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我回首過去

容悅愣了一下, 随即想要去拉他的手,但是沈眠用的力氣太大了,簡直是要把手粘死在臉上一臉。容悅怎麽看都看不到他的表情,有一瞬間都懷疑他是不是在哭。

“看你現在這個樣子,車是開不了了。”容悅嘆氣。

下班時間,人流漸多。他們兩個人站在樓下,旁邊還停了一部頗有價值的小轎車, 走過的人都忍不住好奇地望了過去。

容悅抿了一下嘴巴,然後拉着他的另一只手,把他給帶走了。人群洶湧, 容悅一路撥開人群,開辟了一條道路。走到半路,沈眠還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容悅想了一想, 手掌順着他的手臂往下滑,與他十指緊扣。

沈眠終于有了不同的反應, 整個人一哆嗦。

容悅想起了一個這棟樓裏有一個辦公司,那裏裝修完以後很久都沒有人入駐,于是就帶着沈眠過去了。

他将門反鎖,隔絕了所有的喧嚣與景物, 讓這個狹窄的世界只留下兩個人

容悅就轉身看着沈眠。“好了,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了,可以把手放下來了吧。”

沈眠依然擋住臉,悶悶地說, “我現在的表情一定很丢臉,你看到以後會笑話我的。”

容悅笑得燦爛如花,“你現在乖乖把手放下來,還能得到我的一個吻作為安慰,你确定不要聽我的話嗎?”

被他的話所蠱惑,沈眠就保持用手掌捂住臉的姿勢,吸了一下鼻子,接着才慢慢把手放下來。

果然是狼狽到一塌糊塗的臉蛋。

容悅盯着他的臉,拿下他的眼鏡,拎起了衣袖,替他擦了一下眼淚。“你現在看起來可糟糕了。”

夏日太陽下沉的時間尤其晚,到了現在的這個時候,橙黃色的一片光芒才被烏雲逼着離開,滿室的光芒就這樣慢慢褪去。

蟬鳴依舊,沒有人發現一只绮麗蝴蝶飛過。

沈眠問:“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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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悅立馬踮起腳,擡頭親了一下他的嘴唇。

沈眠的眼睛還是濕漉漉的,容悅用自己的衣袖再給他擦了一下鼻子。

“其實我……”沈眠看着面前的少年,一瞬間有種恍惚的感覺。

“嗯?”容悅好耐心地聽他說話。

沈眠注視着他,一瞬間,又想起了當年的感覺,有愛戀、有憤恨、有不甘、有委屈。“其實我一直都在怨恨着一件事情,但是說出來又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卑劣了。”

“沒關系。”容悅說,“反正你在我的心中從來都沒有什麽太好的形象,現在只不過是添加多了一樣壞标簽而已。”

沈眠的喉結一滾,将那些梗人的情緒都咽下去。“我在四年離開之前,我告訴了兩個人,我喜歡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容悅被他這話吓得睜大了眼睛,眼裏的星辰閃耀。

“我說我願意等你長大,我說我不會過多幹涉你的選擇,如果你到時候說惡心,我就靜悄悄離去。我說我只是喜歡你,我不是什麽怪物。”沈眠說完這句話,又想要拿手擋住臉。

容悅伸手就将他的手擋下,不讓他掩蓋自己的真心。

“但是……”

他們說我真是惡心。

我喜歡上了一個不具有獨自判斷能力的小孩,我多麽卑鄙。

他們說我想要占有年齡的優勢,将你的一切情感都壟斷掉。

你會傷害他!

你自私!

你病态!

“真奇怪,誰來定義什麽是正常,什麽是病态?”容悅捧着他的臉,笑得花枝亂顫。“我的哥哥真可憐,世人為什麽又會覺得成年人和未成年人的愛戀當中,未成年人一定就是弱勢的那一方呢?”

“憑什麽因為我比你年長,就輪到我承受這樣的痛苦。”沈眠的眼淚不停地往下掉。“那如果是輪到你比我年紀大,我向你告白,那我們就能順理成章在一起嗎?”

容悅繼續給他擦眼淚,後面他發現如果他那麽嬌慣下去,大概在他哭完以後,這裏的門也要全部關上了。“我們回家再哭吧。”

“憑什麽?”他還耍起小性子了。

容悅摸着他的臉,然後向上把手指插進他的頭發當中。“你現在看起來實在是太可憐了,看起來讓人很有食欲。”說完,他上前一步抱緊了沈眠。“再哭下去,我就要在這裏上了你了。”

沈眠被他吓得睜大了瞳孔,眼淚都忘記往下掉了。

為了平靜下來,兩個人面對面蹲着,膝蓋碰在了一起。

沈眠還在小小聲地啜泣着。

“我去考個駕照吧。”容悅突然說了那麽一句話。

“為什麽?”沈眠下意識問道。

“免得有一天再發生這樣的事情,總不能讓這個狀态的你去開車吧。”

某人突然間要起了面子,“我才沒有哭。”

“好好好。”容悅傾斜上半身,親了一下他眼睛下方。“你的眼袋有點嚴重。”

“你的才是眼袋,我這個叫卧蠶。”

容悅的嘴唇往下挪,親了他的嘴角。“你什麽時候才能平靜下來啊?”

“哼。”

黑暗随即趕到。

沈眠在這個屋子失去最後一絲光明的時候恢複了情緒。容悅還是覺得他這樣子的狀态不适合開車,就帶着他去坐地鐵了。

地鐵上的人很多,大家各自擁擠在一起。

容悅光明正大地抱住沈眠,一只手還不老實地摸着他的腰側。

沈眠沒有躲開,但是忍不住吐槽:“你這樣的行為讓我想起前段時間遇到的色狼,連手法都很像。”

容悅聞言,立馬把手放下。

兩人回到家,沈眠第一時間去浴室洗臉,看着鏡子裏的人,他才慢慢想起來自己是怎麽變成這副模樣,而他在剛剛究竟對容悅說了什麽。

他羞憤得想死。

沈眠蹉跎地走出去,容悅正坐在沙發上收拾自己的被子。

“你上一次聽到我告白的時候,一定吓一跳吧。”沈眠決定先從一個比較不那麽尴尬的話題說起。

“沒什麽。”容悅把枕頭擺好。“你想獨占我的意圖很明顯。”

沈眠一愣,随即回想了一下,他覺得應該是沒有那麽明顯。“我今天說的話……”

“嗯?”容悅擡起亮晶晶的一雙眼睛,在等他說下去。

“我不是戀童癖……”他弱弱地解釋。

容悅輕笑,“你有想過小時候我,然後産生過感覺嗎?”

沈眠的眼神開始飄忽。

容悅拍了拍沙發,讓他坐下。“過來。”

沈眠只好過去,但是跟他隔了一個人的位置。

容悅近距離盯着他的眼睛,逼問道:“有嗎?”

“雖然是有,但那是因為之前我都沒有見過活生生的成年的你。”他費盡心思地想借口。

容悅打斷他的詭辯,“嗯哼。”

沈眠看着他的這個樣子,忍不住就笑了。“我喜歡你。”

容悅微微歪頭。

“但是那時候我只想到自己,不知道你會被傷害成這樣。”沈眠的眼睛一眨,“我只覺得我不可以傷害你,但是卻一直在傷害你,我是一個多麽糟糕的人。”他說,“我的父親逼問我,問我能保證我五年後、十年後仍舊喜歡你嗎?那時候我沒有回答,後來我在英國,我想,是的,不管是十年、二十年、一百年,我想我這輩子不會再那麽喜歡一個人了,我可以保證,對這份愛,可以是永遠。”

容悅就這樣聽着。

沈眠低下頭,“所以你是怎麽想的?”

容悅的屁股挪到他的旁邊,向他逼近。沈眠被他吓到,往後挪了挪。

“你以為我被你抛棄過一次,會毫無前嫌地接受你嗎?”他嘴巴裏說着傷人的話,但是眼角卻帶笑。

沈眠發自內心地說了一句話,“我真是看不懂你。”

容悅捧着他的臉,細細親吻起來。“我就是喜歡看你着急的樣子。”他不小心說了自己的真心話。“想要你流淚,想要你到了極致地渴望我,然後哭得不成人形。”

沈眠氣得牙癢癢。

容悅不悅了,“牙齒打開,不然我沒有辦法親進去。”

某人雖然生氣,單還是很沒有志氣地張開了嘴巴,歡迎侵略者的到來。

今天容悅也成功把沈眠親得暈暈乎乎。

沈眠到跟他分開的時候都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容悅覺得這副樣子的沈眠實在是太可口了,忍不住就沿着他的脖子往下親。

沈眠沒有推開他,他還在望着天花板思考。當容悅再吻一次吻到他的喉結的時候,沈眠的腦袋就中斷了。

他的腦海裏有煙花在綻放,一朵花跟着一朵花。

是不是有那麽俗的一種表達,這感覺像他十七歲那年的風景一樣美妙。

“當然了。”容悅想起了什麽,立馬跟他表露自己的主張。“你要是真的想要我,幫我綁起來關起來什麽的,我也完全不會反抗。”

“真是不懂你。”沈眠再次感慨,然後放松身體,任由他玩弄。

沈眠沒有想到自己的第一次坦誠相待會得到這樣的回應。

但是不可否認的就是,容悅自那之後,對他的态度似乎變了。雖然之前的容悅對他就很百依百順,但是感覺就是不一樣。

沈眠望他的時候,偶爾會與他的眼睛對上,容悅看見了他,黑暗的眸子就會被星星點亮。看見了這樣的容悅,沈眠的心髒就忍不住加速跳動。

愛情确實是一件很讓人着急的事情。

咖啡館內,容悅哼着小曲兒,拿着手機在發信息,看起來挺開心的樣子。

白楓月喝了一口咖啡,“談戀愛了嗎?”

容悅瞄了她一眼,“嗯。”

白楓月聞言,差點沒有一口咖啡噴出來。“你追到沈眠了?”

“你弄清楚點,是他追我。”容悅糾正她的說法。

“你答應了。”

“嗯。”他回應了一下以後,繼續道:“但是他好像不明白我已經答應了。”

白楓月佩服,“那你直接告訴他會死嗎?”

容悅收起手機。“不關你的事。”

白楓月後背一仰,往沙發上靠。“怎麽與我無關了,是誰在這幾年随時幫你彙報沈眠的情況,誰幫你聯系上他的導師,誰把你推波助瀾,讓他從英國回來的?”她嘟囔着,瞪着面前的人,“你真是我看過最沒有良心的人。”

容悅笑了笑,拿起旁邊的白砂糖,然後他用勺子盛了一勺,緩緩地加進咖啡裏。

白楓月時常覺得他的眼睛真是清澈,就連糖粒的粒子都反映得一清二楚。

“你呢?”

容悅要她說自己的近況,她只覺得煩惱。“我覺得我就不該回來,你說得對,有時候外表的改變不是全部,我變漂亮了又如何?淩霄就是不喜歡我。”

容悅看着她笑,“我是很喜歡你的哦。”

“油口滑舌。”白楓月冷哼。

容悅笑嘻嘻地喝咖啡。

“你又喝不出味道,都不知道你為什麽要加糖。”甚至說得更過分一點,她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點咖啡,反正喝什麽都沒有味道,喝白開水不是更省錢。

“說的也是。”容悅同意他的話,“下次試一下咖啡的味道好了。”從沈眠的嘴巴裏。

白楓月不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只覺得他的表情是那麽有點讓人不愉快。

“蔣琳琳還有來找你?”白楓月問。

容悅聽到這個名字,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了一個“嗯”字。

“你打算怎麽樣?”

“我不想讓一個女孩子難堪。”容悅說,“如果她不說,我就不說。”

白楓月鄙視他,“她會說的,憋不住的。”

“那我會認真想一個合适的回複。”

“行吧。”白楓月不太在意。

一杯咖啡喝完,狼與狽互相致敬。

“我差不多要準備回去英國了。”白楓月先告訴他。“我也有我的自尊的,既然那小子不稀罕我!我就回去了,找英國男人。”

看見她這個樣子,容悅忍不住笑出聲。

“讨厭鬼。”白楓月啐他。

兩人的聊天就這樣結束了,相伴着離開。在要出門的時候,送貨進來的工作人員一個沒有注意,貨物要往白楓月的頭上砸去。容悅眼疾手快,迅速一手攔住白楓月的腰,将她拉了過來。

“不好意思!”工作人員立馬道歉。

容悅皺眉,明顯不悅。“你沒事吧?”他問懷裏的白楓月。

白楓月心有餘悸。

容悅就護着她出去了。

那麽巧,路邊的喇叭在響,兩個人望過去,車窗打開,淩霄從裏面探頭出來。“你們兩個是在約會嗎?”他笑得陽光燦爛。

白楓月很想給他一腳,而且是直直踩到那張笑臉上。

容悅推了白楓月一下,“是的,約會完了,現在我有點事,可以幫我把她送回家嗎?”

白楓月不着痕跡地瞪了他一下。

“可以。”淩霄說,“去哪裏都可以。”

容悅看他答應了,立馬把白楓月趕上車。“拜拜。”

白楓月還沒有把手揮起來,小車立馬風馳電掣而去。

白楓月:“……”她默默把手放下了。

她本來想抱怨淩霄為什麽突然一腳踩油門,但是她坐在副駕駛位上,渾身都不自在,就不吐槽了。

淩霄看着前路,也沒有看她。“容悅是真的很好看吧。”他突然來了那麽一句。

“是吧。”白楓月很想反駁,但這是客觀真理,她只好忍氣吞聲。

前路是紅燈,淩霄剎車,然後轉頭看着她。“是女孩子,都會對他有好感的。”

白楓月姑且點頭。“是吧。”但是她的對他的好感在這幾年是消耗完了。

“你喜歡嗎?”

“喜歡什麽?”

“喜歡容悅。”

白楓月被他的話梗到,咳嗽個不停。太驚悚了,這是她有生以來聽過的最讓人害怕的話。

淩霄也被她的過激反應給吓到了,“旁邊有水。”

白楓月立馬狂灌了一口水。

小小的空間裏也雞飛狗跳。

而留在原地的容悅則悠閑多了,他看着遠去的小車,忍不住感慨。“少年人總是看不清自己的心。”

說完,他也優哉游哉地離開了。

他不知道,在他的身後,有人按下了快門,拍下了他的背影。

蘇秋雨一直坐在他們的後面,被過高的沙發背擋住,所以他們一直沒有發現。

她拿着手機,回放自己的錄音。

“怎麽與我無關了,是誰在這幾年随時幫你彙報沈眠的情況,誰幫你聯系上他的導師,誰把你推波助瀾,讓他從英國回來的?”

她又拉快了進度條。

“我是很喜歡你的哦。”

“油口滑舌。”

她緊接着打開了相冊,上面是一張照片,容悅緊緊地摟着白楓月。

将手機收起來,她優雅地擡起了咖啡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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