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風險

小桃剛送走一位取了藥的病人,外頭寒風呼嘯,路面積雪深厚,她想了想,拿了把掃帚準備把診所周邊的積雪清理一下,剛掃了沒幾下,忽然聽到個熟悉的聲音。

“诶,怎麽站在門口?”她訝異地回頭,鐘雲從微笑着站在幾米外,正朝她招手。

“哥哥!”她驚喜地跑過去,結果腳下不小心被積雪絆了一下,差點摔了,鐘雲從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小心點啊!”

小桃仰起頭,正要笑着說些什麽,倏地聽到另一個低沉的聲音:“打算掃雪嗎?”

她一怔,這才發現蘇閑也在,不過他今天沒有穿制服,而是一身黑色大衣,身形挺拔地站在那裏。

她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沖他笑了笑:“蘇長官好……換了身衣服,一下子都沒認出來呢。”

“因為,那身制服在這裏,格外的不受歡迎啊。”蘇閑自嘲一笑,他一語雙關,小桃自然不會聽不出來,她一時赧然,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沒想到蘇閑擡起一只手,登時一陣風凜冽地卷過,再回頭的時候,發現診所門前那片積雪已經被吹得幹幹淨淨的了。

“這一手可真帥啊!”鐘雲從朝着他豎起大拇指,由衷地誇道,蘇閑沒理會他,而是看着女孩:“下次這種活,直接讓張既白自己來,他這一手,使的可比我好多了。”

小桃如夢初醒一般,連忙向他鞠了一躬:“謝謝您!”

蘇閑有些無奈:“舉手之勞而已,不用這麽客氣。”

鐘雲從把她往屋子裏帶:“行了行了,別跟他客氣,外頭多冷啊,別站着吹風了!”

“怎麽來診所了?”小桃擔憂地瞧着他,“身上不舒服了嗎?”

“不是,明天我就要去訓練營報名了,今天來跟你和醫生道個別。”鐘雲從回了一句之後,驀然發現蘇閑并沒有跟進來,而是靠着牆,站在門口,跟上回一樣。

他這時候才想起張既白的“禁令”。

“哎,我怎麽才發現你這麽守‘規矩’啊?”他半是調侃半是勸解,“今天沒穿制服,應該可以進去吧?”

蘇閑卻是一扭頭:“不進!他不讓就不讓,還以為我愛去他那破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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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一臉為難,鐘雲從好笑地搖搖頭:“算了不管他了。”

張既白看起來挺悠閑的,正捧着一杯熱茶在品啜,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門前的那一場對話。

不知道為什麽,看着他那副輕松愉快的模樣,鐘雲從覺得他是聽到了的。

這倆沒事鬥什麽氣啊……真是有夠幼稚的。

就在此時,張既白忽然瞅了他一眼,搞的鐘雲從心虛不已,心想着是不是吐槽的太明顯,全寫臉上了。

“你來的正好,有東西要給你。”醫生放下茶杯,轉身走進了內室,鐘雲從茫然地站在那兒,搞不懂張既白會有什麽東西要給他。

沒多久,他就出來了,鐘雲從眼尖,發現他手裏多了只皮箱。

“喏,你的。”張既白把箱子往地上一放,輕輕地往他的方向踢了一腳,鐘雲從不由一笑:“醫生你是知道我明兒要去訓練營報道,所以送了個行李箱給我裝東西嗎?”

張醫生推了下鏡架,露出了一點意外的神色:“你要去參加訓練營?”

“對啊……”見對方驚訝的神情不似假裝,鐘雲從眨巴眨巴眼,又好奇起來,“那您要給我什麽啊?”

張既白看了一眼那個箱子:“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鐘雲從俯下身,很快掀開了蓋子,出乎意料的是,裏頭是整整齊齊碼放着的是治管局印發的物資兌換券,整整裝了一箱子。

鐘雲從悚然一驚,驀地把箱子蓋上了,驚疑不定地盯着張既白:“醫生,你……這些哪兒來的?還是你幹了什麽……”

“想什麽呢你?”張醫生斜睨着他,“這些都是你的。”

“我……的?”鐘雲從難以置信地反問,“孤島”裏通貨膨脹,比起現行購買力不足的貨幣,治管局發放的對換物資票證一類反而要實用的多,甚至在很多地方,商家們只願意收票券,非現金。

換句話說,這些通用的票券,其實比同等重量的現金要值錢得多。

張既白指着沉默不語的女孩:“是小桃,她拜托我幫你把那塊翡翠出手,扣掉了一些雜七雜八的費用,這些是出售所得。”

鐘雲從這才明白這筆天降橫財是哪來的了,他霍然起身,直接把皮箱子提到了小桃面前:“那這應該是你的。”

“……這怎麽行?”小桃慌的一張臉漲得通紅,“那顆翡翠本來就是你的……”

“我已經送你了啊!”

小桃直搖頭:“可我沒收啊。”

“……”鐘雲從一時語塞,最後把箱子一放,人往沙發上一坐,“反正我已經送出去了!”

張既白搖頭失笑:“要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裏頭裝着是炸藥呢,你們倆至于這樣推來推去的嗎?”

“這樣吧,”不等他倆回話,張既白出了個主意,“你們一人一半分了,省的争論不休的,我也好清靜一些。”

鐘雲從與小桃面面相觑,後者仍是搖頭:“我真的沒資格拿這錢,況且,我也沒有用錢的地方……”

“誰說沒有的?你這還寄人籬下呢。而且,等你的姐姐弟弟找回來,你們仨衣食住行也要錢的啊。”鐘雲從想了想,認同了張既白那個簡單粗暴的分法,“那就這樣吧!”

小桃還想說些什麽,聽他提起自己的親人之後,便沉默了。

鐘雲從說幹就幹,很快就把那箱子的票證一分為二,并叮囑小桃要藏好。後者卻是搖頭:“不用那麽多的,我真的……”

“沒關系,不然太多錢我也不知道該怎麽用才好。”鐘雲從笑嘻嘻地說道,當了那麽長時間的無産階級之後,他差點忘了有錢是什麽感覺。

簡而言之,就是三個字——有底氣。

分好之後,他又從自己那份裏去了一些出來,堆到了張既白的書桌上,豪氣沖天地拍着胸脯:“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多謝你幫忙!”

張既白掃了一眼,微微一笑:“心意我領了,謝禮就不收了,我也只是出張嘴而已,真正辦這件事的另有其人。”

鐘雲從一愣:“誰啊?”

“一個熟人。”張既白含糊其辭地帶過,他忽地想起了什麽,又從白大褂的口袋裏掏出了一個還算精巧的小盒子,遞給鐘雲從,“對了,這個也是他讓我一起給你的。”

鐘雲從接過,打開一看,不由得就笑了,是顆玲珑剔透的翡翠白菜,雕工還挺精致,那大小正适合當個挂件。

“喲,還挺可愛的。”鐘雲從一見這翡翠白菜就生出了幾分喜歡,一番賞玩之後,頗有點愛不釋手的意思。

張既白挑了挑眉:“據我那個熟人的說法,是買家加工的時候,剩了點邊角料,正好适合做個挂件,他就讓人順手刻了。”

鐘雲從欣喜不已:“您那位熟人,倒是挺有心的。”

張既白往門邊一瞟,那人正抱着雙臂倚牆而立,他淡淡一笑:“是挺有心的。”

“啊對了,我是不是也該給他一部分酬勞,畢竟勞煩他跑了一趟。”

張醫生搖頭:“不用了,反正他也是看在熟人的面子上……你給了他也不會要的。”

鐘雲從眨眨眼:“那您這位朋友,人真是不錯。”

張既白一勾嘴角:“還可以吧。”

言畢,他把話題岔開:“說起來,怎麽突然想着去參加訓練營?”

鐘雲從小心翼翼地把翡翠白菜收好,這才答道:“是蘇閑跟我提了下,我想着,能去鍛煉一番也好……”

張既白微微一笑:“既然他的主意,應該不只是讓你去鍛煉一番吧?”

鐘雲從苦笑起來:“您還真是了解他。”說着,湊近了一點,悄聲打聽道:“對了,那個訓練營的考核……您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我從來沒參加過訓練營,所以也不清楚具體的考核是怎麽回事。”張既白攤攤手,“不過蘇閑,還有那個姜豈言,他們當年都是從訓練營裏出來的,你感興趣的話,應該去跟他們打聽。”

“姜隊長那邊不熟,蘇長官那邊……問了,他不是故弄玄虛嗎?”他發起了牢騷,“搞的我這心裏慌慌的……”

“他怎麽說?”

“他只說,有一定的難度。”

張既白點點頭:“那就是挺難的意思了。”

“卧槽……”鐘雲從扶額,他想起在蘇閑面前說的大話,現在格外的忐忑。

要是沒通過的話,都沒臉回來去見他了吧……

“哥哥……”他聽到小桃在叫他,瞬間整理了一下表情,又是一副輕松的笑臉:“在!”

“那個訓練營……你要去多久啊?”女孩小小聲地問道,鐘雲從想了想,告訴她:“應該是三個月。”

“哦……”小桃的神情有些落寞,鐘雲從拍拍她的肩:“三個月嘛,很快的,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等我回來會繼續幫你找人的。對了,等我回來的時候,你估計得改口叫我鐘治安……”

一句話沒說完,他冷不丁地閉上了嘴,他倏然想起小桃對治管局的觀感并不怎麽樣。

呃……這樣的話,萬一我真進了治管局,會不會被她讨厭啊?還有張醫生這裏,放話說“治管局與狗不得入內”,這會兒蘇閑還站外邊吹冷風呢……

他正心煩意亂的時候,突然又聽見張既白的聲音。

“鐘。”

他猛地擡頭:“您到時候可別我關門外啊!”

“……等你通過考核再說吧。”張醫生立時就明白了他意思,搖搖頭,而後又正色道,“我問你,你已經想清楚了嗎?”

鐘雲從點點頭:“想清楚了啊。”

“我的意思是,既然你打算跟某人成為同事,那意味着,你的能力,你的身份,很可能都藏不住了,由此而來的風險,你準備好了嗎?”

鐘雲從怔忡了一下,仍是肯定的回答:“準備好了。”

他的确考慮的很清楚了,除了想變強,如果能進入治管局,想必他找起父親也會相對容易一些。

“好,那就祝你成功。”張既白低頭翻書,來了一句很不走心的祝福,“加油吧。”

小桃也笑着說了一句:“是啊,要加油!”

鐘雲從莞爾:“我會的!”

告別之後,他提着半箱子的錢,走到快變成一株迎客松的蘇閑身邊:“還好吧?”

“西城的風雪更大。”蘇閑拍拍身上的碎雪,“告別結束了?回吧。”

“哎哎哎,我給你看個好東西。”他匆匆跟上對方的腳步,急不可耐地從兜裏掏出了翡翠挂件,晃來晃去,“是不是很精致?”

蘇閑的回答很冷淡:“一般般吧。”

“哎,我想着,這玩意兒以後我要挂在脖子上,說不定可以當個護身符用。”

蘇閑提了下嘴角:“幼稚。”

“……我也有現實的考慮好嗎?”他不服地争辯,“等到危急時刻,這小東西也可以拿出來換點錢,救救急什麽的。”

對方步伐一頓:“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不用跟我說。不想聽,沒興趣。”

“沒興趣就沒興趣……哎你別走那麽快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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