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生活并不凄涼

泡沫被戳破的一瞬間, 就是它消亡的時間。

容悅自從初三以後，能與沈眠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少，甚至收到的信息也是一樣變少了。剛開始的時候，他還認真地問沈眠最近是為什麽這麽忙碌。但是沈眠也是一個狡猾的大人了，他用各種各樣的借口搪塞容悅，容悅一開始并沒有發覺。

“那我去見你吧。”容悅一想到自己還有這樣的解決方法，一雙眼睛在滿室的低溫中沸騰。

“不要了, 你要準備考試了吧。”沈眠的聲音帶笑，完全聽不出有任何的異常。“其實我也是在忙一件重要的事情，等有結果以後, 我會馬上告訴你。”

容悅的笑容消失在嘴角的邊緣。“那你什麽時候才能把重要的事情解決，然後想起我呢？”

“我一直都有想你的，容悅。”

容悅合上了一雙思緒萬千的眸子。

他原本就是一個優秀的騙子，可以輕而易舉識破沈眠的謊言。

最後, 他還是選擇相信他。“好，我等你。”

童話裏都說, 等待會有結果。

時間過去，最明顯的一個結果就是，容悅長大了，他成為了一名高一生。

在高中, 他終于擺脫了梁浩那個看他不順眼的人，而淩霄和姜琳琳依舊和他一個班級。新的座位是老師直接安排的，容悅在按照座位表在新的教室坐好。他還在收拾書本的時候，旁邊一個陰影打了過來。他擡頭, 他的新同桌是一個女孩子，一個頗有分量的女孩子。就算是委婉如容悅，也說不出她的身材只是普通圓潤，因為，她确實太胖了。

女孩子在容悅的注視下，臉色漲紅，不自在地抓了抓頭發。

但是容悅并不是歧視她，只是有一瞬間的好奇而已。

“我是白楓月。”她連忙介紹自己。

容悅點頭，“我是容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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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羞赧道：“以後就是同桌了，還請多多指教。”

容悅在籠境中學已經算是風雲人物，幾乎他在哪裏，哪裏就有人的目光追随。那些人看着容悅，自然也就看到了旁邊的白楓月，有一些立馬就低聲笑出來。

“好胖啊，這個女孩子。”

“她跟容悅在一起，就是那個經典的童話故事，美女與……”

“啪！”一聲巨響打斷了他們的說話。

淩霄拿着一本書大力壓在了容悅的桌子上。“你的筆記本掉了。”他說得風輕雲淡，但是卻刮了那些說話的人一眼。

容悅瞄了他一眼，其實他并沒有掉筆記本，但還是自然地接過。他接着回頭看白楓月，淡淡地說：“真有意思。”

白楓月一臉疑惑。

“你的名字有三個顏色。”容悅一本正經。

白楓月一愣，随即笑了起來，她是一個活潑開朗又可愛的胖子。

班主任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座位表會誕生班上反差最大的一對同桌。

淩霄在高一還是擔當班長的職位，他一向平易近人，一下子就跟班主任哥兩好地混起來。“你安排位置的标準是什麽？”他也好奇。

“還有怎麽樣，成績啊！”有時候教師的想法也是很簡單的，“容悅和白楓月是我們級入學成績的第一名和第二名。”

淩霄：“哦。”

怪不得容悅尤其不排斥她，原來兩個人都有相同領域的智商。

容悅确實是第一次除了沈眠以外遇到還能交流的人。白楓月很聰明，而且也愛護衛生。坐在容悅的身邊，完全沒有給他帶來任何的不方便和不快。

班上還是有人想要欺負白楓月，他們找了個機會，揶揄着容悅。“你是真的覺得她很好嗎？”

白楓月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人了，立馬不想理。

容悅在旁邊，頭也沒有擡，繼續看他的書。“嗯。”

“那如果要你和她交往你願意嗎？”

話一出，就算是好脾氣如白楓月，也氣得顫抖。

他說話的聲音不輕，幾乎一片區域的人都笑出來了。“不要為難容悅了。”

淩霄在一旁聽到，搖了搖頭，正準備去拯救自己好友的時候，容悅出聲了。

“嗯。”

班上人目瞪口呆，随即起哄。

蔣琳琳瞪大了眼睛，望過去。

容悅笑着看白楓月，“但是我有其他喜歡的人，真是遺憾。”

白楓月嘿嘿笑着搖頭，“不遺憾，我也有其他喜歡的人。”

其他人也沒有臉面再調侃下去了，立馬走開。淩霄眉頭一挑，他還真是看不懂這些智商太高的人。但是，他有一個人還是看得懂的，蔣琳琳放學和他乘坐同一班公交車，她一看到淩霄，嘴巴一扁。“原來容悅喜歡那個樣子的？”

這幾年的時間過去，蔣琳琳是長得越來越可愛了，但是她做出這樣的改變是因為容悅。淩霄也幫她暗示過容悅不止一次，但是不知道容悅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一直沒有任何的反應。

但是淩霄單方面覺得，容悅是懂的，因為他第一次暗示過後，容悅就越來越少跟蔣琳琳一起出去玩了。

蔣琳琳越想越悲怆，開始吸鼻子。

“大姐，這裏是公交車，你收斂一下好嗎？”他連忙掏出一張紙巾給她，手忙腳亂。

此時此刻，容悅剛剛好騎着自行車，從這輛公交車的旁邊飛馳而過。

那一輛公交車上的愛恨嗔癡跟他沒有任何的關系。他無法去理解他人對他的情感，他光要解決自己的問題都花費了全部的力氣，迷宮的出口不會輕易向他敞開。

乍一看，似乎交幾個朋友，好好考試，好好吃飯，這樣似乎就能生活下去。

但是他的肚子依舊饑餓，他的五髒六腑仿佛有一處出了問題。他拼命往身體裏填充無休止的填充能量，不管是肉食還是海鮮，亦或是大盤大盤的蔬菜，他往身體裏面扔進這些東西，想要讓自己充實起來，但是沒有用。

他的肚子饑餓，他的靈魂饑渴，他在尋找着代替的治療品，但是毫無用處。

白天他掩人耳目，夜晚卻無法合上他朋友們的眼睛。

它們把他圍在中間，外面形成一個圈。它們歡歡樂樂地蹦蹦跳跳。它們一邊跳舞還要一邊奚落他把心輕而易舉地交出去，然後落得這樣凄涼的下場。

容悅不凄涼，只是空虛。

日複一日的單調生活快叫他要瘋掉。

“容悅。”

容悅聽到有人喊他，立馬回過了神。他擡起頭，蔣琳琳站在他的面前，“今天我可以去你家嗎？上次說的書，我想過去拿。”

少女鼓起了莫大的勇氣，拳頭緊攥着，臉色漲紅。

白楓月坐在容悅的旁邊，想要拼命收斂自己的存在感，把空間都讓給他們。長得好看的人真好，還有機會談戀愛。

容悅看着青春明媚的少女，輕輕地搖了搖頭。“不用那麽麻煩，我明天給你帶過來就好了。”

說完，他就起身，從教室出去了。

“操！那家夥什麽毛病，放着蔣琳琳不理，倒是跟那個肥豬玩得那麽好！”有人忍不住低罵。

白楓月：“……”她也想知道容悅是什麽毛病。

莫非還真是因為容悅比起漂亮的皮囊，更中意有趣的靈魂？那她也太有趣了吧？按照容悅這态度，她都有趣到可以沖出銀河系了！

但是等容悅回來，也沒有太理會她。他只是很平常的上課，然後很平常的抛下衆人，獨自回家了。

容悅本來是無精打采地回家，但是在轉彎的時候，他看到沈眠家的前面，停了兩輛車，一輛車裝滿了行李和家具，穿着搬遷衣服的員工正在将車上的東西陸續搬下來。

這一副熟悉的場景讓人不敢置信。

他睜大了眼睛，心髒無端端狂跳起來，他握緊了車把手，迅速蹬到沈眠家的門口。

沈眠家的門開了，那些人是把家具往裏面搬。

容悅立馬就想從自行車上下來，跑進去，找那一個他想象中的人。

“你好。”一個蒼老的聲音喊住了容悅。

容悅要下車的動作就頓住了，他望過去。

一對慈眉善目的老夫妻互相攙扶着，從沈眠的門口向他走過來。“你的自行車怎麽突然就停了，是不是壞了？我讓我孫子幫你修修吧。”

容悅看着他們，舌頭都泛着苦澀的味道。“不是的，沒有關系。只是我之前認識住在這裏的人，但是他搬走了，現在看到門開了，我還以為他回來了。”

兩位老人相視一笑，“這裏就是我們的房子。”

容悅一愣，然後抱着無謂的希望問道：“請問，沈眠你們認識嗎？”太久沒有提及這個嘛名字，他說一個字，心髒就要跟着大力跳動一下。

“哦，你找沈眠啊。”老爺爺點了點頭，然後朝着屋子裏面大喊。“沈眠，給我出來！”

容悅的眼睛瞪大，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屋子裏面悄無聲息。

老爺爺敲了一下拐杖。“沈眠！”

二樓的窗戶一下子被拉開，一個人頭從裏面探出來，“我在搬衣服！你又有什麽事啊？”

容悅在看到那個人的臉的那一瞬間，他的那種饑餓感終于消失了。

惡魔在向他邀功，想要蠱惑這位難得愚蠢的黑暗居民，他說是他将他帶回來，然後想要容悅的靈魂作為報酬。而容悅，也确實再次輕而易舉将自己的靈魂出賣。

沈眠也看到站在下面的容悅，他對着他笑了笑，一如當初。“是容悅啊。”

太過明媚的笑容讓容悅咬牙切齒。

這一個，可惡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