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線索
鐘雲從被他的表情驚到了,戰戰兢兢地反問:“是啊……怎麽了嗎?這會成為關鍵的線索嗎?”
蘇閑已經恢複成常态了,他搖搖頭:“不,只是有點意外,兇手是個已經開始發病的家夥……那應該年紀不小了。”
“發病?”鐘雲從不明所以,“她得了什麽病啊?”
蘇閑瞥了他那張天真好奇的臉一眼,那股子嫉妒帶來的煩躁又湧了上來,他努力地壓了下去,敷衍了一句:“跟你沒什麽關系……對了,你看到她是怎麽處理屍體的嗎?”
“沒有。”鐘雲從攤攤手,“死者都被捅成那樣了,也沒堅持多久,那女人也沒被勒死,死者徹底死亡之後畫面就中斷了,只剩下黑屏。”
還是沒能确認兇手是不是真的擁有空間傳送的能力,不過他也不怎麽失望了,有了鐘雲從提供的線索,這件案子的進度已經往前邁了一大步了。
只是他也高興不起來,如果他的假設成真,兇手就是個進入發病期的異能者,那樣的話,她會變得很瘋狂……畢竟都窮途末路了,可以說是無所顧忌了。
要真是這樣的話,就得抓緊時間把兇手找出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以及還有個重點,就是出現在鐘雲從“看到”的畫面裏的兇手,她的裝束和西城那個神出鬼沒的偷襲者是一致的。這說明他們之間一定存在着某種聯系,只是目前仍是未知。
蘇閑的壓力陡然又增大了一圈,原本靠精神強撐着的身體也立即衰弱了下來,他前進的過程中甚至腳步趔趄了一下,還是身邊的鐘雲從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要不我背你吧?”一直心存愧疚的鐘雲從主動提出幫忙,自覺很有誠意,蘇閑卻并沒有要接受他好意的意思,不冷不熱地側身避開了他的雙手:“不用,謝謝。”
鐘雲從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有點尴尬,想說些什麽來緩和一下氣氛:“噢,沒關系。那個,今天天氣不錯哈……”
他正漫無邊際地東拉西扯的時候,驀然感覺到右邊的肩膀一沉,身邊的蘇閑已經歪倒在他身上。
鐘雲從吃了一驚,趕緊伸手接住他,見他雙目緊閉不省人事的模樣,往前拖了幾步,還是忍不住罵了一句:“真要命,就沒見過這麽死要面子活受罪的!”
張既白在睡眠最深的時候被一陣長達五分鐘的敲門聲給噪醒了,并在輾轉反側五分鐘還未入眠的情況下最終忍無可忍起身下床了。
這個點來敲門還敲的這麽急,肯定是上門求診的,不知道醫德為何物的張醫生開門并不是因為慈悲心腸,只是單純想找打擾了他清夢的人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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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锲而不舍地敲了十分鐘之後,終于把診所大門敲開的鐘雲從見到張既白激動壞了,他一面把昏迷的蘇閑往裏拖,一面急吼吼地說道:“醫生,您這睡得也太死了,我在外邊站了十分鐘您才開門,差點要凍成跟冰棍兒了……快來看看這個人吧!他昏過去了!”
他自顧自說自己的,完全忽略了張既白那張毫無表情的冷漠臉,把蘇閑弄上診療椅,又貼心地調整了角度,末了朝仍站在門口的張既白招招手:“看病呀醫生!”
張醫生擺了半天的臭臉結果沒有人欣賞,這讓他在起床氣的基礎上不爽又深了一層,他深吸一口氣,本來要訓斥這個沒禮貌的小子幾句,卻被他一把扯過:“你看,他胳膊上的傷口又裂開了。”
蘇閑這家夥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踩到了狗屎,近一周受傷的次數比過去幾年加起來都多,他左臂上那個傷口确實挺嚴重,完全的貫穿性創口,至少破了一根主動脈,之前經過簡陋的包紮,短暫止住了血,但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崩開了,袖子上一片黏膩的血跡,已經開始凝結成塊狀了。
于是他把找鐘雲從算賬這件事暫時放到了後面,他轉身取下衣帽架上的白大褂,又戴上口罩,備齊消毒藥水、紗布、剪刀、鑷子和針線等藥品器械,然後不客氣地把礙手礙腳只會幹着急的鐘雲從給推到一邊:“到外邊去,別礙事。”
鐘雲從擔憂地望了一眼仍然昏迷不醒的蘇閑,不死心地問道:“我也許能幫上忙呢?”
“你唯一能幫上的忙就是安靜地等着,不要幹擾我。”
張醫生毫不留情的拒絕,外加最後一句的威懾,鐘雲從只好閉上嘴,坐下來,乖乖地等着。
說實話,有了張既白的救治,他懸着的心基本放下了,等待的過程中,他進入了無所事事百無聊賴的狀态,前前後後換了好幾個坐姿,還是怎麽都覺得不舒服。最後一只手撐着下巴,一只手翻着過期的《夢川晚報》。
但他的注意力并不在那些排的整整齊齊的版面上,他眼睛看的密密麻麻的文字,腦子裏想的卻是自己欠了蘇閑多少情。
從第一次見面起,他就救了自己一命;之後又收留了他,雖然不情不願基本把他當囚犯看待,但還是給他吃穿住,老實說,他又不欠自己的,這樣夠可以了;本來就欠了他不少,他現在又身無分文,沒法還,結果今晚又救了一次。
有始有終地計算了一番,由富二代淪為無産階級的鐘雲從焦躁地抓着自己的頭發,越欠越多,這可怎麽還哪?
他正煩着呢,張既白掀開布簾走了出來,鐘雲從瞥到他的前襟沾了一點血跡,不由得站了起來:“他沒事吧?”
張既白有潔癖,無法忍受自己身上有污跡,他第一時間脫了外衣和手套,團成一團丢進了垃圾桶裏,對于鐘雲從的提問,他難得以一種比較幽默的方式回應:“看你這樣子,就好像是産房外等妻子生産的丈夫。”
可惜鐘雲從不懂欣賞他的幽默,他嘴角抽搐了幾下:“醫生,要是待會兒我吐出來,你負責嗎?”
“你要負責把你的嘔吐物打掃幹淨,還要賠償我的精神損失費。”張既白收起了開玩笑的心思,一本正經地警告着,鐘雲從笑了笑,指了指裏間:“我能進去看看嗎?”
“去吧。”張既白點頭了,又提醒道,“不過他還沒醒,小點聲吧。”
鐘雲從應了下來,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蘇閑被張既白安置在一張病床上,昏昏沉沉地躺着,他的外套被脫掉了,上身只剩一件白襯衫,左手的袖子被剪去一道口子,上邊盡是紅的發黑的血污,他的傷口已經被處理好了,厚厚地纏了一圈紗布。
鐘雲從無聲地嘆了口氣,為他把蓋到胸口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又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受傷的胳膊,做完了這些,他才在病床邊上的椅子坐了下來,雙手按在膝蓋上,看着他蒼白平靜的面容輕輕地說了一句:“你還是不說話的時候可愛一點。”
此時的蘇閑自然不會回應他,對于鐘雲從而言,順眼的程度又多了幾分,可能臉太白了,臉頰上那顆小小的痣比平時要鮮明得多。
似是是有魔力一般,他的視線被那顆痣牢牢地吸引着,并且有逐漸往周邊擴散的趨勢——清秀的眉眼,挺拔的鼻梁,最後是緊繃的唇角……
“看夠了沒?”張醫生冷不丁的問候差點讓鐘雲從跌到地上,他扶着椅背坐穩,才若無其事地轉頭微笑:“醫生,你又開玩笑了。說真的,您的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張既白顯然不太高興:“不要随便質疑我的幽默感……對了,你探病結束的話,就出來,我有些話想問問你。”
他說着放下簾子轉身離開了,鐘雲從趁機捂着心口試圖把翻天覆地的心跳給壓下去,等到心率平靜些許,他又瞧了一眼昏睡的病人,才起身走了出去。
“他怎麽傷的?誰下的手?”還沒坐穩,對面的張既白就抛了兩個問題過來,鐘雲從不敢怠慢,把事情的緣由說了一遍,張既白的眉梢揚了揚,似乎有些難以置信:“這麽說,他居然把你帶到西城去了,還是在工作時間?”
“咳咳。”鐘雲從沒好意思跟他說自己是怎麽“威脅”蘇閑的,含含糊糊地帶過了這個話題,“嘛,因為我也在找人嘛……就是順便而已。”
張醫生看上去不是很相信的樣子,但也沒再深入探讨這個問題,而是順着鐘雲從的意思,另起爐竈:“如果你還沒放棄找你父親的打算,那我得提醒你一句,他很可能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張既白說話向來直接,從不藏着掖着,鐘雲從也很欣賞他這份直來直去,但此時這種直白卻變成了重重一擊,擊的他心口生疼。
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我知道,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但不管怎麽樣,我都想找到他,無論是生是死,然後帶他回家。”
張既白直率但并不遲鈍,他看得出鐘雲從的強顏歡笑,也察覺得到他言語間的悲傷,因此把他的另一句提醒給忍住了——“老實說,我不認為你還能回去。”
片刻之後,他像是想起了什麽,站起來打開背後櫃子的門,從裏面拿了什麽,而後轉過身,遞給鐘雲從一個透明的塑料盒子:“這是我幫你弄到的隐形眼鏡,你平時外出行走的時候記得帶上,能為你省很多麻煩。”
鐘雲從當然明白這是何等巨大的幫助,他感激涕零地接過隐形眼鏡:“太謝謝您了,醫生!”
“不用謝,我只是不希望你死在別人手裏。”張醫生誠實地告訴他。
張既白的回答讓鐘雲從打了個寒噤,也減少了他先前的愧疚,他私心隐瞞了自己擁有觸知力的異能,他有預感他如果說出來的話,這位醫生怕是要立刻把他弄上手術臺解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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