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尚存餘地

同塵小築一年四季景色清幽，鳥語花香。它坐落在并不算高的山頭上，不大亦不小的一個山門始終被籠罩上一層淡淡的薄霧。然而這霧氣并非山峰高度所致的雲遮霧繞，而是和光本尊的仙氣所致。

寧無塵手裏捧着熱氣騰騰的香茗，輕抿一口，茶葉的清淡香氣在唇齒中化了開來，萦繞喉間，亦沖淡了幾分他對沈雲夢的擔憂。

此行他找和光，也是下了決心，沈雲夢星滅一事已是警醒，他不欲再像天玄老君那般拖延下去，只是不知性情有些直率而又陰晴不定的和光是否配合。

寧無塵蓋上杯蓋，對和光笑道：“你這小築外的仙氣真是愈發純粹濃郁了，真可謂是紫氣東來。”

任憑誰聽了這番恭維都會感覺舒心，和光大大咧咧地應道：“應該的，放了這兩個淘氣鬼下山游歷，我自己可沒荒廢。”

白柳欲向和光說道說道他與阿姐在外遇到的諸多趣事，這話還沒插上半句，就被和光一眼瞪到塞回肚子：“大人講話，小孩少插嘴！”

白柳讪讪地閉嘴，轉身去摸大孔雀，摸到一手的鳥毛：“呃……你掉毛了？”

孔闕面露悲憤地看着寧無塵，奈何對方毫無自覺。他的脖子都快被他蹭禿了，這個變态！

和光将目光轉回寧無塵身上，直白地問道：“無塵老弟來找我，可不光是為了敘舊吧？怎麽，有求于我？”

寧無塵輕笑：“果真瞞不過和光兄的慧眼。”

“得了吧你！”和光擺擺手，“究竟是什麽事？”

寧無塵開口：“你可還記得那個叫明的家夥？”

和光挑眉，反問道：“我們這輩怎會有人不知道他？”和光暗暗思索，寧無塵前來既然是為了明，想必蟄伏百年的明終于有所行動，而一個尚不成氣候的低劣魔族怎麽會讓寧無塵勞神費力？

寧無塵将實情全數告知這位與他同輩的好友，重點強調了縛魂盞的被盜和開顏峰兩名仙人受傷，其中一名雖無性命之憂，卻不知怎麽星滅了的事實。而明則帶着從南溟之南的百鳥族中叛變的翠鳥小翠跑去了凡人世界，不知又要暗中禍害多少人類修士。寧無塵最後表示，此行也是想找和光共同出力，搜尋明的下落。

和光聽到明果然卷土重來，不屑一顧地瞥了瞥嘴角。但當他得知縛魂盞被明手下之人盜走，又有仙人受重傷之事時，面色卻不太好看起來：“你說的全部屬實？”

“我騙你做什麽？”寧無塵一把扯過白家姐弟，将他們推到和光面前，說道，“你的好徒兒跟着經歷了挺多事，其中就包括我同你說的幾件，你若不信，可以問問他們具體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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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柳大力點頭：“老祖說的全是實情，徒兒已經沒什麽可補充的了。”

和光又一臉狐疑地看向從不欺瞞他的白芙蓉，他乖順的徒兒也點頭，細聲道：“件件當真，請師父明鑒。”

“真是豈有此理！”和光确定完寧無塵不是在拿他開涮之後，一巴掌拍扁了座椅的扶手，問寧無塵道，“你想讓我怎麽做？”

“以你山門之力，助明夷世界懲治惑亂之徒。”寧無塵請求道，“你與我們不同，收的都是尚未飛升的人類修士。你在凡人世界中頗具影響力，我希望你能讓你門中人都進入凡人世界通知各自家族，搜尋明的下落。”

和光雖是一派莽夫作為，但心思卻并不魯莽。他想了想，拒絕道：“我在凡人世界中的人脈雖廣，但此舉不妥，容易牽扯到凡人壽數與天下的改換。況且老弟你也說了，我這裏并非仙門，有許多還未飛升的凡人修士。你可知龍騰山門被血洗一事？”

寧無塵一驚，反問道：“和光兄亦知？”

“呵呵。”和光促狹地看了一眼寧無塵，“別看我這樣，知道的不一定比老弟你少。這表面上是山門對山門的報複，我們仙界人管不着那麽多。但要想徹底血洗一個實力堪比仙門的修仙山門，其中一方卻免不了同魔族勾結……你方才同我說的那名化為龍形的修士，他便是龍騰山門中的弟子吧？”

和光語氣篤定，寧無塵暗暗贊嘆和光看問題一針見血，心中打定了把他請出山的主意。但既然和光怕徒弟們和當年的龍騰山門一樣受到傷害，明退了一步，提出了自己修改後的方案：他希望本身修為極高的和光能與他們共同對抗明暗暗安插在仙界中的人。

“好說。”和光點點頭，這個邀請比寧無塵最開始的提議靠譜得多。他側身同白芙蓉小聲說了幾句，和寧無塵點頭道：“若你有需要，可來此處尋我，這數月我便不閉關，靜候老弟你的大駕光臨。”

寧無塵雖不知和光同白芙蓉說了什麽，但既然和光答應了他的請求，便不會反悔。寧無塵把回心仙人和均長老留在同塵小築，自己一甩袖，乘風而去。

回心仙人和均長老二人面面相觑，寧無塵這是何意？

和光哈哈大笑，對他們二人說道：“怕是他要去做什麽好事，不讓你們沾光呢！”

回心仙人一聽，突然明白了幾分，不禁感嘆和光雖為糙漢心思卻很細膩。寧無塵将她和均長老二人扔在和光這裏走了，怕是去找那自行離開的貓妖了吧；倒不如說主要是把均長老甩開，可以免去不少不必要的麻煩。

回心仙人會心一笑，既然如此，就由她來轉移均長老的注意力好了。真虧他說得出“獅子狗”！

對了，那獅子狗……不，是那貓妖，她叫什麽來着？回心仙人揉了揉眉心，心道自己的記性也不如以往，肯定是和均長老在一起的時間過長了才會如此。她總不能貓妖貓妖地叫，便把白芙蓉叫到一旁，小聲問道：“那小貓兒叫什麽名字？”

白芙蓉看了看眼神炯炯的均長老，不自在地別過臉去，亦小聲對回心仙人說道：“叫阿初。”

回心仙人又問：“方才你師父悄悄叮囑了你什麽，能讓我知道嗎？”

白柳湊上來，說道：“當然啦前輩，師父讓阿姐通知門人，再讓門人能聯系的都小心回去聯系一下各自的家族，提防被明害了去。”

白芙蓉白了白柳一眼：“你呀，真是什麽都要偷聽，說了幾遍都不改。”

“阿姐的事就是我的事！”白柳一拍胸脯。

白芙蓉沒再理會偶爾抽風的弟弟，對回心仙人說道：“前輩你別看我師父兇神惡煞的，但他別扭得很，心如少男，即便表面上拒絕了老祖的提議，暗地裏還是關心大家，不希望出事。”

回心仙人掩口一笑，道：“我看出來了。”她見白芙蓉雙目灼灼，疑道，“你這樣看我，又是有什麽要問的？”

“前輩……”白芙蓉把白柳拉過來一點，讓三顆腦袋湊在一起，問道，“星滅究竟是何物？”他們有和阿初一樣相同的困惑，最開始，他們都以為星君死去了，但事實告訴他們并非如此，回心仙人也說肉身的損耗可以修補，但衆人聽到“星滅”二字又是一副怒火中燒的模樣。

回心仙人訝道：“你們師父沒告訴過你們嗎？”

兩顆腦袋搖了一搖。

回心仙人見狀，細細斟酌了一下，解釋道：“星滅乃是一名星君的星辰遭遇黯淡或隕落，一般而言，黯淡是轉世或是因未能盡職而被貶凡間，而隕落則是神魂俱滅。這前者大多是新的輪回，後者卻是徹底的寂滅。”

已是為了沈雲夢的重傷哭過一回的白柳聽了，緊張道：“星君她是哪一種？”

“二者皆非。”回心仙人搖搖頭，對這樣的情況，她也沒有遭遇過。星君本就稀少，飛升後的仙人能成為星君均是因強烈到極端的某種道心以及機緣巧合，她印象中的那場較為相似的星滅，是那顆星。那名星君被明奪舍肉身而神魂消散，星宿并非徹底隕落，而是虛假地黯淡了下去。

回心仙人回過神，見白家姐弟滿臉疑惑地看着她求一個解釋，她只道：“我現在只能确定，雲夢她正在經歷一種非生非死的狀态。”她嘆息道，“若是星宿錯了就好了。”

只是，星滅有可能平白無故地出錯嗎？簡直是癡人說夢。不過，既然星宿沒有出錯，那麽沈雲夢所屬的星宿并非完全星滅。

至少，在她星滅之時，那光芒一直溫溫柔柔的伴星亮起來了一些。

伴星，顧名思義是伴随在一名星君星宿旁起輔助作用的輔星。并非每個星君都會擁有自己的伴星，有些星君确實有那麽幾顆伴星，終其一生卻也無法與自己伴星所屬的那人相遇。所以從這方面來考慮，沈雲夢卻是幸運的，因那貓妖阿初就在她身旁，因她星滅後卻還有伴星的光亮微微照耀着那黯淡的星宿。

若那光亮越來越強……沈雲夢的伴星是否會成為回轉的契機？

回心仙人這麽一想，心頭隐隐湧起了帶着喜意的希望，對白家姐弟道：“轉機也未嘗不可能。”

回心仙人向天邊望去。東方漸露魚肚白，就算是她也已看不見空中的星星點點。

回心仙人暗道，寧無塵雖同其他人一樣憂慮，卻不像全無把握的樣子，莫非他已經參悟出其中玄機，所以才找阿初去了？

若是沈明妍無法讓沈雲夢恢複意識……那貓妖阿初，可真要竭盡全力而為才行。

作者有話要說： 碼完去挺屍，想寫一堆自槽架不住肚子痛【揮動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