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邀請
“貴賓犬”已經不見了身影,就剩蘇閑形單影只一個,他雙手揣在大衣的口袋裏,背對着他。
他的背影看起來冷清又孤傲,讓鐘雲從的步伐不自覺地停頓了一下。
“怎麽這麽慢?”他聽到了動靜,轉過身來,面部輪廓瘦削又清晰,峰眉微蹙,瞳孔在夜色中褪去了病态的灰藍色,變為了被涼意浸透的純黑色。
鐘雲從慢慢地走過去,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是嗎……我覺得已經很快了,還以為醫生不會答應呢。”
“他對那女孩很感興趣,肯定不會拒絕的。”他的氣息在寒夜裏凝結成薄薄的水霧,一側眉梢微揚,“當然,不是你以為的那種‘興趣’。”
鐘雲從失笑:“如果是那種‘興趣’我還不怎麽擔心,就怕是別的‘興趣’。”
蘇閑搖搖頭,懶得跟他繼續念繞口令,他自顧自地往前走:“走吧。”
“去哪兒?”他的問題聽起來傻不愣登的,蘇閑駐足,側過臉,帶着幾許戲谑的笑意瞥向他:“你要是想睡大街,我也沒意見。”
鐘雲從也沒遲鈍到那份上,他先前之所以遲疑,是因為上次是他自己離開了他的家,而沒有他的允許,他不敢回去。
不過現在聽他這口風,似乎不打算計較“前嫌”了。
他急忙跟上對方的腳步,欣喜到語無倫次:“我會付給你房租的!就是……得再等等,因為我那塊翡翠送人了……”
說到這裏,他驀地閉上嘴,片刻之後又小心翼翼地反問:“呃,你不會不高興吧?一開始說要送你後來又送了別人……”
蘇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的東西,你想怎麽處置都可以,我為什麽要不高興?”
“我是想說……”他慌的手足無措,一雙眼睛不知道往哪兒瞟才好,“我想跟你道個歉……”
蘇閑露出少許納悶的表情:“道什麽歉?”
“我之前……”他期期艾艾地表露心聲,“好像太輕浮了點,沒輕沒重的……大概給你造成困擾了……真的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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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擾嗎……貌似還真有一點。蘇閑想起他先前在下屬們面前的失态,一時有些汗顏。
不過那點不自在很快就過去,一如他對鐘雲從的态度。
“我知道了。”他輕描淡寫地帶過,“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吧。”
鐘雲從松了口氣的同時又隐隐失落了一下,至于失落什麽,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蒼空如墨,細雪無聲墜落,透着自生自滅的涼意,溫柔地拂過他們的發絲和面容,整個城市如同一只蜷伏着的困獸,陷入了短暫的平和之中,凜冽的風聲便是它發出的呼嚕聲。
他們在洋洋灑灑的落雪和昏暗的路燈下并肩前行。
“對了,我有件事想跟你說。”沉默了一段路,在拐過一個街彎之後,蘇閑倏地開了口,鐘雲從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啊……你說。”
“你最近,是不是想找工作來着?”
他語氣平淡,卻讓鐘雲從不由得笑了起來,他撥了撥自己的一頭蓬松亂發:“我都要懷疑你在取笑我了……你是怎麽知道我在礦區打過工的事?”
蘇閑亦是唇角微彎:“我還知道,你幹了不到半天,就被人轟了出去。”
“啧,”他咧了咧嘴,“你要跟我說的事,不會就是這個吧?”
少許碎發被風吹亂,覆在了蘇閑臉頰兩側,陰影讓他看起來比起平時柔和一些:“當然不是。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向你介紹一份工作。”
鐘雲從以為他還在開玩笑,很捧場地笑起來:“不會是賭石場吧?”
“不,”他平靜地否認,“是治安所。”
鐘雲從的步伐一僵。
蘇閑挑了挑眉,也停了下來,站在原地看着他:“意下如何?”
鐘雲從的喉結滑動了一下,費力地開口:“你是在……邀請我,成為你的同事?”
他略略颌首:“嗯,是這樣。”
他讪笑起來:“應該不是在逗我玩吧?”
蘇閑露出一抹他熟悉的譏诮笑意:“逗你有什麽好玩的?”
鐘雲從足足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對方并非在開玩笑,而是真的在向他發出邀請。
一時間,激動和亢奮湧上了心頭,受寵若驚的同時,他也有些忐忑不安:“我……我真的可以嗎?我這人體育不好,腦子也不算太好……”
“你倒還挺有自知之明的。”蘇閑輕笑一聲,他舔了下幹澀的嘴角,不确定這是在誇他還是在損他。
“但也不是毫無可取之處的。”他補充了一句,唇邊漾起似有若無的笑意,“你的異能還是挺有實用性的,人品嘛,也還過得去,接下來,只要通過訓練營的考核就符合我們的招募條件了。”
前幾句話都讓鐘雲從整個人美滋滋,可最後一句卻是畫風突變,讓他渾身一凜:“訓練營?考核?那是什麽?”
“訓練營啊,就是字面意思,訓練人的地方。你這糟糕的身體素質,得好好鍛煉一番才行。”蘇閑解釋給他聽,“兩大部門,治安管理局和綜合管理局,每年都會進行一次招募,而招募的對象,就是訓練營的學員。”
“只有通過訓練營考核的學員,才有資格進入兩大部門。”
聽到這裏,鐘雲從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這個訓練營招收的都是異能者嗎?考核……會不會很難啊?”
“不,訓練營對異能者和普通人都開放,只要符合報名條件就行。蘇閑說到這裏,露出一個莫測的笑容,“至于考核的難度,還過得去吧……聽說近些年,難度已經略有降低了,恭喜你,趕上好時候了。”
“你一說‘恭喜’兩個字我就瘆的慌……”鐘雲從不禁抹了把涔涔而下的冷汗,“老實說,我沒什麽信心……”
他原以為蘇閑會生氣,但他的表情卻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他只是看了他一眼,淡淡笑道:“看你自己吧?我也只是提個建議而已,去不去,還是取決于你自己的意願。”
“訓練營什麽時候開始?”
“這幾天都是報名時間。”蘇閑沉吟片刻,“應該是截止到三天後,你還有考慮的時間……”
不曾想,他一句話被鐘雲從打斷了,他語氣篤定:“不用考慮了,我去!”
蘇閑這下倒是顯出了一點意外的神情:“這麽快就決定了?”
“‘孤島’這種地方,弱者真的很難待的下去。這是我來到這裏以後最大的感觸。”鐘雲從苦笑着搖頭,可喟嘆中又透着一絲堅定,“所以,除了讓自己變強之外,我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
蘇閑聞言瞥了他一眼,而後點點頭:“有這個覺悟就好。”
他頓了一下,複而開口:“那好,這兩天找個時間,過去報名吧。”
“好!”
“不過,”在他應下來之後,蘇閑卻是話鋒一轉,“既然你決定要去了,那就一定要通過考核。”
鐘雲從怔了一下,又聽他說:“這是我對你的要求——我希望從訓練營結業那天,就是你加入治管局的時候。”
盡管知道那絕不是容易的事情,可鐘雲從還是忍不住心馳神往:“到了那時候,我想和你并肩作戰”
蘇閑一聲冷笑:“與其遙想這麽遠的事情,不如先想想怎麽通過訓練營的考核。”
“我一定會通過的!”
“我拭目以待。”
>>>
姜豈言慢慢地解開襯衣的扣子,他身邊一位戴着口罩身穿白大褂的人凝神觀察他左胸口,片刻之後,沉吟不決:“姜隊長,您的心髒真的曾經遭受重創嗎?”
這位糾察隊長漂亮的瞳孔裏閃過一絲異色,随後點了點頭:“是的,就是三四天前的事情。”
“三四天前?”那位醫生倒吸一口涼氣,“這麽點時間就能讓一處嚴重的外傷痊愈的如此完美?這幾乎是超出我認知的事情。”
他結實胸膛上的皮膚完好無損,連道疤都沒有,絲毫看不出受過傷的痕跡。
“徐醫生,”姜豈言挂着冷笑的唇角,鋒利得像磨砺過的刀鋒,“這裏可是‘孤島’,沒什麽不可能發生的。”
徐醫生也跟着笑了起來,他摘下了口罩,露出了一張被歲月侵蝕過的面孔,他的眼角和唇角都生着柔和的紋路,讓他看起來既親切又儒雅,甚至在笑起來的時候,有幾分慈祥的味道。
“所以呢,這令人驚喜的複原背後,究竟藏着什麽秘密?”徐醫生笑呵呵地問道,“是有妙手回春的大夫為您醫治還是服下了某種靈丹妙藥?”
姜豈言笑意加深,愈發顯得高深莫測:“也許,晚一點就知道了。”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斂起了眉宇間的陰沉乖戾,看起來平和許多:“徐醫生,我妹妹這兩天怎麽樣?”
徐醫生的神情登時凝重起來,他搖搖頭:“不樂觀,這兩天基本都處于昏睡狀态……清醒的時間很少。”
姜豈言略微舒展的眉頭立刻又糾結上了,他深吸一口氣,最終還是流露出了些許隐忍的怒氣:“你不是說,會治好她的嗎?”
“我早就跟您打過預防針了吧?”徐醫生一團和氣地笑道,“令妹基本就是病入膏肓的狀态了,一般的手段,是不可能治好她的絕症的。”
姜豈言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之中,直至皮開肉綻,試圖以痛覺讓自己鎮定下來,他面無表情地整理好衣物,拿上外套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觀察室:“我會考慮你的方案的。”
“姜隊長,”徐醫生送他到門口,笑眯眯地提醒了一句,“希望您盡快考慮好,因為您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供思考了。”
他的腳步頓了一下,很快又繼續前行:“我知道了。”
他并沒有直接走出醫院,而是轉進了一個樓梯口,上了樓,其間不少醫護人員與他擦身而過,見了他身上這套制服,都刻意地與他拉開距離,明晃晃地透出了敬而遠之的意思。
姜豈言并不在乎旁人的态度,他加快步伐,上到了四樓,走廊盡頭的一間單人病房外,兩名年輕的糾察隊員守在門口,站的筆直。
在見到上司之後,兩個年輕人急忙立正,敬了個禮:“隊長!”
姜豈言沖他們略一點頭,而後輕輕推開門,緩步走了進去。
病房內很安靜,他慢慢地走向病床,這才聽見了似有若無的呼吸聲。
他凝視着昏睡中的蒼白女孩,心如刀割:連呼吸都已經微弱成這樣了嗎?
徐醫生說得對,的确不能再耽誤下去了。
他蹲了下來,伸出手輕柔地撫摸着妹妹那張消瘦的凹進去的臉頰,她的體溫偏低,但即使如此,這點熱度也令他留戀不已。
“楚楚。”他輕聲喚着胞妹的名字,他并非存心要打擾病人休息,只是她昏睡的時間實在太長了,過猶不及,這并不是什麽好兆頭。
姜楚楚顯然睡得很熟,他一連叫了好幾聲,她才堪堪睜開眼,這讓姜豈言松了口氣,方才的某個瞬間,他真的擔心她永遠不會再醒來。
“哥哥……”姜楚楚清醒之後,在他的幫助下支起了上半身,立刻對兄長撒起嬌來,“我想喝水。”
姜豈言向來樂意為他妹妹當牛做馬,他微笑着盛了一杯溫水來,送到小姑娘的唇邊:“慢點喝。”
姜楚楚果真渴的厲害,就着他的手一口氣喝掉大半杯水,接着才心滿意足地往後一靠,姜豈言塞了個枕頭在她背後墊着,這才在床沿坐下:“感覺怎麽樣?”
“就那樣呗,不好不壞的~”姜楚楚囫囵交代完自己的病情,又瞅了眼自家哥哥,“你呢?你的傷好了嗎?”
姜豈言拿了件外套蓋在她身上,順口答道:“我那點傷本來就沒有大礙,你別擔心。”
她眼珠靈動地轉了幾下,把兄長上上下下地掃描了一遍,見他看起來确實沒有絲毫虛弱之兆,這才安了心,柔柔一笑:“哥哥今天比較有空嗎?帶我出去走走好不好?就在外邊。”
她指着窗戶外頭,姜豈言順着望過去,窗外生着一株高大的榕樹,繁茂的樹冠擋去他們小半的視野。
他收回視線,沒有作聲。
姜楚楚眼裏的期盼姜豈言不是看不見,可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對不起,”他艱難地開口拒絕,“哥哥待會兒就要回糾察隊了……下次吧。”
姜楚楚慢慢地把手塞回被窩裏,談不上怨怼,只是失望:“下次是什麽時候啊?”
“等你好了之後……”“哥哥,我的身體我很清楚,我好不了的。”
姜豈言一句話沒說完就被妹妹打斷了,事實上,他這句重複過無數次的話語在姜楚楚聽來只是溫情而單薄的安慰而已,并沒有多大用處。
以前她都笑眯眯地聽着,可這一次卻不想再這麽做了——昏昏沉沉的兩天裏,她比任何人都更明白,自己的大限怕是到了。
她不想把寶貴生命倒計時花在難過悲傷上,更願意出去走走,曬曬太陽,等着第一叢迎春花開——如果她還能等到春天到來的話。
她擡眼望見姜豈言驟然變色的臉,一下子就後悔了,兄長從來都是緊張她的命勝過他自己,她這不加掩飾的話,肯定是傷到他了。
可是,她總是要死的啊,哥哥老是這個樣子的話,叫她怎麽放心?
縱使不忍,她還是打算借這個機會把一些話攤開來說,她把手覆在他冰涼的手背上,勉強擠出個笑意:“是這樣的,雖然我活不了多久了,但哥哥一直把我照顧的很好,我過的已經比大多數人都要開心了,所以我一點都不害怕去死……唯一讓我擔心的,就只有你了。”
姜豈言無聲地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讓姜楚楚的眼淚毫無預兆地落了下來:就是這樣……請你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你這樣我真的……沒有辦法好好地離開啊……”
姜豈言很快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他站了起來,背過身去:“小姑娘家家別想這麽多,你好好養身體就行了,剩下的事情,交給我。”
沒等姜楚楚回話,他又出聲:“今天是真的有急事,明天我再陪你出去走走。先這樣吧,哥哥必須得走了。”
他說着就要出門,卻被妹妹叫住了:“那個,哥哥……”
他停了下來:“嗯?還有事?”
“就是……”姜楚楚期期艾艾地道,“要是你沒空的話,就讓張醫生帶我出去走走嘛……你讓你的人別攔他……”
姜豈言側過臉,眉心一跳:“什麽意思?那家夥來過了?”
姜楚楚捂着臉:“我不是這個意思啦……人家就算想來也肯定被你那兩個兇的要命的下屬給吓回去了……”
姜豈言瞥着妹妹發紅的耳根,心酸的同時也有些無奈,他苦笑着搖搖頭:“還真是,女大不中留,這話一點都不錯。”
他說完這話,姜楚楚直接把被子蒙到頭上,姜豈言憐愛地望着這個大粽子,心裏卻在想,你會結婚生子,嫁給你想嫁的人……你會好好地活下去的。
>>>
在回到糾察隊之後,他一招手,副隊長趕忙迎了上來:“隊長?”
他往後一仰,整個人靠在椅背上,盯着褪色的天花板,語氣淡漠。
“把前些日子抓到的那兩個人帶過來。”
不多時,下屬便把他要的兩個人押了過來。
那一男一女一路都被推推搡搡,進了這個審問室之後,更是噤若寒蟬,盡管這間屋子寬敞明亮,卻絲毫無法驅散心頭的陰霾。
那兩人戰戰兢兢地望着當中那個閉目養神的男人,他一直閉阖着雙目,直到他們在他面前站定之後,有個糾察隊員在他耳邊輕聲提醒了一句,他才緩緩睜眼,沖着他們微微一笑。
他姿容俊美,笑起來尤其驚豔,但那兩位階下囚連與他對視的勇氣都沒有,他們低垂着頭,心驚膽戰地盯着地磚上的紋路。
“你們這些人,一點禮數都沒有嗎?”姜豈言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心不在焉地數落着下屬們,“一位老人,一位孕婦,就讓他們這樣幹站着?”
他話音剛落,立刻有機靈的人搬了兩張椅子過來,一反常态,笑容可掬地邀請着:“二位請坐。”
那幹瘦的老人鼓起勇氣擡起頭,剛與姜豈言含笑的眼神相觸,卻又立刻垂了眼睑,艱難地推辭道:“不、不用了……”
“果然,”姜豈言嘆了口氣,“你們這些不知禮數的家夥,還是怠慢了我的貴客。”
他的下屬們如履薄冰,沒有一個人敢接茬,至于老人和孕婦,不由得面面相觑,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無奈——他當初随便找了個偷東西的借口就把他們抓了進來,一關就是一星期,有這樣的待客之道嗎?
姜豈言笑容滿面地解釋道:“是這樣的,這群家夥都沒念過幾年書,粗魯的很,要是得罪兩位的話,我替他們道歉。”
老人與孕婦對視一眼,後者挺着肚子瑟瑟發抖,老人只好再次硬着頭皮開口:“沒有的事……”
“那就是嫌我糾察隊的椅子不夠幹淨?”他笑吟吟地反問道,那老人渾身一僵,語無倫次起來:“不、不是……”
“你,”姜豈言懶洋洋地指着剛剛搬椅子的那個人,“脫下衣服,把椅子擦一遍。”
被他點了名的人一刻也未遲疑,立馬脫下了外套,将兩張椅子分別擦了一遍,而後殷勤地對那一老一少笑道:“擦幹淨了,可以坐了。”
都到了這個地步,再借他倆十個膽子也不敢再說不了,姜豈言這客客氣氣的幾個來回,反而驚的他們腿發軟,也幾乎站不住了。
好不容易把屁股安頓好,又見那位糾察隊長笑微微地打量,或者說是審視着他們,兩位階下囚又是一陣心驚肉跳,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最後,姜豈言的視線停留在了那位年輕孕婦的突出的腹部上,她還很年輕,不會超過二十五歲,大概是長期營養不良,又擔驚受怕的,她非常的瘦,因此,顯得肚子格外的大。
她見對方盯着她的孕肚看個不停,不由自主地護住了腹部,姜豈言見狀莞爾:“說起來,夫人的孩子幾個月了?”
“六個多月……馬上七個月了。”孕婦沒想到他會突然問起自己的情況,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可也不敢不作答,她又怯生生地糾正道,“不是……不是夫人……”
“哦……那是我冒犯了。”姜豈言沒有去深究她話裏的含義,只是改了口,“女士。”
她強顏歡笑了一下,不再出聲。
老人的額角滲出了豆大的汗珠,他幹癟的嘴唇嗫嚅着,猶豫再三,還是小心翼翼地開了口:“這位長官……我們真的沒有偷東西……那幾塊面包,是一個好心的大娘送給我……這個姑娘的,她看她大着肚子不容易,所以……”
“可是,雜貨鋪的老板就是這麽跟我指證的啊。”姜豈言攤着手,一臉無奈,“你們又沒法證明自己是無辜的……”
孕婦張了張嘴:“可,真的是那位大娘送的……”
“大娘?”他別有深意地笑了笑,“那你們就把這位人證找出來呗,她要是能證明你們的清白,我就立刻釋放二位。”
那兩個人面色一白,終于反應過來這位高高在上的糾察隊長是在耍着他們玩兒——他們被限制了人身自由,連這個房間都邁不出去,去哪兒找那位大娘?
一想到這個,兩個人都有些灰心喪氣,失去自由倒是其次,他們過慣了這種生活,況且這裏的人雖然兇神惡煞,倒也沒少吃少喝,日子也不算太難過。
他們擔心的是,那個挺身而出自願充當誘餌的同伴萬一逃出來了,又找不到他們,她要怎麽辦?
明白自己洗脫嫌疑無望之後,老人又惴惴不安地打聽道:“長官,那你要把我們關多久……”
“這話說的,好像是我故意要為難你們似的。”姜豈言這句話立刻讓對方啞口無言,他雙手交疊,撐着下颌,和顏悅色地告訴他,“關不關,關多久,都是按照條例來的,又不是我說了算的。”
他一席話說的正義凜然,找不出一點可指摘的點,那兩人自然只能賠笑:“您說的是……”
“所以,依照規定,我們開始走流程吧。”他随手點了個人,“拿出紙筆,做個筆錄。”
“是!”那名下屬急忙應了,很快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一老一少蜷縮着坐在他對面,大氣都不敢出,姜豈言輕敲着桌面:“姓名。”
沒想到這麽個簡單的提問就讓那兩位失了鎮定,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
姜豈言挑起半側眉尾:“怎麽着,一開始就不肯配合啊?”
老人怯怯地瞅了他一眼,低聲道:“我叫、叫陳來福,她叫……翠翠。”
“哦——”姜豈言的尾音拖得老長,他側首詢問身後的一名屬下,“說起來,你們覺不覺得這兩個名字有點耳熟?”
老人和孕婦俱是一怔,随後就聽到被問到的那名糾察隊員笑着答道:“說起來,我倒是在長樂街見過一家陳福來餐館,還有一家翠翠裁縫店。那家餐館,你還帶着兄弟們光顧過呢。”
姜豈言頻頻颌首:“啊,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是去過吃了幾次飯。”
等他回過頭的時候,對面那兩個人已經是汗如雨下的狀态了。
他笑容不變,聲音卻是一點點森冷起來:“把我當傻瓜,糊弄我是吧?”
“不、不是這樣的,我們絕對沒有這個膽子!”孕婦驚惶的眼淚奪眶而出,她十指不自覺地抓着桌沿,“我們只是、只是……”
“沒有名字?”他輕描淡寫地接下了她的話,這讓兩個人又是一番大驚失色。
老人磕磕巴巴地問道:“你、你怎麽知道……”
姜豈言淡淡一笑,站了起來,踱步至他身後,一只手搭在了他肩上,那老頭如同被釘在了椅子上,一動也不敢動。
“我不僅知道你們沒有名字,還知道一些別的秘密。”姜豈言慢條斯理地說這話,同時拉開了老人的衣領,露出他瘦骨嶙峋的後頸,上頭刻着的一串數字讓他滿意地笑了起來。
9903
很顯然,這是個編號。
“你是一九九九年第三個出生的,對吧?”他每吐出一個字,就讓老人戰栗一次,“你看起來老态龍鐘,可實際上不過十六歲……”
他說着湊到他耳邊,輕聲問道:“我沒說錯吧?”
那老人,不,應該是位少年,他忽然被一陣狂潮般席卷而來的絕望包圍了。
拼死拼活逃了半天,說不定還搭上另一個姐姐的一條命,結果還是沒能逃出去。
“你是得了早衰症,還是那些人對你做了什麽?”姜豈言端詳着這位形容古怪的少年,很有些好奇,“不過瞧你這幅樣子,也活不了幾年吧?”
少年恍若未聞,只是呆呆地目視着前方,眼神空洞無比。
姜豈言也不去計較他的态度,而是轉到了那位孕婦身旁,他抱着手臂居高臨下地瞧着她:“你的編號呢?我不想對女士失禮,所以還是請您自報家門吧。”
那女子面色慘白地與他對視一眼,她重重地咬着下唇,目中滿是驚懼,姜豈言皺了皺眉,正要自己動手察看的時候,她驀然抱住自己的腹部,渾身抽搐,發出了慘叫聲:“痛!我肚子好痛……”
姜豈言冷眼旁觀着那面如紙色的孕婦,不确定她是否在做戲。
她的同伴,也就是那位早衰的少年,驚慌失措地抱住了他的雙腳:“我姐姐她肚子痛!請、請您救救她吧!”
“我又不是婦産科醫生,怎麽救?”姜豈言冷冷地甩開他的手,兀自托起那痛苦掙紮的孕婦的後腦勺,看了一眼她後頸上的編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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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來了些興致,倒是不知道那個女孩的編號是多少?
孕婦的痛呼聲愈發的慘絕人寰,在她下身見紅之後,那少年近乎崩潰,他抱着已經開始痙攣的姐姐,滿眼是淚,苦苦哀求着:“她會死的……她真的會死的……求您找個醫生救救她吧……”
“也不是不行,不過,”姜豈言重新回到他的位置上,他聞言輕笑出聲,“我這個人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想讓我救你姐姐的話,我有一個條件。”
少年聽見這話,卻無法露出喜色,他讪讪地問道:“什、什麽條件?”
“我要你們幫我一個忙。”他也不再虛以委蛇,直截了當地開口,“配合我一番,讓她自願自動地來到我這裏。”
“……誰?”
姜豈言一聲嗤笑:“別跟我裝糊塗,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少年蒼老的面容登時僵硬起來。
原來,原來他是沖着……
“你找她……”他牙關不受控制地打着冷戰,“找她做什麽?”
“這你就不用管了。”他面無表情地盯着他,“告訴我就行了。”他說着又笑了起來:“就算是一命抵一命,也挺劃算的不是嗎?畢竟,那位女士肚子裏還有一個。”
他全身都顫抖起來,而他那位可憐的姐姐,已經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了,她虛弱地靠在他身上,氣若游絲。
而她流的血也越來越多了。
少年陷入了兩難的抉擇之中,那個人為了他們不惜把自己變成誘餌,難道他要出賣她嗎?
但如果不這麽做的話,他身邊的這個姐姐怎麽辦?難道看着她一屍兩命橫屍當場嗎?
他沉默的時間太久了,姜豈言不耐煩起來,他目光落在孕婦突出的腹部上,唇邊勾勒出冷酷的弧度。
“我聽說,七活八不活……我一直很好奇是不是真的。”他慢悠悠地開口,卻讓少年後背一陣發冷,“剛剛這位女士也說了,差不多七個月了,正好可以做個實驗啊……”
孕婦已經不省人事,沒有聽見他這番殘忍的威脅,少年卻是悚然一驚:“你、你不能這麽做!”
“我為什麽不能?”他雲淡風輕地回道,“我這個人為了得到想要的東西,可是什麽都做得出的。”
少年雙膝一軟,徹底地跪在了地上,審訊室裏回蕩着他的嚎啕大哭。
“我答應你!答應你!只要你救救她!”
姜豈言清淺一笑:“備車,送這位女士到醫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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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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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