你這跳躍也太大了些。我希望你先從主動聯系我開始，不要一開始的主動就一個人跑來籠城。”

容悅看自己的惡作劇差不多了，就開始解釋。“放心好了，我是跟着大家一起來的。”

“大家？”沈眠擡起頭。

容悅笑着點頭。“籠境中學的初三生，我們組織來籠城大學一日觀摩。”

沈眠看着他那緩慢的笑容，這才釋懷。這一種仿佛是放慢電影一般的笑容，才是容悅的笑容。

兩人面對面站着，似乎還有千言萬語待訴說的時候，容悅的手機突然響了，容悅毫不避諱，直接在沈眠的面前接通了電話。“……好……我找到沈眠了，到時間會在門口……有事聯系。”

“怎麽了？”沈眠問。

容悅随手把手機塞進了口袋裏，不怎麽在意的樣子。“我看到你以後脫離了隊伍，淩霄發現我不見了，所以聯系我。”

深眠聞言，嘴巴一幹，他說：“你看到我就脫隊？”

容悅還以為沈眠又想教育他，“沒關系，其實晚點就是自由活動時間了，而且我只是來見你而已，對參觀校園沒有多大的興趣。”

他說完以後，沈眠并沒有回應他，他只是看着少年，然後終于擡手摸着他的臉。

容悅正準備笑一笑的時候，沈眠一把捏住他的臉，阻止他的笑容。

“你做什麽？”容悅被他掐臉，說話都含糊不清。

沈眠合上眼睛笑了，“我很開心，你來這裏是專門為了我這件事情，我真的很開心。”

容悅雙眼含笑。

“就像你每次看到我回去找你都很開心一樣，我現在也同樣擁有一樣的喜悅。”說完以後，他又怕容悅聽不懂，“你明白嗎？”

容悅：“是的，我明白。”

你享受的喜悅與我享受的喜悅一般。

風吹動塵世間的葉子。

蘇秋雨再次出現在籠大，下了課的學生一湧而出。沈眠的那位朋友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蘇秋雨。這個少女長得實在是太好看了，每次他想漠視都做不到。“秋雨！”他大喊。

“駱肅寧。”蘇秋雨跑了過去，她問：“沈眠呢？”

“沈眠逃課了。”駱肅寧說完這句話都想給沈眠鼓掌，那個死板的沈眠居然逃課了，可喜可賀。

蘇秋雨自然也是知道沈眠，所以皺眉。“他是生病了嗎？”

“就是逃課。”駱肅寧不以為意，“我們今天課間休息的時候，沈眠的那個容悅來了，沈眠看到他以後就拉着他跑了，直到最後一節課都沒有回來。”

蘇秋雨乍聽到那個名字的時候，一臉不敢置信。“容悅？”

“是啊，聽說你也是籠境鎮的人吧？籠境鎮的容悅。”

蘇秋雨謝了駱肅寧的情報，拒絕了他邀請自己一起吃午飯的請求。她轉身離開，咬牙切齒。

一說起容悅，她就想起那雙叫人極度不舒服的眼睛，以及他曾經對自己說出的話。

看來那麽多年過去了，沒有放棄沈眠的人不止自己一個人。

蘇秋雨在籠大走來走去，看到了一大群穿着籠境中學校服的學生，她立刻就跟着他們，然後聚在了校門口。

她在等着，果然，很快，沈眠的身影就出現在她的眼前，他的旁邊還站了一個少年。兩年不見，容悅生得比她想象中還要瑰麗。他在沈眠的身邊，時常露出笑容，但是蘇秋雨不覺得他變得平易近人起來，反而更加惡心，因為他身上裹的黑暗氣息更濃重了。只有沈眠那種毫無知覺的人，被他緊緊束縛着，卻毫無察覺。

有幾輛大巴駛來，籠境中學的學生陸續上車，沈眠就推了推容悅。“去吧。”

容悅走了兩步，然後回頭看他。“我會再來的。”

沈眠笑着點頭，“我很期待。”

容悅也笑了，然後繼續往前走。蔣琳琳剛好也在另一邊走出來，她看到了容悅，立馬拉住他的手腕。“快走。”

容悅并沒有拒絕，跟着她走了。

沈眠在不遠處，看着兩人相交的手，笑容立馬就停滞了。

原本泛甜的心，現在都是酸到要吐泡泡的惡心感。

“好惡心。”

他聽到了蘇秋雨的聲音，然後轉頭。

蘇秋雨一直站在他的不遠處看他，所以把他的表情都收納于眼底。“我終于知道你說的謊言了，什麽不想談戀愛，我看你是不敢承認自己是喜歡上什麽人吧。”

“你在說什麽？”沈眠皺眉。

“你自己清楚！”蘇秋雨覺得委屈，“我一直以為你不清楚，但是現在看來原來你比任何人都明白！你知道自己喜歡什麽人！你這個變态！”

說完，蘇秋雨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眼淚了。她得知的秘密太過令人震驚，她根本就不敢再細想，于是掩面就哭着走了。

沈眠沒有追上去，他站在原地，往那幾輛大巴看過去。

車子已經啓動了，它們繞着花壇轉彎，慢慢地離開這個地方。

容悅坐在窗邊，臉蛋壓在玻璃窗上，一直死死盯着他。

沈眠一如往常，笑着朝他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