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奪命狂飙(捉蟲)
暮色四合,參天的樹木掩蓋了本就微弱的天光,夜風在樹杈間穿梭,枯葉在枝頭嘩嘩作響。
寒冷和黑暗一齊席卷而來,鐘雲從不由得蜷縮了起來,他的後背抵在堅硬的石壁上,硌的脊柱隐隐作痛。
這個山洞大概是某種冬眠動物的廢巢,除了碎石和草屑之外還泛着一股子腥臭,鐘雲從拿着手電筒照了一下,發現洞穴深處堆積着幾坨風幹的糞便,想來就是異味的來源了。
他頗有些哭笑不得,怎麽說呢,前任主人還是比較有公德心的,至少沒有拉的到處都是。
他守在洞口,大半的冷風一個勁兒地往他領口裏灌,他縮了縮脖子,打了個寒顫。
“冷嗎?”細弱的聲音響了起來,鐘雲從回頭看了一眼,滿面瘢痕的女孩正在脫外衣,他掃過她面上的血痕,立時出聲阻止:“你穿着,我不冷。”
小桃恍若未聞,她小心翼翼地脫下了身上的那件男款大衣,視線停留在袖口處,字裏行間滿是歉意:“對不起,好像不小心掉了一顆扣子……”
她說着便走到他身邊,要把衣服往他身上蓋,鐘雲從瞅着她身上那件單薄破舊的白裙,手臂上還破了洞,瓷白的肌膚露了出來,他按住了女孩的雙手:“我凍不着,你顧好自己就行了,要是感冒了看你怎麽哭。”
小桃的細淡的眉毛蹙起:“那你進來一點,別坐在風口了。”
鐘雲從沖她笑了笑:“總得有人守着吧,萬一那些人找到這裏得有個人通風報信啊。”
他的目光越過小桃,落在角落裏那個昏迷不醒的男人身上,嘆了口氣:“你是個弱女子,那位姜隊長又奄奄一息,只能我上了。”
小桃聞言,也跟着回頭看了一眼,目中滿是擔憂。
“他……傷的很嚴重。”她輕聲說道,鐘雲從的眉間滿是愁雲:“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今晚……”
姜豈言的胸前血跡斑斑,因為他的心髒處嵌着一顆子彈,目測傷口不淺,鐘雲從沒什麽醫療常識,手頭又一點傷藥都無,不敢随意把子彈取出來,怕血止不住。
姜豈言的胸口微微起伏,只剩下極微弱的呼吸,臉色白的像是一張退了色的紙,額頭上積滿了細密的冷汗。
他正在生死邊緣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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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三個小時前。
車後座僅剩的三個活口被一波毫無預兆卻又來勢洶洶的冷槍給打傻了,在其他糾察隊員死絕之後,密密匝匝的子彈全招呼到他們這裏了,他們能聽見子彈打在金屬裏沉悶聲響。
車身被打穿了,光線透過圓形的彈孔斜斜地照進來,光影交錯,塵埃飛舞,竟然有種詭異的美感。
只是依照這個頻率,汽車的鋼鐵外殼也支撐不了多久了。
車窗玻璃早就碎的一幹二淨,大大小小的碎片橫飛四濺,三個人的臉上、手上都多了不少帶血的劃痕,雖然疼痛少不了,但鐘雲從與小桃一開始就處于卧倒的狀态,倒是從槍林彈雨中幸免于難。
不過姜豈言就沒這麽幸運了,他先是憤怒地還了幾槍,而後其中一條胳膊被一顆流彈擊中,登時血流如注。
他索性也跟着卧倒,子彈從他的頭上密集地飛過,左臂的血跡滲透了他的外衣,他的視野狹窄而模糊,卻仍然能從車窗窺見那些從暗處現身的黑衣人。
他們一手端着槍,一手卻提着砍刀,他看見他那些屬下死後也不得安寧,黑衣人手起刀落,首級與身體便分了家。
那場景像極了古代的斬首之刑。
“該死的!”空氣仿佛利劍摩擦着他焦灼的喉嚨,他的音色變得幹澀而沙啞,“他們到底是誰?”
一旁趴着裝死的鐘雲從聞言,心髒差點從胸腔跳出來,他心虛得很,總覺得這事兒跟自己脫不了幹系。
不過這會兒那群喪心病狂的家夥忙着斬首,對他們這邊的攻勢倒是弱了下來,生死懸于一線,鐘雲從不想坐以待斃,他伸腳踹了對方一下壓低聲音:“幫我解開手铐!”
姜豈言側過臉,驚疑不定地盯着他。
“我來開車!”
姜豈言幾乎是立刻就會了意,也沒在生死存亡的時候繼續糾結綜管局與治管局那點龃龉,擡手便是幹脆利落的一槍,鐘雲從手上的鐐铐應聲而斷,鐘雲從立刻閃身翻進駕駛座,同時撂開車門,把兩具擠占空間的屍體丢了出去。
“把那姑娘的手铐也解開。”他不忘提醒,姜豈言瞥了一眼頭發散落面色蒼白的女孩,見她并未反剪雙臂,直接從口袋裏摸出一串鑰匙丢到她身上,丢下三個字便轉身撬起了副駕駛座。
“自己找。”
小桃戰戰兢兢地撿起鑰匙,開始一把把地試。
鐘雲從開始試着點火,汽車引擎的動靜無法掩飾,他們這邊有了異動,立刻引起了黑袍人的注意,有人一邊放槍一邊提着刀朝這裏逼近。
一顆子彈直直地從前方射來,擋風玻璃上的裂痕如同蜘蛛網一般皲裂開來,鐘雲從反應還算快,側頭避開了這致命一擊,灼熱的彈殼險險地擦着他的耳廓飛過,鮮血立刻流了出來。
但他無暇顧及,他拼命地轉動鑰匙點火,可這車卻不知道出了什麽故障,車身顫個不停就是不肯邁步,眼見着兩名黑袍人已經近在眼前,鐘雲從的心髒病都要給急出來了。
試着啓動汽車的同時,眼角的餘光也注意着姜豈言那邊的舉動,原來副駕駛的車座下藏着個暗箱,姜豈言從裏面拿出了兩枚造型近似易拉罐的玩意兒,直接扔到了車窗外。
那玩意兒着地之後,發出了幾聲不連貫的砰砰響,随即便有濃重的白霧彌漫開來,将雙手已經觸到車把手的黑袍人包裹起來,他們開始瘋狂地咳嗽起來。
鐘雲從也立刻嗅到了一股極為辛辣的刺激下氣味,口鼻喉都很不舒服,裸露的皮膚上也有不同程度的灼痛感,他立刻明白了,那是□□。
“快開車!”姜豈言咬着牙催促,□□起效雖快,但沒法拖太久,何況對方又不止那兩個人。
鐘雲從一直沒有放棄,終于在多次失敗後,那破汽車猛地一震,發動機總算開始工作。
他雙手攥着方向盤,腳下拼命地踩着油門,車身如同離弦之箭一般沖了出去,沒命地奔逃起來。
只是車子行駛的相當困難,車身也極為不穩,鐘雲從心道不好,很可能是爆胎了。
但這時候根本沒法停下來,只能硬着頭皮繼續開,好在對方似乎并沒有代步工具,如果開足馬力,一路狂奔,還是有可能擺脫這些窮兇極惡的混蛋,逃出生天的。
他的計劃看起來很完美,可他這人實在是倒黴慣了,他竟然忘了“孤島”是個神奇的地方,這裏的人也有些特別——于是他眼睜睜地望着一個黑衣人飛身而起,重重地落在他們脆弱的擋風玻璃上,原本就傷痕累累的玻璃愈發的雪上加霜,幾乎要整面脫落下來。
那黑袍人壁虎似的扒在汽車上,直接與駕駛座上的鐘雲從面對面,那白色面具上僵硬詭異的笑臉諷刺意味十足,鐘雲從的視野被擋的嚴嚴實實,不禁心生絕望。
好在姜豈言當機立斷,立馬扣下扳機,沒想到那家夥身手甚是敏捷,直接從擋風玻璃上挪移到了車頂,玻璃又挨了一槍,這回徹底歇菜了。
鐘雲從的右腳一直用力地踩在油門上,車速已經提到了極限,只是在一只輪胎怠工的情況下,極速行駛毫無疑問地變得更加危險。
汽車開始不聽使喚,盡管鐘雲從拼命地往右打着方向盤,可汽車還是直直地往左邊開去。
鐘雲從看的清清楚楚,公路的左邊,可是一處陡坡!
人倒黴的時候喝口水都會塞牙,在他力挽狂瀾的關鍵時刻,那跟屁蟲一樣黏着他們的黑袍人竟然又開始騷擾他——他這次扒在了後車座上,一條胳膊從洞開的車窗裏伸了進去,抓住了小桃的一側肩膀。
小桃吓得尖叫起來,姜豈言的槍剛好打到沒子彈了,正在換彈夾,鐘雲從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可他這時候說什麽也不可能離開駕駛座,情急之下,忽然靈機一動,倏地調轉方向盤,汽車猛地一晃,滑出了一個風騷的S形,而那只讨厭的跟屁蟲也成功地被甩了出去。
只是他這麽一個操作之後,汽車徹底失去控制,脫缰野馬一般直直地軋過一叢灌木,勢不可擋地往山坡下開。
車裏的人苦不堪言,鐘雲從重重地撞上儀表盤,登時頭破血流,而小桃雙手死死地抓住車窗,完全沒有注意到袖口磨掉了一顆紐扣,最不幸的則是姜豈言,一片混亂之間,不知何時中了一顆流彈,還恰好正中心髒,霎時生命垂危。
在這場災難中,唯一可以值得慶幸的是,在強烈的沖擊力之下,他們終于暫時甩掉了“暗影”的家夥。
俯沖而下的汽車在慣性的作用下,又繼續狂奔了一陣子,剎車完全失效,其間撞斷了無數樹木,最後卡在了兩株巨木之間的縫隙裏,才算是停了下來。
鐘雲從趴在方向盤上,鮮血漫過眼角,只覺一陣天旋地轉,久久不能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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